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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天气变冷以后赵晓明再次看见张天亮身上那件破毛衣的时候,就动了要给他织一件新毛衣的念头。

他那件破毛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大概当初就是用三四种不同颜色的旧毛线织成的,颜色突兀地分成好几截,袖口和手肘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有些地方甚至都直接破洞了。

虽然说人长得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吧,但穿成这样也实在太寒碜了些。

赵晓明这些日子跑县城也算是跑得熟了,对县城一些私底下的交易场所也算是心中有数了。

这么说吧,县城里有自由市场,可以让周边的农民把自己吃不完的一些蔬菜、粮食什么的拿来出售,或者交换一些城里人才有的粮票、布票之类的必需品。

但是,在自由市场交易的东西也是有限制的,必须是地里能种出来的东西或者是农民自己做的手工制品,数量不能太多,还必须随身携带自产证,以便随时接受检查,不然就是有倒买倒卖的嫌疑。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那么一些不怎么符合规则的东西,隐藏在偏僻小巷里的黑市交易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赵晓明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还是有一次张天亮带她去那儿买了一个特别精致的黄铜暖手炉,她才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

这种暖手炉有两个巴掌摊开那么大,圆圆的大肚子,上头有盖子和提手,中间填上草木灰,再把烧红的碳放在里边,盖好盖子,抱在怀里能暖上大半天,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保暖神器。

这东西百货商店里也有卖的,不过没那么好看,而且要五张工业券,一般人一个月才发一张,想买一个这样的暖手炉,得攒上小半年。

黑市里虽然贵了些,毕竟是有钱就能买,还是很受欢迎的,至于这些货物的来源,那可就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说是黑市,其实也算得上是半公开的了,基本上在县城生活得时间长了的人都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上面也隐约知道一些,但是因为民众确实有这个需求,所以也不好管得太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当时张天亮跟赵晓明说过:“这些地方不太安全,你要是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带你来,你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来。”

赵晓明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以后到了省城上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像她这样没有什么积蓄肯定不行,以前是没有来钱的法子,现在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个地方,还不趁机把空间里用不上的物资换成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她自个儿偷偷去了几次,穿上黑色的连帽外套,把帽子戴起来,再戴上白色的大口罩,拿出来的东西不敢太多,挑几件款式比较守旧的毛衣毛裤、秋衣秋裤之类的,剪掉标签兜售,这些东西虽然放在空间里她自己看不上眼,可是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款式新颖质量上乘了,刚拿出来还用不着她开口,一下子就被人抢光了。

这样去了几次下来,赵晓明也算是小有积蓄了,现金有一百多,粮票布票什么的也换了不少。

所以当她决定要给张天亮织毛衣的时候,兜里揣上布票和钱就上百货商店去了,可是百货商店里的毛线都是腈纶线,颜色是很鲜亮,可赵晓明嫌弃它们太土了,而且这种毛线织出来的毛衣会起静电,就像张天娇现在穿在身上的那件一样,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衣服一月兑,噼里啪啦地火花四溅,赵晓明想起来都觉得牙酸。

最后只能写信托了省城的许晨帮忙,在信封里夹了布票和钱给她寄去,请她帮忙买点好的毛线寄回来。

许晨果然不负所托,很快就寄来了两斤上海牌羊毛线,偏亮的浅灰色,模起来柔软舒服,很合赵晓明的心意。

赵晓明收到毛线之后,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棒针,缠着张天娇让她教织毛衣,阿娇耐着性子教了她一个晚上,终于开始上手,起了针,开始一圈一圈地织了起来。

可惜她在这方面大概真的是天赋有限,总之织出来的不是紧了就是松了,要不就是漏了针留下一个大洞,歪歪扭扭的,织不了多长就得拆掉,小半个月过去,连巴掌宽的那么一圈都还没织出来,反倒是新簇簇的毛线被她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都弄得起毛了。

张天娇实在看不下去了:“晓明姐,你说你做衣服做的那么好看,怎么织个毛衣就硬是织不好呢?”

赵晓明可不这样认为:“谁说织不好了,我现在只是还没经验,力度掌控不太好而已,慢慢织顺手了就好了。”

“可是我觉得吧,按照你这个速度,这个冬天过去了也肯定织不出来,反正你的毛线也有多的,我看你要不先织个围巾练练手?织围巾的话今年过年前肯定能织出来,正好过年的时候送给我哥当礼物。“张天娇提议说。

赵晓明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是应该先织个围巾练练手。”织围巾比织毛衣简单得多了,只需要用到两根棒针,来来回回地织就可以了,比起现在被四根棒针闹得手忙脚乱要好得多,“可是这毛衣怎么办呢?”

赵晓明的心里挺矛盾的,她现在每次看到张天亮那件破毛衣就觉得伤眼睛,恨不得早日让他穿上自己亲手织的新毛衣,可是事实证明,这个愿望很可能在一两年内都事先不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她可以让张天娇帮忙织,阿娇可是个熟手女工,前些日子,村里的一户人家要娶媳妇,拿来一斤半粉红色的腈纶毛线,请张天娇帮忙织一件毛衣,要送给新娘子当聘礼的。

张天娇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每天晚上下工之后,吃完饭收拾完了才开始动手,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织出来了,一件花式繁复的女式毛衣,好看又结实。

用她的话说,男人的毛衣大一点,不过不用织太复杂的花纹,所以更好织,让她来织的话还不用十天呢!

可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自己亲手织了送给他的了,唉,可惜了自己的一片心意啊!

想来想去,赵晓明还是觉得让张天亮早日穿上好看又暖和的新毛衣比较重要,于是厚着脸皮说:“阿娇,要不这件毛衣你帮我织吧,到时候还说是我送给你哥的,行不?你帮了我这个大忙,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只要有办法,一定给你弄来。”

张天娇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当然是你送给我哥的啊,毛线都是你自己花钱买的,我只不过是帮点忙织一下而已,又不费什么功夫,说什么谢呢!”

“阿娇,你真是太好了!”赵晓明为她的纯朴感动不已,继续厚着脸皮说,“那你再教教我,围巾怎么织吧!”

于是乔念念过来学校的时候,赵晓明就正在专心致志地织着送给张天亮的围巾,总得有一样东西是自己亲手制作的,才能体现心意,至于毛衣,编织小能手张天娇同志早已完工,已经收在柜子里,只等围巾织好,就能一整套地送出去了。

张天娇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一边晒太阳一边闲磕唠:“晓明姐,你听说了吗?那花蝴蝶啊,可真了不得了。”

赵晓明漫不经心地回答:“你都没跟我说过,我上哪儿听说去啊!孙友梅她怎么了?”她平时呆在学校里,除了学生之外,常来常往的就只有张家兄妹和另一个代课老师杜月红,杜老师是个老实人,平时除了上课从不多嘴多舌,一到周末就回家,除了张天娇这个大嘴巴,她还真没有别的八卦来源了。

至于孙友梅,她要不提,赵晓明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反正原来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前些日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这辈子想要翻身恐怕不容易了吧!

没想到还真被她咸鱼翻身了,张天娇告诉赵晓明:“她嫁人了,你知道嫁给了谁吗?”

“谁呀?”赵晓明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听她的语气,似乎这个人还是她们认识的来着,“难不成还能嫁给金城了?”

“花蝴蝶那人心大着呢,哪能嫁给金城呀,她嫁给县城里的大干部啦,对了,你也知道的,来过你们学校的啊,那个什么吕主任。”

“真的?”赵晓明这次是真的吓到了,据她所知,吕文清那个人是极要面子的,孙友梅出过那样的事,他怎么还会愿意跟她结婚?

“珍珠都没那么真!”张天娇肯定地说,“他们孙家那几个妯娌,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昨天来拉着我说什么当代课老师有什么好,他们家才看不上呢,我就不明白了,就算花蝴蝶嫁得好了,吃香喝辣的也不会分给她们,真不知道她们在那儿得意个什么劲儿。”

“可是为什么呀?”赵晓明还是不明白。

“听说这事儿有那么点儿不光彩。”张天娇神神秘秘地说,“人家都说花蝴蝶这是有了那人的孩子,仗着肚子找上门去了,如果那人不娶她的话,她就要闹到那人的领导那里去,反正她也不要脸了,大不了大伙儿一块吃不了兜着走呗!”

原来如此!赵晓明感叹道:“那她确实是挺了不得的。”

两人长吁短叹地咬着耳朵,冷不防身后乔念念突然冒出一句:“瞧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说谁的坏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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