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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你别急,有什么坐下来说。”云轻歌一见她,连忙迎了上去,伸手便要扶着珊瑚坐下。珊瑚诚惶诚恐的自己抢先一步坐了,一把抓住了云轻歌的手,急急的又喊了一句,“娘子,‘鲤登天’接不得啊!”

“究竟怎么了?”云轻歌细眉微蹙,探究的看向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的珊瑚,这姑娘明显心中有事,一副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模样。她拍了拍她的手,“珊瑚,你若有话直说就好,无妨。”

珊瑚抿了抿嘴,脸上有羞愧的神色一闪而过,“娘子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家的情况?”

“你跟我说你爹好赌,将家输了个精光。”云轻歌点点头,平静的看着面前脸色涨的通红的珊瑚,等着她的下文。

珊瑚咬了咬唇,细白的牙齿将红唇下方咬出了一排红通通的牙印,她眼中隐隐有痛楚的神色,显然是想起了令自己十分伤心的事情。“其实,我爹原先也是厨子……”停顿了片刻,她才徐徐开口。“我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爹在余姚开了间食肆铺子。我爹手艺好,我娘又总是笑眯眯的,铺子里生意一直很不错。那时候我平日里吃的穿的,虽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也是极好的。可是,后来渐渐的,爹越来越不能满足于那一间小食肆了。”

人一旦起了欲念,那可真是说不好的事儿。老话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看珊瑚后来的遭遇,可见她爹是入了心魔了。

云轻歌眼中流露出一丝隐约的同情,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托着腮,认真的看着珊瑚,等着她说下文。

“我爹总觉得自己手艺好,一间小食肆是埋没他了。可那些大酒楼的厨子也好,或者大户人家的厨子也好,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当呢?总要有些七拐八绕的关系或者门路,才能有点希望。可我们家没有。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就算是攒了钱想给,都不知道给谁。爹不甘心,忙完了活就总爱一个人呆着瞎捉模,琢磨来琢磨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鲤登天’。那时候他总跟我娘说,若是过了这‘鲤登天’,那可就真是鲤鱼跳龙门,别说大酒楼的厨子,只怕想当御厨都是可以的了。”

“可我方才听那人说,这么多年,能过的了‘鲤登天’的只有一个人啊……”云轻歌皱起了眉说道。

珊瑚无力的点了点头,“是的,娘子。那‘鲤登天’名为考核,实际上就是欺负人刁难人啊!我爹兴冲冲的一个人收拾了包袱就来了临安,无论我跟我娘怎么劝都没有用。他甚至在临行前还将我家的食肆铺子关了门,说是若是成功了,他也用不着再做这铺子了。我跟娘提心吊胆的等着,等了整整二十一天。爹回来了,身上一文不名,喝的烂醉,被人像丢破麻袋似的丢在了我家门口。我们原本想着,就算失败了,大不了重新把铺子开起来,有那么多年的经验。开这铺子总没问题。可刚重开的第二天,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了门。他们说我爹‘鲤登天’没过,按照规矩,便再不能做这厨艺相关的活儿。”

说到这,珊瑚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也黯然了,“我爹只会做吃的,家里食肆铺子关了,他可还能做什么呢?而且,自从临安回去,爹就变了,他做事再不像原来那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每日只是敷衍了事,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却是他被坑了,被人害了……那日那些厨师行会的人来要求我们关铺子,娘苦苦与他们哀求,说我们全家嚼用只靠了这一个铺面,求他们高抬贵手。可,没有用。他们还带了打手来,不由分说便将铺子围住了。谁也不敢再来我家食肆。”

云轻歌听到这,心中十分不忍,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珊瑚的手,柔声道,“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珊瑚摇了摇头,一脸坚毅,“娘子,没事,我都跟了你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定一定神,便伸出手想去拿桌上原先放的那壶金银花茶,却被云轻歌拦了下来。只见云轻歌转头吩咐了几句,小二另端着一只壶走了过来。壶刚放下,有清甜的香味飘散入鼻端。云轻歌弯了弯嘴角,亲自倒了一小杯递给珊瑚,“你喝这个好,这是我临出门前让他们炖上的,这会子正好喝。桂圆红枣茶,补血的。”

珊瑚带着感激接过了杯子,一仰头咕噜噜喝了个干净。将杯子放下,她接着开口道,“娘子莫要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我娘寻思了几天,原想就算不能开食肆了,把铺面租出去,家里靠着租子,她与我爹再去寻点其他活计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日子过的紧巴点就是。可谁知道,当我娘想找中人把铺子放租出去的时候,中人却告诉她,我爹早两天就把铺子卖了!”

纤纤玉指攥成了拳头,紧紧的捏着,刚修剪过的指甲此刻因为用力过度已然陷入了掌心,珊瑚的眼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心疼,“他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将铺子卖了!然后只给我跟娘留了一张字条,就悄悄又来了临安!他不甘心!他还要来过那该死的‘鲤登天’!”

一直沉默不语的舒玄此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开始理解为何一开始珊瑚说她爹是个赌徒。是啊,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博,可这与那些在赌场上拼尽了家产妄想一飞冲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珊瑚的爹心魔已生,想要挽回,实在是不容易啊。

像是附和他的想法,珊瑚又缓缓的开了口,“自那以后,我爹只要有点钱,就会匆匆的赶到临安来挑战。他卖了铺子不够,后来把我也卖了……”

云轻歌叹息了一声,垂着头沉默了会儿,问道,“珊瑚,你可知这‘鲤登天’究竟为何如此难过吗?你爹可有说过什么?”

珊瑚睁大了眼睛,凝神想了半响,不太确定的答道,“我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那念叨什么出题的故意刁难人,考的都是及其刁钻的东西。此外在那些考官里,还有俞家的人参合其中。”

“俞家?俞家是哪家?”

舒玄若有所思的轻轻敲敲手指,“我记得先前说这并州厨师行会就是个姓俞的老先生创立的?”

“对,就是那个俞家。”珊瑚使劲点了点头,“俞家自俞老先生之前就是厨艺世家,在俞老先生创立并州厨师行会以后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据说他们家里所有的孩子自三岁起就要学习厨艺,不管喜欢不喜欢,直到十四岁才可以选择从事其他的工作。俞家在整个并州的厨师行业里是最顶端的存在。传说俞家人从不外出应聘大厨,只接家宴。而接的家宴数量也只有每年五个。”

“其他倒没什么……”云轻歌凝神想了想,“只是这自三岁起学习厨艺若是真的,那可真不容小窥。按照你说的,到十四岁才能自行选择其他职业。这十一年的基本功练下来,绝对不是一般人。”

“对!而且这‘鲤登天’里第一项厨艺的考校,给出的条件是,只有闯关者做出别人都做不出的,才能算赢。所以我爹闯了那么多次,硬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这条件……真够苛刻的。”舒玄拧紧了眉,有点担忧的看向云轻歌,“云娘子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需要不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云轻歌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不急,我想想。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在云轻歌几人讨论着这“鲤登天”的情况时,位于堂子街的并州厨师行会里也不安静。

“曹理事,咱们可不能轻易饶了那小娘们!你看她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真他娘的让人上火!她那分明是没把咱们厨师行会和曹理事你放眼里啊!”胡大厨挥舞着手臂,吐沫星子快溅到曹理事的脸上了。

曹理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瘦削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思,他一开始以为那云娘子不过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凭着几分姿色或是人脉就上赶着抢了胡大厨的差事。可今日一见,不管她真正的水平有多少,但至少那份不慌不忙,冷静从容的气度就让他要再掂量掂量了。

不过,她既选择了“鲤登天”,这一个下马威是逃不掉的了。

“行了,胡老弟,我心中自然有数。”曹理事摆摆手,“总不会让你白吃亏就是。回头等她输了‘鲤登天’,再让她去第一楼给你赔不是。”

胡大厨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好好,那就有劳曹理事了。”说道这,他又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不知今日会长大人可在?能否让我拜见一下?”

曹理事听了抬起头看着胡大厨,脸色从先前的平静无波多了几分森寒,“你只管忙好你的事儿。会长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哼,若不是你惹出这个麻烦,这次也不用劳动会长再开一次‘鲤登天’!”

“是是是……那我这就走了,还劳曹理事帮忙向会长大人转达胡某的谢意。”嚣张跋扈的胡大厨立刻像皮球被戳了个洞似的蔫儿了下去,唯唯诺诺的说了几句话,赶忙告辞。

曹理事看着胡大厨走了出去,这才施施然走向行会正堂的后面隔间。只见他走到隔间的门口,整了整衣襟,这才小心翼翼的叩了叩门,“爷,曹敏求见。”

“进来吧。”屋里传来声男人的声音,慵懒的带着性感,但却依稀有些虚弱的样子。曹敏得了吩咐,连忙推门而入,恭敬的向着房内倚在贵妃榻上的男人行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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