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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狐妖进化计划(三十五)

您的订阅率没有过半, L-007开启了12个小时的防盗指令  慕君尧紧了紧身上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衫, 低低道:“无妨。”

船夫不再多言,慕君尧乃先帝临终前亲封的托孤大臣,刚正不阿如斯, 傲骨嶙峋如斯,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日子才会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孤独和无助。

小船飘飘荡荡行过一炷香, 终于在岸边停靠下来。

慕君尧撑开油纸伞抱着一堆纸钱缓步走上布满青苔的长阶,路过一方长亭时, 里头有个十多岁的少年得意洋洋朝他挥手:“太傅太傅!朕在此处!年年的今日你都推月兑不去上朝,今日被朕逮住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打扮成书童的太监总管忙步出长亭迎慕君尧:“圣上说什么也要跟出来, 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慕君尧眉眼安详:“微臣不敢推拒, 若是圣上不嫌弃此地简陋,自可与微臣同行。”

生于深宫之中的少年一出生便是太子, 不曾见过民间景致, 今次头一回偷溜出来满眼都是惊奇和兴味。

慕君尧在一处坟前停下来, 坟前栽种的绿萼梅花花瓣飘飘落落,他拂袖扫去尘土,将护得完好的纸钱元宝轻轻放在坟前, 又唤船夫取来火折子和火盆。

纸钱和元宝在火光里慢慢燃尽, 少年帝王闲着无事, 索性辨认起墓碑上的模糊字迹。

“……先室慕君尧夫人之灵?”

帝王止住了口, 父皇早先被人刺杀落了病根, 弥留之际将他托付给慕君尧, 慕君尧的存在对于他而言亦师更亦父。

他知他家中既无亲母亦无发妻, 曾经年轻时仅仅同当时的安亲王之女有过婚约,然而安亲王之女惠安师太圆寂多年,眼前的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帝王疑惑问他:“太傅何时娶过妻?太傅夫人是谁家的姑娘?”

慕君尧模出一盏河灯置到香炉前,因帝王一句无心的话,思绪悄然越至多年前。

他一生挚爱的妻殁于二十年前的烟花三月,温暖阳光抚上她毓秀恬淡的面容,他亲眼看着她在他怀中与世长绝。

她双目涣散,最后留下的话却是如有来世不愿再做丫鬟。

他抱着她冷透的身体神色茫然至极,她的言下之意究竟是不愿再同他相见,还是她想摆月兑身份的鸿沟光明磊落地站在他身前?

然而谜底他再也无从得知。

他亲手将她下葬的那日,安王府郡主一身绯衣跑来山上寻他,双目通红扯住他:“君尧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慕君尧漠然把她推到一边:“郡主同在下毫无瓜葛,还望郡主自重。”

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是对你隐瞒身份不假,可是君尧哥哥你知不知道,碧水爱慕你爱慕得快要发疯!嫣红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凭什么让你魂不守舍,凭什么?”

“所以你就逼死了她?”

云碧水陡然睁大眼睛。

“那日王香也在房中,你对她说的话,我全部知晓。山高水远,你我今日言尽于此,郡主是成尧未过门的妻子,还望郡主自持身份。”

她在他身后崩溃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道:“嫣红服侍你多年,身子磋磨得不成样子,她迟早都是要去死的与我又有何干?她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你一颗心都死在她身上?”

慕君尧回忆起那日田庄上她那次的以命相护,少女如花的娇颜在烈日下生动炽烈,是他抵挡不住的艳色撩人。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能在他一个得了瘟疫的废人身边蹉跎年华,他要放她出府另觅出路,她却扒拉他双腿死活不走。

她命令他好好活下去,为了娘为了自己报仇,哪怕苟存于世也要活下去。她认真的神色让他神迷,他第一次对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有了妄念。

他拿着毛笔正要去水缸刷洗,黑夜里,她在水缸边的雪白身影格外惹眼。

她披上衣服转回屋子,慕君尧回过神惊慌失措奔到桌案前,听着她走近的脚步声心如鹿撞。

此后她的一言一行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月复中饥饿,她夜入厨房偷了一堆菜蔬回来。

他无法离开田庄,她便亲自求了王氏。

水井边,他捏住刻刀的手指被磨得生疼,而她反握住他的手掌又软又凉。

她日夜赶工替他制出贴身的衣衫,他仍记得一袭白衣迈进马车中,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欣慰。

嫣红身上的鞭伤如郎中所言一般不能消退,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哪个丫鬟身上没有几条疤。”

馥梅苑狭小破败,她亲自打扫,他担心她太累抬手便要代劳,一个不察抱着她滚到榻上,她满头青丝如九天之水流泻,柔软细腻的发稍蹭得他心口发痒。

中秋之夜她不顾危险救下他,护城河上的一吻,让慕君尧终于看清自己的真心。

他是深深迷恋喜欢她的,迷恋她的倔强她的小性子,喜欢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笑与动容。

这种日益滋长的爱慕渐渐发展成他不顾他们身份之别都要娶她为正妻。

先帝欲削弱世家豪族,他便自甘成为先帝的刀子。

已是四品殿仪学士的慕君尧在大殿上同先帝坦白:“微臣斗胆求陛下宽恕臣的欺君之罪,中秋那日的净身房,微臣实是被人藏在了草丛才避过了这一劫。”

先帝颇有兴致:“哦”

“亡弟算计微臣与淑妃娘娘有染,是微臣的侍女将微臣救了出来。”

“朕还以为你不会说起此事,慕成尧伏法前早已认下一切,”先帝赐他坐下,“爱卿如此表明忠心是何意?”

“微臣请圣上赐婚,微臣愿娶侍女嫣红为妻,从此不与世家权贵往来。”

他如此自断后路,先帝岂有不应之理,当他欣喜若狂回到府里要同她说起此事,她却奄奄一息。

多年来的操劳和辛苦拖累了她的身子,他日日在圣上左右陪伴,竟未看出她日日昏昏欲睡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先帝微服出巡时被乔装打扮为子报仇的方氏扎中要害,仅有一年可活。

他发誓一生不娶,慕氏嫡支也断了后。先帝对他十分放心,恳求他辅佐年仅三岁的太子登基。

慕君尧瞧着太子的小脸想着如若她还在世,兴许他们的孩子也有这般大了。

云碧水使出无数手段引他动心,慕君尧一概闭门不见。

大约是无法忍受世人异样眼光,她一气之下不顾安亲王夫妻阻挠遁入空门剃发为尼,再不入京。

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步入两鬓星星的中年。

慕君尧领少年帝王下山,半晌才道:“娶的是废太子洗马之女嫣红,今日是她的忌日。”

她生前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念想,唯一留下的只有太师府的满院绿萼。

微风拂过,花开如她,花笑亦似她。

慕君尧眼角细纹上挂了泪珠,他远远瞧着开得热闹的绿萼,仿佛她就站在梅花下,始终未曾离开。

原女主不仅识人的眼光太差,而且智商长期掉线。

谢嫣与其期待她早点向慕君尧剖白心迹,倒不如伸手推她一把来得干脆利落。

谢嫣低低笑出声,嘴角犹自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讥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幼稚可笑的言辞,“碧云姑娘此番言论真是可笑至极!此乃我同少爷之间的私事,无论我背叛他也好对他忠心也罢,都同你毫无干系。”她顿了顿,不无嘲弄睨着云碧水一张怒容,“你也不过是个粗使丫鬟,都是一个林子的乌鸦同我讲什么仁义。”

她话音方落,脸颊边却猛得掀起一股疾风。云碧水灌满夜风的广袖狠狠挥上谢嫣的左脸,她下手毫不留情,拼了命使出这一掌就是为了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谢嫣没有躲开,生生挨上她这一掌,只偷偷侧开脸卸掉些力道。

然而这样的躲避无怪乎杯水车薪,谢嫣脸上顿时激起火辣辣的疼意,连风扫过面皮时都疼痛难忍。

云碧水抱膝瘫坐于地,嗓音里带了哭腔,灵动杏眸里浸满泪水:“慕君尧那样好的男子,你竟也忍心这样害他!”

她哭哭啼啼个不停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谢嫣听得心烦,跨过云碧水身边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云碧水呆呆瞧着庭中栽种的金钱绿萼,视线渐渐模糊似乎又现出他着素衣长身立于树下的身影。

他嘴角凝笑,眉眼雅致柔和,顾首而望时,满树的绿萼一夜之间香飘满园。

她无数次躺在芝兰阁的小榻上,聆听外头雨打芭蕉声,脑海里所想的全是慕君尧。

那个本该是她夫君,与她白首不离的翩翩公子。

今夜嫣红给予她重重一击,云碧水本想着即便他们有缘无分,但是远远地在太师府看他一眼,抑或是隐瞒身份与他交心,这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背弃了慕君尧,他唯一信任的侍女背地里与慕成尧勾勾搭搭,弃他如敝屣。

若她再袖手旁观,或许同他连机缘都会散尽。

思绪转到此处云碧水突然起身,她来不及拍开迤逦裙摆上沾染的灰尘,急急忙忙提起见裙冲入慕君尧房中。

途中数次被繁复的裙角绊倒,她咬牙忍痛起身,跌跌撞撞赶至他房门前已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

馥梅苑在太师府里是最冷清的一个院落,院子里除了三个侍女伺候再无旁人靠近。

母妃曾叮咛过她女儿家要矜持,不可随意与男子接触免得失了女儿家的体统。

可若是这男子换成慕君尧,哪怕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一辈子,云碧水也甘之如饴。

她屏住呼吸放慢脚步轻轻推开隔扇,慕君尧躺在榻上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熟睡。

借着轩窗投进来的光云碧水注意到一旁的桌上还搁了只空碗,她端起碗嗅了嗅,碗上残留着药汁的苦涩味。

他的身子弱到竟需要天天以药维持,云碧水心疼不已。她双目一酸再度潸然泪下,慕君尧似被她的动静弄醒,低声咳嗽几声,在黑暗中道:“嫣儿,是你么?”

这个称呼对于云碧水来说,不亚于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那样令人心寒。

他并不知晓身边坐着的不是他口中念出的那个人,语气疲惫又带着安心:“你还在生我的气罢……嫣儿,聪慧如你,我对你的爱慕你难道看不出来?”

云碧水犹坠冰窟,亲耳听见始终比从别处获知的更绝望。她放纵自己自私一次,得来的却是心上人心有所属的噩耗。

宛若鬼使神差,云碧水没有急于戳穿谢嫣与慕成尧的阴谋,一计灵光一闪涌上心头,她眼底蓄起抹厉色缓缓道:“奴婢只是将少爷当做主子和恩人断没有旁的心思,少爷这样问了,奴婢今个便直说出来。”

她双手死死攥住裙角,面上有种大仇得解的快意,“奴婢实则仰慕之人唯有二少爷。”

能让慕君尧彻底对嫣红死心的不是她仅仅几句就能言说的背叛,只有让他真正亲身体会被嫣红抛弃背叛的痛苦,他才会懂得这个世上对他表里如一的是她。

慕君尧不再多言,云碧水瞧他睡得沉于是回到芝兰阁换了件侍女衣衫,收拾齐全复又坐到慕君尧床边替他守夜。

云碧水昏昏沉沉醒来时,抬眼正对上慕君尧一双沉寂的长眸,他望向桌上的药碗神色有些恹恹:“昨夜之事我记不太清,是你一直陪着我?”

她不胜娇羞低下头,转着灵动眼珠答:“嫣姐姐唤奴婢给少爷送汤药,奴婢怕少爷夜里身子不爽利,就在此候着。”

慕君尧眼尾的笑纹忽然绽开,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令面容上的病气消散殆尽,他莞尔一笑:“那便多谢碧云姑娘。”

谢嫣因同慕君尧闹了别扭,除了修剪花枝洒扫之类的粗活,其余近身伺候的活能不做的都交待给王香去做。

王香欢天喜地领下差事去服侍,慕君尧偶尔见不到她也没多问,省得谢嫣为了应付他绞尽脑汁。

慕成尧对此十分满意,含情脉脉抚上她手背:“听闻你与慕君尧划清界限极少往来,我虽信你一片忠心,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该如何为我所用?”

很少有人能将利用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果她拥有云碧水的智商或许真会被慕成尧的花言巧语迷惑,然而她早知他的真面目就不会蠢到一意孤行往火坑里跳。

谢嫣微不可察收回手,笑靥如花撑腮伏在铁梨翘头书案上:“二少爷不必担忧,奴婢已将卖身契从大少爷屋里偷给二少爷,左右都算二少爷的人,事事必先以二少爷的荣辱安危为先。”

念着手里捏着关乎嫣红生死的卖身契,慕成尧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没有人愿意为了博取信任以性命做赌注,且这嫣红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的卑贱婢女,慕成尧自负她翻不出什么浪花遂将计谋一五一十对谢嫣明说。

这厮心肠黑得肯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弑杀嫡母,诬陷兄长,强夺人·妻……反正是坏事做尽还能顶着男主光环一路同风直上的神一般存在。

他最后联合皇后设下的局更是异想天开,皇后的眼中钉是淑妃,而他的肉中刺是慕君尧,两个臭味相投的辣鸡一拍即合共同布下了天罗地网。

按照这两人的打算,会由皇后遣太监引慕君尧与淑妃二人至燃了催情香的偏殿碰面,再由慕成尧借口陪新帝一观,孤男寡女**,一顶绿帽子就狠狠扣在叱咤风云的新帝头上。

“若非你半途横插一脚,慕君尧如今早是个臭名昭著的阉人,没了名声也没了底子,何故我再多此一举?你可知他一番政论深受圣上赞誉,甚至不日便会提拔他?”

谢嫣心中愉悦,表面却挑眉不甚在乎,以他的口吻还击:“二少爷先前不开口,到时候钱财两空,奴婢何故自作多情做这一回菩萨?”

“再者,二少爷的计策什么都好就是未免让旁人觉着太刻意。圣上非等闲之辈,奴婢都能看出破绽他怎会看不出来?”

“哦”慕成尧来了兴致,深邃眼瞳中满是赞许和兴味。

“二少爷不妨再将郡主牵扯进来……奴婢听闻郡主颇与皇后淑妃交好,由她一个局外人牵线,日后也不至于惹圣上疑心。”

原男主慕成尧对他只见过两面的原女主云碧水实在算不上爱慕,他甚至连她的脸都记不太清。

她屡屡拒绝自己,态度高傲而蔑然。

云碧水无视他的良苦用心,一味践踏他的尊严,不拉她一起趟这浑水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谢嫣从慕成尧院子里出来时,秋阳一动不动窝在云头后躲懒,天地皆披上层不浓不淡的阴影。

云碧水一身华衣领着十数个侍女,翩然立在离她不远的长亭里朝她望过来。

她眉心绘了只昳丽柔软的朱蝶,肤色白皙如瓷,一身红衣潋滟晴光,这么瞧着与沈烟歌更是神似。

谢嫣揉揉笑僵的脸,摆出个惊诧万分的神情。

她身边的巧儿性子泼辣率直,居高临下命令她:“还不快过来见过我们郡主!”

谢嫣木然靠近云碧水,她半晌开不了口,愣怔怔地:“你……你……”

云碧水讽刺道:“你能骗得了他,就不许我骗你?我原先本应嫁……本应是安王府云碧水,你既要害他,那我便豁出命去保他。”

谢嫣看着她消失在慕成尧院落前的背影,又是怅然又是欣慰。

脑海预料之中再度响起提示音,系统尽职尽责解说:“任务完成度已达百分之九十,请宿主做好月兑离世界的准备。”

不知不觉过去数月,这一切终于快到尽头。

慕君尧废除察举制的政见与新帝高度统一,新帝欲削弱世家豪族可与皇权抗衡的地位,慕君尧倡导的即是从选拔官员上开始着手。

改·革之初遇到的阻力非常人所能想象,为避免朝中反对之声太多,慕君尧只是新设几个官职供寒门子弟选择,并未引起贵族勋贵太多注目。

慕君尧深得新帝宠幸,巴结奉承他的人因此越来越多。

慕君尧风光无限的同时亦诱使慕成尧与日俱增的嫉妒终是决堤。

殷祇心系纪语凝的安危,生怕她领着宫女去辛楣殿羞辱纪语凝给她吃了苦头,因此才急不可耐闯入长生殿叮咛她。

陆嫣然身份的定位是个跋扈的皇贵妃,所谓跋扈便需要谢嫣在抹黑自己的基础上充分凸显原女主纪语凝的善良悲惨和大度,并在原女主面前帮助殷祇怒刷好感。

谢嫣摩挲指尖光洁温凉的棋子,依照陆嫣然的脾气撒泼似的又朝他丢了一颗棋子:“陛下言下之意是要喧纪氏这个宾来夺臣妾的主?臣妾就是爱去找她的麻烦,陛下处理国事日理万机可不能时时护着她。”

太后历来疼宠她不能见她受半点委屈,自己养出来的养子和侄女剑拔弩张成这种地步,反而叫安城公主带来的那些周奴们看了便宜的笑话。

太后自己约束不了这个暴戾的养子,只能委婉劝道:“阿嫣刀子嘴豆腐心,陛下可不要被旁人诱得到处寻她撒气……”

被太后明里暗里警示又遭她连扔两颗棋子,殷祇立如孤山却也不恼。

他面色阴晴不定,沉淀着些微情绪的眼瞳黑如曜石,长眸隐在乌黑额发后,启唇淡道:“孤随你。”

谢嫣猜测他代纪语凝伸张完正义即刻离去,谁料他竟走近她就着她手边的棋盘看了半天然后鄙夷道:“皇贵妃的棋艺未免太差,孤在你的年纪已经少有敌手。”

这时候还不忘羞辱她一句,谢嫣重重将棋篓撴在棋盘上,黑子白子遭她这一震顿时混成一团。

她从摆着迎枕的琉璃榻上跳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眯眼呛声:“陛下嫌弃臣妾棋艺不好臣妾技拙无话可说,宫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不是没有,陛下尽管去找何故来讽刺臣妾?”

帝妃吵成这样只叫一群伺候在旁的奴才心惊肉跳煞白了脸,御前侍奉的束喜总管承了一众宫人渴求眼神不得已冒死出来谏言。

他两膝撞上长生殿铺了斜纹散花绫绒毯倒也不觉刺痛,小心谨慎伏在殷祇足边,抬眼偷瞄殷祇神色:“周国太子进贡的第一批贡品已送入国库,计相大人还在候着您盘查清点……”

也唯有关乎周国的国事能令殷祇从纪语凝身上分出点功夫,听闻朝堂还有政务在身,殷祇不由分说同太后问了一声安转身匆匆离去,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谢嫣。

他走时带走了殿中一大半太监侍卫,眨眼间长生殿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气。

谢嫣按着人设同暴君吵了几句嘴,口干舌燥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汤,太后忽的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些期待地问:“听闻昨夜他宿在你宫里没去辛楣殿?阿祇他待你可还温存?”

“噗”地一声谢嫣一口茶水全数喷上棋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她是做任务的跋扈皇妃,殷祇是看她不顺眼的男二,两人水火不容至此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太后问的话太过露骨,她若说他们并未行敦伦之礼,太后少不得会曲解怪罪到纪语凝头上去。

届时纪语凝又将怨恨归因于殷祇,冤冤相报相爱相杀,这原女主和殷男二误会千遍万遍到时候还没个痛快结果。

谢嫣洁白无瑕的脸颊处划过一丝赧然,她捏着手帕鼓起勇气愤愤不平:“陛下何时对女子温存过?阿嫣幼时便听宫人说陛下那处有隐疾因此才不爱,昨夜可算是见识到了,陛下那处确然逊色太多,宫人诚不欺我!陛下留宿他人那里阿嫣反而还能落个心安……”

太后浑身一震面如死灰:“……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等攸关尊严之事殷祇有口难辩,太后问起他来除了默认也只得默认。

谢嫣娇蛮的一张脸难得出现一缕哀色:“母后!陛下若要宠幸谁母后就由得他去,多有美人承沐雨露也可为皇家开枝散叶。”

怪不得殷祇总不爱亲近,这么多年未诞下皇子公主,原来竟是这个缘由。

想起是自己亲手将从小打心眼放在手心疼宠的侄女推进火坑,太后泪湿衣襟:“阿嫣,是母后害了你一生。”

“母后勿要这般自责,此事上阿嫣虽对陛下有些失望,然而却并不后悔嫁进宫里。如今能光明正大与陛下朝夕相处,能照顾母后就已知足。”

谢嫣挽起袖子找准穴位按揉太后双肩,低落道:“陛下未必一颗帝心沉沦在安城公主之处,否则也不会将她安排在辛楣殿那等荒凉居所。陛下调理个一两年身子好转不是难事,有阿嫣的监视,安城公主那头弄不出多大动静,母后只管放心。”

太后不胜感动拍了拍她手背,嘱咐长生殿的膳房每日煎药下去,再由谢嫣亲手送到陛下的御书房中。

谢嫣在长生殿用完膳食等到午时,才堪堪等来姗姗来迟的纪语凝。

纪语凝着的是一袭周国宫装,上身是件正红色的上儒,上儒紧紧贴合住她的曲线勾勒出细窄的蝴蝶骨,下·身松松系了条荼白挑线长裙。

螓首蛾眉,身姿柔弱无骨。纪语凝肌肤细致如雪,鼻尖上凝着碎杂汗珠,腰肢纤瘦得当,行走之间步履仿佛踩踏着琴筝的节调迤逦而来,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

太后被纪语凝夺魂般的美色摄得眼睛花了花,待回过神时高喝道:“跪下!”

她直着身子一脸淡漠故作听不懂大宣官话,谢嫣演技上线,冷冷清清逼视她身边的宫女一刻未止。

宫女在她犀利目光的炙烤下很快绷不住脸皮,双腿一晃瘫软于地。

谢嫣不疾不徐慵懒道:“这便是陛下从周国带回来的安城公主?今个看来还叫本宫给你请安,正红色的颜色,本宫一个皇贵妃可配不上!”

她手里的杯子出其不意砸到纪语凝脚边,茶汁溅了她一身,谢嫣厉声道:“跪下!”

纪语凝被杯子砸中就已失了分寸,跪在香炉边双肩瑟瑟发抖。

“你身为儿媳推月兑到这个时候才来向太后请安是为不孝,身为嫔妃妄想穿正红是为不义,你既嫁过来就算大宣人却还身着周国宫装是为不忠!安城公主,今日连太后也护不了你,你出了长生殿还是向陛下亲自告罪为上策。”

殷祇舍不得纪语凝受一点委屈,纪语凝孤身前去殷祇那里领罚,必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以后再劝说使她打开心结也不会太难。

太后十分满意谢嫣的处置,肃容严苛俯视抖如筛糠的纪语凝:“皇贵妃说得是,纪妃你必须顺从。再者,哀家也懂你们周国太子的手段,你姓纪不姓聂,一看就不是出身周国皇室的公主,若你在大宣安分守己好好服侍陛下,哀家不会为难你,但你哪日欲牝鸡司晨谋害陛下与皇贵妃,哀家豁出命也要寻你的仇!”

纪语凝嘴唇苍白如纸,抬眼看向谢嫣叩了三叩,用生硬的大宣官话跪求道:“贱妾不知贵人是皇贵妃娘娘,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她复又膝行至太后身旁,“初入大宣皇宫,妾未有大宣衣裙可穿,这才穿了忌讳的旧衣惹太后生气,贱妾自当去陛下处告罪。”

她说得诚恳动情,谢嫣却捕捉到她眼底尽力掩藏的那抹怨毒。

这位原女主的智商是个难得在线的。

念着谢嫣所说之理,太后自知还需留她一命,冷哼一声不甚了了:“再有下次定施以重罚,陛下亦救不了你。”

纪语凝领着从大周带来的侍女楚楚步伐惊慌出了长生殿,等跨出殿门外的甬道后惊惧消散,情绪迅速被阴冷取代。

楚楚责怪她道:“娘娘硬是拖到这个时候来长生殿,不仅不能见到陛下还连累奴婢一顿折辱。没有陆皇贵妃从中插手,今日只怕又要在辛楣殿里苦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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