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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书,最高兴的要数新来的杜月红老师了,迫不及待地就挑了好几本回屋里看了起来。

傍晚赵晓明去灶房的时候路过杜月红的宿舍,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哽咽声,不免有些奇怪,探头从半开着的房门看了进去,只见杜月红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正在一边看一边抹眼泪。

“杜老师,你怎么了?”赵晓明忍不住问。

杜月红抬起头,鼻子红红地朝赵晓明招手:“赵老师,你快来看,这位陈老师实在是太伟大了,好感人啊!”

这句话轻易就挑起了赵晓明的好奇心:“哦?为什么啊?”

“你看!”杜月红把笔记本递给赵晓明,“这是陈老师的日记,我原本只是觉得陈老师的字写得挺好看,好奇拿起来看看的,没想到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为了当好老师,付出了这么多……”

赵晓明接过来一看,笔记本上的字体铁画银钩,下笔有力,如果字如其人的话,这位未曾谋面的陈老师,应该是一位很有风骨的人。

随手翻开一页,“阿凤今日再次抱怨,粮店的米又涨价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是不能按时发下来,下个月是不是该听阿凤的话换一份工作?可是看到讲台下面一双双渴盼的眼睛,离开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这本日记,能让我先拿回去看看吗?”赵晓明有点激动的说,这些日子她也有点这样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考大学离开了,理应要跟孩子们说一声,可是每次上课的时候,看着孩子们清澈的眼神,她就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正好看看人生阅历丰富的老人家是怎么处理的。

“好的,你拿去吧!”杜月红擦擦眼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赵晓明把日记本拿回去仔细看过之后,才知道这原来是陈老师年轻时候的日记,原来,当了一辈子老师的陈老,在刚开始的时候也犹豫、迷惘过,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能坚持一辈子的职业。

原本只是想寻求一点共鸣的赵晓明,在看完整本日记之后,也忍不住没有出息地红了眼眶,然后她郑重地向张天亮宣布:“我决定了,我要报考师范大学,将来也要当一名真正的教师。”

张天娇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晓明姐,你上完大学之后还要当老师?”

“是啊,怎么了?”

“可是你现在就已经是老师了啊,既然要继续当老师,还要上大学干什么呢?”

赵晓明:“呃,其实老师跟老师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了,上过大学之后再当老师就是高级老师了吧!”

赵晓明看向张天亮:“你觉得怎么样?”

张天亮温柔地笑:“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一旁的张天娇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不习惯她哥用这种语气说话啊!

“你们慢慢说,我去做饭!”还是赶紧溜走算了。

赵晓明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地鼓动张天亮跟她一起报名参加高考,因为张天亮也就消停了几天,就又开始鼓捣他们村的水利建设去了。

当他们生产队的社员可真不容易,别的生产队,还有农忙和农闲时节之分,农闲的时候不怎么用干活,抽着烟斗蹲在村头说几句闲话,一天就过去了,可是在香坪坝生产队,那是折腾完这个折腾那个,一年到头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不过辛苦也有辛苦的收获,五金厂第一批产品卖出去之后,不光是原来借社员们的本钱还清了,各家各户还分到了不少钱,第一次在不是年底生产队分红的时候分到钱,社员们都喜笑颜开,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大伙儿都看出来了,这事儿比光在土里刨食来钱容易多了,原来还有一小部分心有疑虑的人,这会儿也完全唯张天亮的马首是瞻起来,干活的热情空前高涨。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高考是在县城的高中举行的,一共要考两天,上下午各考一科,总共四科。

这么重要的日子,张天亮当然是跟队里请了假,陪着赵晓明一起提前一天去了县城,先去看了考场。

县城的高中跟小学和初中一样,课室都是平房,绕着操场建了一圈,为了进行高考,高中学生已经提前一天放假了。

试室都已经安排好,在教室门口旁边的墙上贴着考生的考号和姓名,从窗户看进去,可以看到一张张分开来摆放的课桌上面贴着考号,赵晓明对照着自己准考证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正对着讲台第一排的位置上。

“到时候不要紧张,自己认真做题就行了。”张天亮对她说。

“我知道。”赵晓明不是第一次参加高考了,反正又没想着要作弊,她一点儿也不紧张。

这天来看考场的人不少,有些人看起来年纪不轻,连头发都有点儿花白了,看来中断了那么多年的高考当真是耽误了不少人啊!

正想着呢,突然听见一个小伙子在旁边大声说:“爸,你的座位在那儿,就在我后面!”居然还是父子兵共同上阵。

“好多人参加高考啊!”赵晓明感叹,看来早在几十年前,考大学就已经是千军万马同挤一座独木桥了。

晚上还是找李爱国安排住宿的地方,听说赵晓明要参加高考,李爱国帮忙借宿的女同事特地把枕巾换成了大红色的,说是祝她考试顺顺利利,开门红。

赵晓明原本不怎么紧张的,被他们这样一弄,反而变得有点紧张起来,晚上睡觉前还漫无目的地拿着书翻来翻去,直到看的困了,才沉沉睡去。

张天亮那边就没那么好过了,李爱国那家伙一晚上都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你就这么让她去参加高考?就不怕她像飞出了笼子的雀儿,一去就不复返了?”

“我说你也真是,干嘛不一起考呢?一起考起了出去多好,你别告诉我还是舍不得你那农村吧?”

对此张天亮一概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政策,不管他说什么,反正就假装听不见,只在最后说一句:“这些话你别在她面前说,否则兄弟也没得做了。”

李爱国长叹一声:“你这人真是没救了,真有那么一天你被人甩了,可别回来找我哭!”

最后李爱国突然神来一句:“不过啊,缘分这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该是你的呢,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会找上门来。”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张天亮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呢,我觉得这赵姑娘啊,我一开始就不看好,她这模样一看就不是养得熟的,她要真的走了呀,你也别伤心,这儿还有更好的在等着呢!”

张天亮脸色一黑:“你要说就说清楚点儿。”

李爱国顿了一下,慢慢说了一句:“我听说乔念念要来了。”

张天亮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张天亮给赵晓明准备的早餐是一根油条和两只鸡蛋,在赵晓明瞪大的眼睛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家都说考试前要这么吃,好兆头。”

好吧,人家的一番心意,总不能辜负了,赵晓明吃得饱饱的进了考场,跟一堆形形□□、年龄各异的考生们一起开始了这场跨越“穿草鞋”与“穿皮鞋”的分水岭的考试。

要说考试的题目,还真不难,比起几十年以后赵晓明曾经参加过的那场考试来说,真是简单得多了,就是语文和政治这两科有点费脑子,这两门本就没有什么复习资料,赵晓明恶补了许多天报纸社论,才终于学会了用这个时代的思维去回答问题,并且背熟了许多套话,写作文的时候用得还算流畅。

总的来说,赵晓明认为,自己考得还算不错。

这两天考试期间,张天亮都跟其他翘首以盼的家长一起,冒着寒风在学校门口等着,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把装着热水的军用水壶贴身揣在怀里,以免被风吹冷。

赵晓明一考完试出来,就看见门口大槐树下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家男人真是好看啊,就这么随便一站,就把周围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

赵晓明欢快地冲出来,飞快地双手攀在张天亮的脖子上,往他怀里蹦:“亲爱的,你来接我啦?”

张天亮赶紧把她揪下来:“别人都看着呢,别胡闹。”说完惊魂未定地往四周看了看,这人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幸好从考场里出来的人情绪普遍比较激动,有哭的,又笑的,还有又哭又笑的,相比之下赵晓明的举动也就不算太出格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张天亮从怀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先喝点水,考得怎么样?”

赵晓明接过还热乎乎的水壶,先喝了一口,然后清清亮亮地说:“我觉得我考得还行,考题挺简单的!”

这句声音不小的话成功地给她拉了不少仇恨值,周围一圈人顿时向她投来不太友好的目光,特别是一个一出来就哭得如丧考妣的小伙子,恨恨地朝她这边“呸”了一声。

张天亮赶紧拉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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