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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白衣初见

一老一少,毫无强者风范,你一杯我一杯的抢着酒,就在夷陵人来人往的酒肆之中边骂边喝。

喝到尽兴之时,两人又相视一笑,而后互相倒在了酒桌上,你一语我一语的讨论着极西雾城的胜景。

极西雾原,醉于梦城,时有飞霞。行路者,入目处,祥云几朵,天光遮面。隐居者,挥袖间,驾云拨雾,宛若神子。

寻雾原,向极西。中有闲客三两谈笑去,又遇老叟独坐钓鱼台。或风起时,扶摇直上。或云散时,直坠而下。一起一落间,别有风致。

吾趁风而来,至极西,见空庭晚树,茶香寥寥,白衣抚袖,儒雅敦厚,如入红尘外。

——《四极志·雾原》

极西有雾原,随风入梦城。

有远笛寥寥的清音在辽远的空野之上回响,大片清光躲在云层之上,轻雾刹那弥漫了整座梦城。

飞檐翘起,晚树的影子斑驳,遮住了双葛那一双清冷的眼。

“吾神。”魔仆跪倒在红衣脚下,眸光虔诚,“我等已查明,那日神光确是降落于这极西之中。”

“且落在了这极西的最西处,引得整个仙族神族都出动,皆想一探那神光的秘密。而仙族梦城之人更是将那神光当成他们囊中之物,派了诸多弟子前去镇守,并直接称那神光乃是另一座梦城,与如今的梦城,共称日月双梦。”魔仆继续汇报着打探而来的消息。

“日月双梦,倒是好名字。”纤细的指伸出,将遮住了光与影枝叶刹那拨开。那漂亮的双眸便落在了极西的深处,眸底泛起无数重幽光,极浅极深,偏偏令人看不透。

云纱遮面,薄唇半掩,如画着笔下勾勒的长发倾泻而下。靡艳的红裙翩跹飘起半裹住那似雪的玉肌,纤足一点之间,便散发出一种勾魂摄魄的美。

但何人知,美人皮囊之下,葬送了多少枯寒。

清冷之声,忽得一变,染上属于魔族独有的惊心动迫般的魅惑。“那今日,本神便会会这日城。”

梦里繁华,早已远去,空城上犹自飞过一只灵鸢,悬挂在腰侧的铁剑已远,埋葬于墙角的酒壶干涸,双指缠绕之间,曾纠缠的温暖如薄茧一般刻在了掌心,黑白双棋,你破开了重围。而今,我为棋手,该如何布局?

双葛轻闭双眼,合上了双眸底的翻滚的一切心绪。

煞哥哥,我知你心远,知你眼底从未有我,所以双葛,永远是妹妹。

雾都虽广,却越往深处却荒芜,四处皆是无尽飞沙。

驻守于此的弟子们,却不顾满脸飞沙的侵蚀,恪守着职责。

直到广漠之中,出现了一袭红妆。

明明是厌恶十足的血眸,却在此刻分外的美。如黑暗之中,一点妖艳的灯火,刹那间照亮了迷途的方向。又恰似炼狱里,绽放的灼灼的彼岸花,带着迷醉的梦,引来了无数纯白的灵魂。

守卫的仙族弟子竟觉得又些许醉意,然而那红纱擦过他的眸,带出的柔软的触感,如处子最纯洁的肌肤,又似暖玉的光滑。

只消片刻,他便倾倒在那袭红妆的所带来的迷梦中,忘记了一切。

双葛的眸底多了几分不屑,而后踏过魔仆营造无数重幻像,轻巧的推开了神殿的大门。

刺目的光,刹那间带着无边的杀意,朝她扑了来。

双葛被震慑于这无穷的杀念之中,不出片刻,竟双眸染血,而跟随她的仆从却在刹那间化为了血雾。

殿门猝然一闭,那巨大的关门之声,让她惊醒,连忙稳住了心神。

她平复了一身冷汗,才恍惚惊觉,这魔族克星的强大。她忽得捏紧了拳,看向了大殿里,无数间闭合的门。

一道道门互相变动,似乎被布好的九宫八卦,让人迷失其中。

双葛对于解阵并不擅长,但幼年跟着煞学习,习惯了以力破巧,一个意念之间,她毫不犹豫的抽出血镰,运转起滔天的魔力。

大殿似乎极有灵智,感受到闯入者的危险,竟在瞬息间调动了天自苍天的杀念,无数重神光在大殿里凝聚成一团,而后直向双葛击去。

红裙双葛红裙一翻,趁着血镰破开一道房门之际,她如一条光中的游鱼,一头扎入进去。

光团紧追,迫近的神光靠近的瞬息,竟灼烧了她身上的飘飞的红裙。

双葛眼底一冷,魔力大涨,正要与那逼人的神光大战一场时。鼻息间,忽得传来一抹幽香。

不同于魔都香料的靡艳妖娆,那香味甜而不腻,香而不浓,清新淡雅的恰到好处。

双葛眼底一亮,血眸刹那出现在手中,对着虚空一划,缩地成尺,竟极快的出现在那香味起始的地方。

而后,她一抬眼,便看到了一株盛放的极美的花。

只消一眼,素来神志坚定的她,竟被那怒放的花朵所迷,仿佛跌入了一个极美的迷境之中,不愿走出。

紧随其后的那光团,正准备一击而中时。

却见红裙一飘,一个错身之间,竟恰恰躲在了那开的正好的花后。光团前行的方向已然无法改变,正要撞上这殿中的灵物之时,却自行消散了。

凝聚的灭魔神光虽自行消散,却让双葛的神色更凝重了几分,血眸看向了一汪溪涧之中飘摇的灵物。

集物华之灵秀于一身,夺天地造化于一体,通体雪白,花瓣之上却凝聚了无数细小的微光,一滴清露落下,瞬息间折射出一道绚烂的光彩。

双葛的玉指不知何时落到了花瓣之上,手指间柔软的触感,令她眸底的神色更诡异几分。

一切太过美好的东西,总不知觉令人生妒,而后妄想毁之。

当年年少,她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梦,亦被生生摧毁,而后葬于黑暗的记忆里。

当她的指落到花的根茎之处,正准备辣手摧花之际。

却见光华一闪,接着本在她手心一掐即断的灵物却在这危急当头,匆匆化形了。

双葛只觉得手指下的生物分别的温暖,那脖颈间熨烫的灼热,竟在顷刻之间透过她的指尖落入她的心底。

血眸疑惑而警惕的看向了似乎仍在沉睡的人儿,一只手仍紧紧的掐住了脖颈,不肯放开。

而被她挟持在身下的人,似乎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漂亮的眉峰一锁,竟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罪恶之感,似乎亵渎了身侧高贵的神祇。

但历经风雨洗礼的双葛却并未被那难以言说的美色疑惑,只是暗暗懊恼自己错失了杀掉身下人的良机。

因为那刚化形的人已猝然睁开眼,纯黑色的瞳仁之中仿佛蕴含了苍穹的浩瀚之色。略一对视之间,便会被莫名迷失。

双葛面色更冷,不禁感叹道,魔都这场宿命的劫数怕是才刚刚开始。

略一皱眉的双葛,却不知,她同样成了旁人眼底的风景。

凌乱的红裙黑发,夺目的血眸,以及锋芒毕露的强大气势,如一道道灼灼的光彩,猝然刻入了那双黑眸眼底。

两人略一对视,一场无形的硝烟,便猝然打响。

神识对轰之际,她便落入了那浩瀚如海的长空中,看不到归处与尽头。

一道道来至长空的意志,自那朵花的神识里传来,一声声传入她耳侧。

“擅闯离渊者,死!”冷酷到没有情绪的声音,逼入她脑海之中,长空之下,那人一袭白衣,宽大的手掌一握,一把玉剑刹那凭空而出,毫不留情的朝她刺来。

天生相克之物,无疑给双葛带来了极大的压制。但,她却是煞手把手教出来的。

浩瀚的长天之下,血眸抬起,她周身升起微弱的红光。

明明星星点点的红,却如火一般,下一秒成燎原之势,直接将那刚化形的白衣阻隔在了火光之外。

白衣面无表情,他一挥袖之际,无数飞花飘舞,刹那形成了一道可怕的结界,阻隔了那燎原的火。

明明克木的火,却烧不灭那花瓣半分。

花瓣收拢之间,竟仿佛要将她困死于此。

双葛猝然闭眸,似乎看不到迎头而来的危险,就在那袭白衣正疑惑之际,那片片花瓣,竟在瞬息之间枯萎而去。

待双葛重新抬眸时,眸光里那片血红竟被无尽的黑暗包裹而起,而后冷幽幽的看向了他。

来自地狱深处的无边死意,竟瞬息爬上了白衣人心头,仿佛一滴墨落入一摊水中,只顷刻之间,竟逼得白衣重新变为原形。

红裙双葛无声的模了模心口的灼烫之处,有些许温暖透过心头弥漫过周身,竟让莫名想要落泪,但囚海千年,她却已不知泪为何物了。

血镰重新落于那玉指之中,只待她一用力,那而今狼狈不堪的花,便会顷刻香消玉损。

然而魔都的硝烟,便息止了吗?

双葛的血眸流转,思绪翻滚,而后素手一挥,竟将缠绕在雪白的花瓣上的黑色,忽得收回。

待黑色退却,白衣人重新化为人形,然而此刻,那浩瀚如长空的黑眸,却傻愣愣的看着,眸底第一次多了错愕的情绪。

红裙潇洒而去,待两人重归现实,她的玉手依旧掐着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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