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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守夜的宫女细腻而绵长的呼吸声在这个静谧的夜里闪动着。但是现在,这种静谧中又多出了一个声音,那是衣服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地响动。

大皇子屏住了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的动静上,甚至连屋内忽然出现的香味都忘记了。但是很快,他就觉出不对劲来。身体开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握住匕首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他心头一惊,昏黄的烛光闪动了一下,帐外的人影慢慢地近了。灯光隔得略远,人影被拖得极长,落在帐子上,恍若鬼魅一般跳动着。

“殿下,殿下……您醒着吗?”浮云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将大皇子叫醒的意思,反而是在确认大皇子是不是清醒。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屋子里的香味已经越发地浓郁了,但她不知道,被隔开的帐内,是不是也有这样浓郁的香味。她又站了一会儿,只穿着里衣的身体略有些凉,心头却是火热的。

过了今天……过了今天……

她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方才上前拉开了帐子。

帐内大皇子安静地躺着,似乎正在熟睡。她走到床前,踢开摆在床前的鞋子,借着点点烛光低头俯视大皇子安静的脸。真好看啊……大皇子殿下。

这样的大皇子殿下,容貌秀丽,身份高贵,又待人和蔼,她为什么不能想着留在他身边呢?

为什么不能……

蒋贵妃都可以成为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自己比她还多了个身家清白的优点,为什么就不能……

她坐在了床边,鼻尖的香味已经很浓厚了,大皇子脸上浮现着潮红,不安地皱着眉。浮云伸出手去,在大皇子眉心轻轻地落下,想要替他将眉心舒展开来。殿下啊殿下,你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呢?

你天生有着尊贵的身份,陛下如今也只有你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日后必定会享有旁人永远无法得到的高位,有什么能让你露出这样愁眉苦脸的神色?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俯身弯腰,想要亲吻这个让自己不惜冒险的男人,脸上已经露出止不住的野心与欲-念。

“真是……恶心。”

一个声音忽然说,脖子上一凉,有什么东西横在脖子上,锋锐的厉芒带来一阵刺痛。

她陡然间就清醒过来,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无法动弹。视线所及之处,大皇子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格外清明,此时盛满了厌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浮云战栗起来,低低地叫着:“殿下……”她心中满是不安,大皇子此刻的眼神太过可怕。

仿佛被luo-身丢到冰天雪地中,连一缕轻纱都没有一般冷得刺疼。

“殿下……奴婢,奴婢……”

大皇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唇边浮现一个冰凉的笑:“你如何,我不想知道。”浮云心中一颤,手刚刚抬起来想要去扯自己的衣裳,大皇子手上的匕首就往前一送,她的脖子上出现血红的印迹。

浮云颤抖着,心上比身上更疼,就连满屋子旖旎的香气都没法让她短暂地忘却这痛楚。

大皇子却并不想与她再多说什么了,趁着力气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抬手被子就飞里起来,将浮云带得倒飞出去。大皇子从床上跳下来,在浮云挣扎着抬头自己的时候,手一抖,匕首就已经飞出去直直地落入了对方的心脏当中。

心口一疼,浑身已经迅速地冷下来。浮云在黑暗彻底降临之前挣扎着抬头去看,却只看到大皇子冷淡地转过身去的背影。这种时候,他都不屑于给自己一个表情呢……生命的最后关头,她忽而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可以忽略的事实——这个人的心中没有自己。

唇角尚未翘起,生命就已经流逝。

她最后留给人间一个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是在嘲讽,又仿佛是在感叹。

等到浮云停止呼吸之后,大皇子方才扶住了身侧的桌案。方才那一番动作,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也不知道浮云下在熏笼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让他周身发热的同时也软绵绵地失去了力气。

躺在美人榻上的宫女依旧沉睡不醒,就连方才的动静都没有让她清醒分毫。

大皇子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了床边。地上的被子已经在方才沾上了血,他也不想再捡起来。只是皇子的床上,也从来不少一床被子。

扶着床坐下,屋内的香味越发浓厚,闻着连头脑都有些不清醒起来。他模模糊糊地想,这种时候似乎是应该叫人进来了,可张了张嘴,叫出来的声音却仿佛在呻-吟,细细的软软的,根本就传不到外面去。而此时此刻,最清醒着的宫女陷入了沉眠。

床头有摇铃,只要伸手拿到了,就能将屋外的人叫醒。可是手指碰到摇铃却怎么都握不住,越发用力的往前一伸手,摇铃咕噜噜地滚落在了地上,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很远。

这种时候,外面总该有人听到了吧?

大皇子这样模糊地想着,听到门轻轻被叩响的声音:“殿下,您醒着吗?”

这个声音似乎是熟悉的,又似乎有点儿陌生,大皇子想要回答一声醒着,手指扣在床板上,一阵疼痛,几乎已经要停止运作的脑袋立刻清醒了片刻。

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是熟悉的,可是并不是平日里近身伺候自己的人。

门外的人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门,又问了一声“殿下,您醒着吗?”静谧的夜里,这样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大皇子一个翻身滚落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浮云背后有人。

身下是刚刚被浮云踢开的鞋子,镶嵌了宝石的鞋子这个时候有些硌人,冰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却让头脑能短暂地清醒片刻。抓住了鞋子,用力一揪,往日里看起来很容易就掉下来的宝石居然完全没有动弹。

这个时候,大皇子才知道,自己的力气已经被削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顾不得许多,抓住那只鞋子在地面上翻滚了一下,就到了脚踏边上。掀开垂落的帘子,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仪态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将帘子恢复原样,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门口那人又敲了敲门,似乎失去了耐心,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被香味呛得咳嗽了一下,但对反更明显极为克制,就算是咳嗽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听到这一切,大皇子连喘息都不敢了,艰难地捂着胸,竭力放平呼吸,假装自己不需要呼吸就能生存。

脚步声很轻,落在屋内的地毯上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很明显对方穿着的是木质的靴子底,在这样的夜里,就算是扑了地毯的屋子里,就算是已经竭力放轻了脚步,也一声声清晰可闻。

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头皮紧绷着,不祥的感觉格外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难临头。

屋内很暗,只有那一盏小小的琉璃灯还亮着,可那点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所有的地方,许多位置还依旧隐藏在黑暗中。

大皇子却看不到,他只是竖起耳朵听着,手心紧紧地捏着那只鞋子,上面的宝石带着棱角,刺在手心上一阵疼。这个时候,他就是靠着这样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真的失去了意识,不要睡过去。

来人在屋内停住了脚步,迈步走到了那盏琉璃灯面前,端起了灯盏,轻轻地笑:“看起来,殿下还有点本事,这个时侯,居然已经藏了起来。”

他的声音太过薄凉太过淡定,让大皇子心头格外不安。

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念头划过,他反而苦笑起来。这种时候了,出现在这里却对自己并无关切之意的人还能有什么目的,总而言之是敌人就对了。

问题在于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大皇子屏气凝神,听到那人端着灯盏漫步走到那美人榻上沉睡不醒的宫女身边,轻轻地笑:“可惜了如花似玉的美人,今日却要妄送性命了。”

心跳愈发地快了,香味还在发挥着作用,可那人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手指按在宫女细细的脖子上,略一用力,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大皇子的心随着这声音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哎呀,殿下真是沉得住气,这种时候了,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对方的声音依旧是调侃的,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安。

确实是应该值得不安的。因为这个时候了,整座宫殿的人居然仿佛都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寝宫内的宫女不去说,寝宫外也该有守夜的人,可现在,一个都不见。

大皇子闭了闭眼,拒绝去想那个可怕的可能。

“既然殿下不出来,那我也没办法啦。”那人轻快地说着,光影一闪,那人手中的琉璃灯盏已经跌落在地面上。脆弱的琉璃摔了个粉碎,火焰随着蜡油蔓延开来,对方却在愉悦地笑:“那我就只能让这座宫殿陪着殿下一同上天了。”

“殿下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呀?”

“哎呀,我忘记了,说不定殿下这个时候已经昏迷了。毕竟这香里面,可加了了不得的东西呢……殿下就算是身强力壮,只怕也扛不住。只有我这种提前吃过解药的才能抗住。”

大皇子越发地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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