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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刀已出鞘

羿王府,落雨院。

“宫中关于江南秋汛一案,可有什么消息?”

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秦君逸皱着眉,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向刚刚进门的何枢与柳东川。

“据宫里的消息,两本折子都压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这两日陛下没有再翻看过。”何枢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站在身侧的柳东川。

只见他垂首敛目,一副恭敬的样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前日何枢从北方回来,便听闻这位殿下新收的座客从消初院搬到了芳华院。

消初院偏僻,远离府中的议事厅和正院,历来为府中幕僚所住。连先前殿下看中的那位钟贺钟先生,也是在消初院住了三年,才堪堪熬出了头,得了他用搬出羿王府。

从未有人像柳东川这般,入府不过三月,便得以重用、一路飞黄腾达,甚至搬入了离议事厅最近的芳华独院。

不知殿下因何看中了他,何枢只知近日这位柳先生似乎为殿下解决了王家的问题,在府中地位直线上升。如今不仅可以自由出入落雨院,连宫中的消息也是不避讳,直接说与了他听。

要知道在宫中树立眼线容易,可想在武英殿安插人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宫人仔细、传递消息的人更是谨慎,就怕一个不小心暴露来源,毁了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殿下询问武英殿的消息时没有避开这位柳先生,着实让何枢有些惊诧,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柳东川的与众不同。

“先生怎么看?”

揉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微微抖了抖,秦君逸朝柳东川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出声问道。

“陛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或许只是有些顾虑,犹豫着该如何下手、在何时下手、由何人下手。”

抬起眼,波澜不惊的看向眉头微蹙的羿王殿下。却是看清他的动作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连忙垂下眼,掩饰自己的神色。

“如何下手、何时下手、何人下手……”秦君逸念叨着站起身,行至一旁,伸手推开了窗。屋外的凛冽之气涌入,堪堪让他的眩晕感淡去了数分。

“呵!不过一个江南弊案,压了那么久,他到底是没了当年的心狠手辣!”

身后两人垂目不语,皆是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却对“当年”之事各有感悟。

崇政帝继位二十余年,因得了太后的扶持上位,头几年还战战兢兢,一板一眼、勤勤恳恳的处理政事,心甘情愿的当个傀儡皇帝。

后来不知因了何故,月兑离了玉太后的掌控。一年之间,培养势力、铲除异己,拉魏家上台,将隐忍多年的戾气悉数暴发了出来。

再至后来专断独权、忠奸不辩,不分青红皂白的借着魏氏一族打压何家白家,俨然形成了今日农工不兴、政事不清、国库不盈、兵力不盛的局面。

也不是没有人劝阻,只是御史台的鲜血染了一层又一层,朝堂上的老臣去了一波又一波,也没人能将那位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唤醒,任由他一步一步成为性情乖戾、无人敢拂其逆鳞的碌碌之帝。

如今的南秦国力衰退,论兵不及北方齐狼,论政不及边陲小国。

有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然腐糜之象,蝼蚁皆可食之。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南秦必将被虎视眈眈的外族一口吞下,从此消失在这九州大陆的历史之上。

羿王的一句愤然感慨,让柳东川想到了许多。他知道这位心有远志的殿下要的不是口才滔滔的御史中丞,而是真正的替他分忧解难的谋士,敛去了眼中的冷漠,开口说道:

“压的久,未必是坏事,端看殿下要怎样一个结果了。”说着抬起眼,直直的看向立在窗口的那人,笑的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染上了血腥的光芒……——

“今日怎么有空寻我喝酒?”

屋外风雪渐盛,何今懒得出门,正躺在榻上百无聊赖,便见何枢悄悄的拎着一小坛老酒,从窗外翻了入。

“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要借酒浇愁,你喝是不喝?!”何枢撇了撇嘴,将酒坛子往桌上一笃,居高临下的瞪着躺着的那人。

“喝,有酒怎能不喝!”何今说着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身起来,飘忽到桌边。翻过两个茶杯,当作酒盏,便咕嘟嘟的给自个儿满了上。

见何枢已经连着两杯下了肚,连忙皱着眉,拦了他伸向酒坛子的手:“我说何枢,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今日休沐可是随便喝,别忘了你等会还要回落雨院呢,让殿下发现你一身酒气,可还得了?!”

“殿下正在和柳先生论事,江南秋汛一案,怕是下半夜前都不得空。”

见何枢在“柳先生”三个字上咬了咬,便知他对这位先生心生了不快,为眼前的同僚堪堪倒了半杯水酒,何今开口笑道:“柳先生怎么得罪你了,这般不待见他。”

“咚”的一声放下了茶杯,何枢皱着眉头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待见,只是觉得他有些……”

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端起杯子又灌了个干净。

“呃……你想说的可是‘急功近利’?”

“怎的,你也有这种感觉?”借酒浇愁的人放下茶杯,瞪大了眼,看向撇了嘴角一笑的何今。

何今眼中波光微晃,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头沉着声说道:

“你以为王高疏那等精明的商人,能那么快应殿下的条件,就真的是为了咱家殿下许诺的三十年海域通行权?”

何枢、何今、何昭都是羿王殿下的身边人,只要没有得到秦君逸的禁令,三人之间互通信息也无甚关系。只是何枢先前一直忙着北方的事情,甚少关注玲珑馆之案,如今猛的听何今一说,也是心里一惊。

“因为柳先生?!”心中有些微惊,何枢似乎感觉到了这位柳先生的不同之处。

“啧啧,王家的那场好戏你是没看到,若我是王高疏,怕是当场就要应了殿下的要求,以求他那宝贝儿子活命。”

“你年纪小,还不曾看的透。”瞥了若有所思的何枢一眼,何今饮下一杯酒,说出让何枢一生难忘的话来:

“殿下谋求的是大业,自是需要柳先生这等如刀锋般锐利之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要走的路荆棘满地,而你我、何昭,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手中的刀,用自己的良知底线,用自己的信仰忠义,去成就一个属于他的崭新时代!”

柳东川,柳先生,不过是明日的我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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