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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陈宫施行的坚壁清野、坚固堡垒以退外敌之策, 本该是富饶丰收的金秋,就成了凄凄惨惨的凋零焦黑。

沿途映入燕清眼帘的土地, 皆是被焚烧过的灰黑或枯黄, 还印下了无数乱糟糟的脚印。

任何人都看得出, 这已经没剩任何可供糟蹋的东西了。

可想而知的是, 等真正退敌之后, 需要陈宫发愁的, 除了修缮破损的民居, 就是筹备过冬的粮草了吧。

燕清稳稳地骑在今日不知为何将四蹄儿迈得尤其轻快、偶尔还调皮地蹦跶蹦跶的赤兔马上,只以一手持缰, 腾出空来的另一手, 则紧紧地捞着金光熠熠的麒麟弓。

而他身上穿着的, 也不是往日的素色长袍, 而是临时缝制的简易骑装。

款式极简洁普通,不似吕布身上的百花战袍和狮蛮战铠, 具有威风和杀气的加成,可对燕清而言,却已足够了。

这毕竟要比文士袍要便于行动得多,而燕清, 也并不指望东汉时期的战铠能起到多少防护作用。

他的自保手段,还是以卡牌“闪”为主的。

而在旁人眼里看来, 一向以温文尔雅, 谦谦君子形象示人, 使人想到‘白衣卿相’一词的主公, 忽然换上骑装,就平添几分磅礴气势、英姿飒爽。

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淡去些许,换做威风凛凛的杀气,也让人甚感眼前一亮。

若不是燕清一意孤行,非去执行诱敌大计的话,吕布怕会更有兴致欣赏一番主公的这副新鲜装扮的。

他一面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前行,足够让骑着西凉良马的十几位骑卫紧紧跟上,一面不动声色地警惕周围,留意随时可能出现的探子伏兵。

不过这一路上,明明越来越接近中牟城了,却始终没遇到任何可疑的迹象,反而让燕清感到讶然不解了。

看来黄巾将领刘辟过于执着,不肯放弃近在眼前、尚在负隅顽抗的中牟城,哪怕粮草快要耗尽,也不愿意转战别处。

而是想要速攻下据点,好获取粮草补给。

那自然就不愿分出人马在四周探寻,而是全力以赴地攻击城池了。

当然,也还有另两种可能——要么是刘辟认定不会出现援军,要么是不将数量稀少的援兵放在眼里。

燕清漫不经心地想着,待遥遥看到受数万人围攻、依然屹立不动的高大城墙时,神容一肃,喝道:“扬旗,奏号,提速前进!”

“喏!”

能被吕布精挑细选出,作主公亲卫的这些兵士,自是有傲人资质的。

得令之后,他们轰然应诺,立刻将绣有“燕”字的旗帜抖开,同时将号角吹起,再扬鞭催马,一切执行得有条不紊。

牛角号被大力吹响,悠长嘹亮;军马兴奋嘶鸣,蹄踏铿锵;战旗迎风烈烈,翻滚飞扬;后面是被掀起的大片黑尘,前面是狂乱飞舞的鲜艳盔缨。

分明只是十几个轻骑兵,当他们一字排开,大声鼓噪着疾驰而来时,却硬生生地营造出了数百数千人的骇人气势。

被惊动的不只是林中飞鸟,还有正闹哄哄地用乱七八糟的各式‘兵器’、对城墙努力进攻的黄巾军士。

见烟尘滚滚下,蓦然杀出几百上千个装备精良的骑士,在一将引领下冲他们笔直闯来时……

不少人大惊失色,魂飞魄散。

那些连统一制式的正式战袍都没有,多还光着伤痕累累的脚,唯二可以证明他们的黄巾兵身份的,就是披散的头发,和额头上扎得紧紧的黄色头巾。

他们最初是受不了□□,又听了周边人鼓动而从的军,不想眨眼功夫,就没退路了,从追随天公将军(张角)改朝换代的义兵,稀里糊涂地沦为烧杀揭露的贼寇。

既没接受过什么正经训练,又因胆怯和想偷懒、而落在最后头出工不出力。

忽然面对这不知具体人数多少的恐怖敌袭,就将他们当场吓得双股战战,拔腿就跑。

有的往外胡乱跑了,更多的还是往前头挤去,好获取一些受同袍庇护的安全感。

而黄巾诸将刘辟,正远在最前,卖力指挥兵士用刚组建好不久的粗糙撞柱来攻城。

这还是托了城中守兵箭矢彻底告罄、锅碗瓢盆也毁得所剩无几的福。

前几天,在那可恶县令的带领下,不只是守城兵士,就连运夫和妇人都有不少参与到防卫中来,手段还层出不穷,直叫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折损许多人马:射完了箭就用锅装滚烫的水往下浇,用削尖的长木棍扎成屏障……

刘辟是生生打出了火气,才非要不惜一切代价,也拿下这破城不可的。

眼见着胜利在望,刘辟忽闻背后一阵鼓噪骚乱,再有陌生号角音自兵戈相击的缝隙间钻入耳朵,不由心里一紧。

这节骨眼上,可半点乱不得!

到底不是究竟训练的正式兵卒,喧哗已是常事,甚至哗变都有过,刘辟也不慌张,只拍马调头,往后方跑了一段。

这才模糊看到来势汹汹的兵马。

他心中凛然,当下扯着嗓子大吼道:“慌甚么!不过是个把援兵来了,速速列阵,预备迎战——!”

在刘辟大吼大叫地重整队形时,燕清并没趁这乱劲儿还在,就真热血上脑,作死地冲进去。

而是趁这些人没组织好阵型,也还没模清他的深浅底细时,在距黄巾军尚有两百步的地方,勒马停住,与他们遥遥对峙。

“来者何人!”

刘辟好不容易挤过乱跑的兵士,去到队列最尾,扬鞭指道:“你——”

燕清原还以为,从几万人里要找出将领来,会是极困难的事,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黄巾军不但军粮得靠抢,装备也匮乏,寻常兵士连鞋子都穿不起,武器也就是参军时自带的锄头为多,脚板底磨得稀烂。

能骑上马的,起码得是个军职后面带‘长’的人物,再有身漂亮簇新的盔甲,全副披挂上阵的,那定然就是军中举足轻重的大将了。

“问我?”

燕清朗笑一声,打断了刘辟的叫嚣挑衅。

并不学对方那样用大得厉害、反容易显得底气不足、虚张声势的声音,而是不慌不忙,极平稳而清晰地报上了名号:“汉承平侯、司空、领豫州牧燕清——”

说到这,燕清微眯着眼,骤然提气,使音一瞬扬起,砸下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来:“今、来、讨、贼!”

在场的人里,至少超过大半,脸上的神色都是茫然,没搞明白那一大串官衔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主帅刘辟脸上那一瞬间流过的惊惧心虚,他身边的那几个副将亲兵,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燕清在说话时,手里也没闲着。

骑装的右袖被轻轻挽起,露出一大截晶莹如玉、纤细匀称、不显瘦弱的皓白上臂来。

燕清唇角隐约带笑,眼底却冷若寒霜,如冠玉的俊美面庞,溢出丝丝杀意。

他抡起蓄势已久、通体金灿、表似有红焰流淌的麒麟弓,却奇异地不俯身去取那挂在马畔的雕羽箭。

而是直接从从容容地眯起一眼,眉目间就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邪异不羁。

随着他微微侧过头来,俊美无俦的侧颜便展现在众人面前,而他面不红心不跳,骨肉匀亭的修长双臂往不同方向拉展……

不过眨眼功夫,这张极为不凡的金色巨弓,就被这看着文质彬彬的燕大司空,不费吹灰之力地拉成了一轮满月!

尽管那弓弦上空无一物,但这同精致外貌反差极大的神力,还是让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而燕清的那十几亲兵,早就在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奋力喝彩了。

燕清面向逆风的方位,由武冠简单束起的乌发飞扬在后,他轻笑一声,瞄准了对底下发怔的人大吼大叫的刘辟,倏然大喝一声:“贼将刘辟,还不受死!”

话音一落,燕清就将指力一松。

口中脆道:“着!”

同时在没人看得到的空中,一张从燕清手心里飞出的卡牌“杀”碎成无数金粉,又迅汇聚成一道凝实细线,可不就同箭矢无异!

正是,虎筋弦响弓开处,满月送去箭如星,声似雷鸣惊霹雳。

——是惊天动地的一箭。

遗憾的是,在那一霎,只有燕清能看到金箭飞射出去的绝致美景。

将士们只听得那柔韧而不失结实的牛筋弦,发出一声极悦耳的响动。

黄巾兵们刚都被燕清气势和神力所震慑,这会儿回过神来,见燕清其实不过是装得煞有其事地搭弦射箭,其实什么都没真架在上头后,态度就彻底变了。

他们满心以为,这看着来头不小的敌将是着了疯魔了,才在众目睽睽下使这昏招来虚张声势,正要哈哈大笑。

稍有些学识的,就忍不住卖弄一番,当燕清是要仿效古人的‘惊弓之鸟’,妄想将他们主帅刘辟当做好欺负的伤雁般洗刷玩弄呢!

开什么玩笑!

这两军之距,足有两百步之遥,哪怕后羿在世,具穿杨射柳之能,也不可能隔了一倍距离,还能命中他们这边的人的!

然而就在他们面露嘲笑时,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就狠狠扇了他们一记耳光。

紧接着传入耳廓的,可不就是行兵打仗之人,所万分熟悉的锐物破空之声!

实际上,在燕清只拈弓不取箭,做那看似荒谬滑稽的举动时,刘辟就不似旁人一般毫无警惕,甚至可以说,他的直觉从一开始,就在疯狂地警告着他。

可那偌大一张华丽金弓上,确确实实是空空如也的呀!

况且这还隔了两百步有余,哪怕对方诡计多端,提前在弓箭上动了什么隐蔽手脚,这距离可是实打实的。

要真顺着直觉,做出闪避动作,岂不才是中了对方奸计,显得自己未战先怯,大堕己方威风?

就在刘辟下定决心,纹丝不动,还预备鼓动将士们大声嘲笑的时候——

“呜!!!”

刘辟只觉左腿骤然传来一阵肉裂骨碎的剜心锐痛,胯.下随他驰骋数年的座驾亦是痛苦地哀鸣一声,狂窜几下,轰然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刘辟哀嚎着,从马上滚落下来。

让他状况雪上加霜的马儿,却在奋力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将士们被这忽然□□吓得肝胆俱裂,忙围上去。

这才看到,不知怎的,竟是在众见之下,凭空多出一支金色箭矢来,以雷霆万钧、凌云霹雳之势凶狠地穿透了刘辟搭在马月复旁的左大腿。

其力道之猛,居然在彻底贯穿了刘辟的腿后,还没得到足够削弱。

而是继续向前,深深地插.进了毫无防备的马月复之中。

赫然就将刘辟的腿,给牢牢地钉在了刚气息断绝的马儿身上。

众将忆起那不可思议的情景,心中皆怖,恐惧不已。

燕清之所以能隔这么远,还能准确命中目标,就是多亏了麒麟弓那能加五十步射程、在命中后,又能同时射杀坐骑的特殊效果。

要换了吕布来用,因为没有卡牌“杀”,只能用寻常雕羽箭,就不见得会强制命中,但一旦中了,马也肯定得倒霉。

见事情发展就如之前所料的那般,燕清心中大定。

面上却只云淡风轻,将弓挂回背上,调转马头,向还一脸敬畏崇拜地注视着自己的亲兵们,轻描淡写地下令道:“撤离!”

燕清清楚得很,这马是死得透了,但人却只是伤了。

除非他用“杀”牌连射三下,否则对方看着伤势厉害,却定不致死。

那这会儿还不跑,一会儿就跑不掉了。

而且这跑的速度,也是有讲究的……

之后的发展,也正应了燕清的猜测,并没被射死、而是被射出了十足凶性、也被射跑了理智的刘辟在痛晕之前,所下达的命令,就是让副将暂代自己指挥,带领大军去,务必将害他至此的敌将人头取来。

燕清忽快忽慢地催马跑着,装得狼狈,实际上却将浩浩汤汤的追兵们吊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足够让他们看清自己撤离的路线,又不会让那些乱箭有可能射到自己。

就这么领着他们往伏兵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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