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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三十六章 小聚(下)

“先生。”蒋修原本?*??锰?牛?搅舜丝袒褂惺裁词遣幻靼椎? 平陵御竟然不带自己往晋州去, 一时心头震动, 竟连眼眶都红了, 但他到底不是一味痴玩的人, 他更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着怎样的期望,心知先生是为了自己好,说到底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为人师长者都能坦诚自身所短,为弟子谋求良师。

“多大的人了,都能带着宇文家的小娘子一道玩耍了, 怎么还哭鼻子?”平陵御见他这样不由笑着调侃。

“哥哥,你别哭, 哭了就不好看啦。”宇文毓如今将蒋修视为自己的好伙伴, 见他眼眶红了, 微微蹙着眉,忙不迭得掏出自己鹅黄色绣幼犬扑蝶图的手绢,踮着脚尖替他擦了擦脸。

至于旁边当爹的瞧着心头一跳,但也只担心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当年他与严氏情窦初开之时他都十几岁了, 女儿如今还是个小豆丁呢。

“至于阿铮,他跟在我身边也学了很久的拳脚功夫,杀敌不算但自保却是没什么问题,虽然其志向在为御史,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修去往清流书院,少不得你要跟他一道走,少年时候多感受各地的风土人情,对开阔自身也是妙极了,清流书院有无数诸子百家的讲师所在,少不得还要劳烦子桓在信上添一笔,让他进书院便是旁听也是能够,好好的学一下律法民例。”平陵御虽然觉得韩铮是个将才,但他还是尊重对方的选择。

“既然要学律法,何不往我家族学去?”一旁换了一件小郎君,他生的天庭饱满,五官明显带着点儿异族的血统,显得更有棱角一些,穿一身银色提花暗纹的袴褶服,外披藏青色满绣虫鱼鸟兽的披风,瞧着倒像越州夷人的制式,他个子本就高,再做这样的打扮,瞧着就越发显得英武不凡。

“若是骑马还是梁小郎君这样的打扮才好。”平陵御到了这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穿胡服,且又是这样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不由赞道。

“你若是喜欢不若也做一身就是了。”姬凛听他这样一说便笑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正式一门子报国从武的心思呢!”平陵御听了点点头对梁熙道,“说起来,梁家之前有一位监察使亦曾与先母有恩,若非梁监察为先母伸冤,允其立女户,恐无平陵御此人了。”

“若这样说,该是三爷爷,他生来就生了一颗锄强扶弱的心,遇见不平的事便要管上一管的。”梁熙想了饶了饶头,他往日因着自己容貌的原因没少被人多看,此时遇见平陵御这样陌生的郎君,眼睛里却一片温和,不仅生出几分亲近来,“不过比起判案子,我倒是对查出真相更感兴趣!”

“审案子需要通晓法理情理,断案子更是要寻觅蛛丝马迹,二者说到底都是还人间以公正,不过分工不同罢了。”平陵御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审案子那是往刑部走,可断案子顶天了也就是四品的大理寺正卿,且时人多忌讳尸体,又有男女大防,那官衙里头的验尸查案子的衙役往往被人瞧不起,如今梁熙这个梁家下一辈的嫡长子,未来的族长竟是做这样的事情,素日里可见这小郎君没少被人骂是离经叛道。

“先生竟是这样认为的么?”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处于迷茫的时候,梁熙自己于查案上颇有天赋,他幼时没少跟着身边的仵作衙役混成一道,往日里父亲母亲都不是迂腐的人,但旁人异样的眼光还是让他心中觉得难过,尤其到了长安,每次出门一众小郎君都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眸瞅个不停,再听了他跟大理寺的皂吏往来,私下里都称他越州来的小蛮子。

幼时没少因为这个打起来,好在当初姬家表哥也有个“黑面郎”的诨号,但年岁越长,表哥入仕,他一个人也就越发不愿意跟长安的小郎君往来,今年难得到长安却遇上姑父山陵崩,他也不好上门打扰,后来听说姬家谋反,心里头甚是牵挂,但他又未出仕,跟长安城里的小郎君也不相熟,一个人绕着姬家被禁军围起来的老宅转了又转,都没能够进去瞧一眼,后来又听得说是表哥临阵夺情往晋州任州牧,又接了帖子,虽然对其余的小郎君并不感冒,还是主动凑上门来了。

可没想到来了竟然遇见了一个不嫌弃自己的郎君,且言语和讯,为人可亲,若是他身后长尾巴,恐怕尾巴都要像那小女乃狗一样摇个不停。

“我自然不诓你,若是这世间所有的郎君都忌讳生死,那何人替那死去的人开口陈述冤屈?”平陵御正色道。

梁熙听得他此言,整个人呆立在场,脑海中起伏不定,胸中混沌迷茫,竟是被他一言道破,从此心若明镜,当即朝着平陵御躬身长揖道,“多谢先生点拨小子。”

“郎君有自身的信念,愿从此不改初心。”平陵御含笑受了他的礼。

“先生,那我呢?”陈讯眼巴巴的凑过来,“阿铮和阿修都要往南边去了,我也跟着他们去么?”

“你是想做大将军的人,自然是要跟着我,可父母在不远游,你不像他们两个无牵无挂的,自然要禀告了高堂和兄长。”平陵御自己的家族里都是奇葩,但这些大家世族却不是,他要为三个弟子考虑,自然不能让他们背负上狂生的名头。

“那我回去跟母亲商量商量。”陈诩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小郎君,这些日子兄长的变化他看在眼中,母亲日复一日的沉默也看在眼中,往日里有人替他撑着可以让他恣意放埏,可如今也该是他为兄长和母亲做些什么的时候,“先生,我留在长安城里,你去了晋州可要常常给我写信,说一说沿途的风土人情,晋州靠着北魏,皮子挺好,你若是瞧见了颜色好的,买了下来让人给我寄过来好不好?”

“旁人都是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如今倒是使唤其我来了。”平陵御见他撒娇不由笑着拍了拍陈讯的脑袋,他今日扎了一个斜斜的马尾,一头长发缎子一样,抹了桂花头油,凑过来身上便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我瞧着宇文家的小娘子都比你有风仪。”

“你若想去也没什么,母亲跟前还有我呢!”陈诩一向疼爱这个弟弟,他原本坐在一旁瞧着薛海往精舍里头去换衣裳,如今听得胞弟说话,不由转过头来。

“孝顺娘亲怎么能让阿兄专美于前?”陈讯瞧见兄长眼底的淡淡的青灰,仿若羊脂白玉上的一抹飘绿,微微有几分心酸,“阿兄自打入了长安以来便一日瘦过一日,我瞧着都觉得心疼,阿兄容姿绝美,再瘦着可不就成了神仙,如今还要再胖上一份才像带着几分人烟气儿,上回我瞧见东市里姜家绸缎坊出了一种新料子,又轻又软,薄如蝉翼,远远瞧去便像天边的云彩,等到了明年夏日里我裁些来给阿兄做衣裳!”

“教我说,你也不必做甚么将军,日后开一家铺子,专门上门给人制衣裳,倒也是一会子风雅事儿。”周堃上回听得他因为给自己画衣裳挨了一顿打,登时上门拜访,一来二去,两个人越发亲密,说起话来也越发自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才干!”

“好你个周二郎,竟是挖了坑让我往里头跳!”陈讯自持是个伟岸的男儿,虽然行止里难免露出几分对锦衣华服的喜好,但他自以为自己在先生跟前隐瞒的死死的,如今眼见周堃接了短,如何还能忍,当即双手抓了碎雪冲上去便往周堃脖子上赛。

“元昭后日便出行,帝都里免不了一阵动荡,凌云是一道走,还是留在长安?”平陵御没管他们打闹,瞧着不远处周坚与王机站在树底下说话,便朝两人走过去。

“按理我一道要往晋州,但我委实放心不下舅舅,到底有数日长安虚防。”周坚摇了摇头,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少有不想着投笔从戎的,但他到底更明白自己处在怎样的位子上能发挥最好的作用,是以还是摇头拒绝了。

“平陵先生,听闻你要往晋州任刺史,不知可否带上我?”王机见平陵御过来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仲慈也要离京?”平陵御有些惊讶的瞧着这个腼腆的小郎君。

“阿爷说了我如今书本上的到学的差不多了,也该往外头走走了。”王机显然第一次这样推荐自己,说起话来都有几分磕磕巴巴的,“在长安里头看病,多是富贵人家,往来多为身体虚弱这一类的病症,但我上回将先生所言跟阿爷说了,阿爷也说若是我要精研创口定然是多见见病患才好,是以想要跟着先生走。”

“我比元昭要多在长安呆上三两日,估计着也就是十二的样子启程,你若是要跟我一道,就要先准备好越冬的衣物,还有你行医的器具,这会子往晋州走,少不得要加快行程,你提前一日便将行李送到姬家来,如此我们也好安排车辆。”平陵御正寻思着这双方起了兵戈,良医如良将,如今王机撞在跟前来,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如此,有劳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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