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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住嘴!”卢老夫人道。

这是一个极其严苛、又极其贤良婉约的卢氏大族中的典型母亲。

卢氏家教向来严苛, 女人不能干预任何政事,而作为卢家的女儿, 即便是所谓的“嫡出”——也终是泼出去的水,这里,没有任何她卢三说话的余地, 更别说讨论朝政家事, 议论起兄长的婚姻大事来。

卢氏是从三十四岁开始守的寡。

卢老太爷死后, 卢氏作为一名孀寡, 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 实属不易。本该乌油油头发,却早已白了。她讲礼节,讲面子,性格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 她和卢家列祖列宗牌位上贡着的那些先祖女人们的名字无甚区别。人像一尊石雕, 却是活的——活的石雕。

锦绣之事, 原先,她还天真想着,能不能用一个婆婆的威严和家法去好好教化教化她, 改造她——可是,如今看来, 怕是徒劳了, 不能够了。

卢氏让她的贤惠大儿媳妇孟静娴给锦绣送了一套衣服首饰去。并让她好生给锦绣拾掇拾掇, 要拾掇得朴朴素素, 体体面面——因为,“对峙公堂”、要“三司会审”——她们卢家这最后一丝颜面,却还是要的。

卢三姑娘瘪瘪嘴,不再说话。“知道了,母亲。”

蔷薇花开满的抄手游廊。锦绣一边手摇着扇子,一边啧啧摇头哀声叹气:“唉!今儿的天气倒好,可惜,还是不能出去了!唉,可惜!真是可惜!”

她把那卢氏让她穿的衣裙还是穿了。

月兑下了那身艳美华服,卸下了卢家人向来觉得轻浮奢逸的金灿灿闪亮亮的耳铛钗环首饰,现在的这一身,可谓素雅之极,简洁之极。银灰葱白色泽,配以沉香色腰带,大袖衫襦,和压边防止风儿将裙摆吹起来的琅环玉佩——用锦绣的话,这一身,看上去就像跑谁家专门哭丧吊孝穿的。

或许,他们卢家理想中的儿媳模样,就是边上站着的这个女人吧?

孟静娴微微笑笑,一脸的“贤良淑德”,真是又静又娴,人如其名。即使你唾她两把口水,她还是会装作不动声色,静静悄悄乖乖揩了就是……不吭声,不言气……“唉!活死人呐!活死人!”锦绣叹。

锦绣……总之她还是穿上了那身衣物,也就是她眼中的“吊丧孝服”。

孟静娴说,声音轻轻地,温柔地:“弟妹,你肤色好,样貌好,身形也很不错,怪道不管什么样式色泽的衣物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

“那你干嘛不穿?”锦绣莫名其妙。“你长得不是也很好看?”

“我……”孟静娴不说话了,垂下长长睫毛。“我是个寡妇!”终于,过了半晌,她又才抬起眼,示以锦绣温婉地、很是钦羡的微笑。“所以,有些时候……我还是挺羡慕你的,弟妹。”

锦绣换了衣裙首饰,或许,是心里有愧,某些事上,她拎得清。又或许是,边上这个对她说“有时候,我其实挺羡慕你”的女人,孟静娴。

通往卢家大宅会客花厅的路其实有点远。孟静娴走了——女子不能见外男,更别说是她一个年轻寡妇,别说是锦绣这档子风月花边的旖旎烂事儿。阳光照射过庭院走廊,卢信良一直负手走在锦绣的最前头,穿一件绣山水花纹的青罗官袍,缠枝花卉玉金带,头戴皂纱折上巾……风吹着他的宽袍袂袖,男人的一张脸映着边上的粉色蔷薇,当真是春风几度,玉人画楼。

“小、小姐……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走着走着,突然,一边儿的侍女春儿时不时抬头看看锦绣,又看看前面男子,她的姑爷。

春儿轻轻扯了扯锦绣摇着扇子的手和衣袖,“小、小姐……您、您没事儿吧?”

锦绣蓦然地一怔,这才想起什么,忙把扇子往脸上一掩,佯装假哭起来:“春儿……怎么办?你小姐我现在要被拿去浸猪笼骑木驴了……嘤嘤嘤……怎么办?”然后,又是哭,越发装得上头,拿起帕子,甚还擦起脸上挤都挤不出的金豆子来。

春儿越发显得尴尬:“小姐,小姐……”正脸红耳赤,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走在前面的男子蓦地把脚步一顿。

卢信良似回头,也没回头:“放心吧,即使要受罚要浸猪笼,也该是本相才是,还轮不到你的头上。”

然后,嘴角冷冷一翘,又走。

锦绣挑挑眉,然后,越发装傻充愣起来,故作无知而天真地:“怎么了,相公?——难道说,你也干了那偷鸡模狗,见不得人的张生跳墙yin/浪之事啊?”她咧着嘴,笑,很感兴趣。

“哼!”

卢信良冷哼一声,便不再理她。

锦绣是当今皇帝的表亲,其实卢信良的意思,是,即使放眼整个京城,把谁浸了,都没人敢动到你叶大姑娘的头上。不过,那冷哼依旧仔细听才听得见似的,像是觉得非常掉价。便不再吭声,表情漠然而麻木地,越发走得快了。

卢府会客的地方在正院后面的一偌大官厅,两边是东西楼。栽以翠竹,种以绿松。据说来要找锦绣讨个说法的那什么张舍早就来了,和他父亲吏部右侍郎一道。两父子从辰时坐到巳时,足足好几个时辰。有丫鬟为他们上着茶,不失大家礼数地,一一摆出茶具茶瓷,烧了水,最后奉上。而张舍本人倒没什么,但他老父吏部右侍郎的脸却一直是冰着冷着的。

最后,锦绣一边打呵欠,一边摇着纨扇提裙迈过客厅门槛——因风大,卢老太太吩咐的,不管怎么样,要拿个面巾给锦绣罩一罩,身为卢家女人,即便她名声再怎么脏污,这唯一的脸面,也是好要。

而那风吹起了锦绣的白纱面巾,锦绣再次懒洋洋打个大呵欠,正要用手掩一掩。

忽然,就在这时——

“锦、锦、锦绣……你、你来了啊……”

一阵颤颤激动的声音。

锦绣把头轻轻地一抬,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

就像是一只狗望着垂涎已久的香喷喷肉馍馍,却又害怕那肉馍馍里藏有剧毒……他喊着锦绣,望着锦绣。双腿哆嗦不稳,椅上摇摇站起。

是的,就是张舍!

说锦绣“勾引”了他,害得他如今身败名类、妻离子散后,又被锦绣凄惨抛弃的吏部右侍郎的大公子——

张舍!

狐狸精!贱人!

这天,锦绣在花园里摘柿子。

“对!就是那一颗!春儿,看仔细没有?……啊呀不对不对!说了是那一颗!那一颗……”

“小姐,请问……是、是这颗吗?”

适缝,一番雨后,天气晚秋。卢信贞和她嫂子孟静娴走着走着,刚好路过锦绣的那处,但听,一阵嘻嘻哈哈张张扬扬、欢畅不知礼数为何物的轻狂笑声。两个人同时侧了身把目光往方向一瞧。卢信贞当即又是两个大白眼:“哼!我当是谁呢?这青天白日的——我说我们府上哪个女子家家的可以笑得如此骚气骚气、轻浮放荡的——走二嫂!咱们快点走!小心给这狐狸精染上骚气,那可是一大盆的水都冲洗不掉!——走啊!快走啊!”然后,便阴阳怪气,要死拉活拽拖她的大嫂孟静娴走。

而那天的锦绣,穿的,还是素日常见的一身靓色长裙。瑰紫灰鼠貂袄,加一条桃红绣折枝花绫多褶裙子。眉心花钿,若桃色漫尽无限春华,行动间,便是占尽人间美色——而与之同时,两个人,一个是黄花未嫁的老姑娘卢信贞;一个,是守着寡的年轻寡妇孟静娴——这相形见绌,被锦绣不经意的一比,三个女人中,她俩端庄倒是显得端庄——却当真是陋陋简简,寒碜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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