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在你挣月兑九字真言的束缚后，正准备动手，就碰到了灵虚子前辈。你和西江月演那么一出，为的就是要除掉灵虚子前辈？”
“没错！”鬼王缓缓道，“符箓三山，果然是名不虚传，任谁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不过，那有怎样？不过是有勇无谋之辈，终究是逃不过本王的计策。”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之后呢？暗算了灵虚子前辈后，你总可以让西江月动手了吧？为什么还是忍着？”
“因为我。”一直在旁冷然看着的易水寒忽然开口了。
鬼王眯缝着眼看着易水寒，道：“嗯，因为你。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一直跟着这小子。但月儿当时被灵虚子打伤，一身修为未复，那时候她多半不是你的对手。本王已经忍耐千年，也不在乎再多那么几天。”
“那酥酥呢？还有工地上死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拿走他们的右腿右手？”我皱眉道。
鬼王淡淡地道：“你那死鬼师傅很厉害，他用一只手换了本王一条腿一只手。最后若不是那小姑娘阻拦，本王说不定还真被他给害了！如果不是这样，本王焉能被那些什么劳什子九字真言、苗疆蛊术压制那么久？碰见月儿后，本王便决定肉身月兑困。既然这样，那这受伤的手脚总是要治疗的。正巧，你那女鬼情人回来找你，本王略施小计就把她抓住。也正好利用她，引你来这里。这封印是你茅山前辈种下，你的修为又正好到了三重境界，你的血刚好可以打开封印。”
听完鬼王的话，我总算是明白了一切。
当年张瞎子虽然没有干掉鬼王，但应该也重创了鬼王的手脚。鬼王原本是打算夺舍我的，对自己的肉身也就不是太在乎。不过一旦决定用本尊月兑困，那这手脚就必须要治疗了。所以，才会有了那些尸体莫名失去手脚的事情。
而我和赵源他们在殓房遇到的干尸袭击，那也是西江月操控的。
西江月本就擅长控制这种半死不活的人，当初在西河村的时候，那些活死人，那在岩壁上被九字真言击中了，但还能迅速恢复追杀我和勝亦峰的枯骨，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么想来，一切就都不奇怪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的凉风。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逃月兑鬼王的算计，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跟着鬼王的脚步在走。
到了今天，一切的一切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我转头看了看易水寒：“那你呢？为什么一直保护我？”
“保护你？”易水寒看了看我，嘴角泛起一抹嘲讽冷笑。
“因为我。”躺在易水寒怀里的陈璐忽然开口。
我惊异地看着陈璐，我早就看到她醒来。但现在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我是花蕊夫人的投胎转世。所以，他一直跟着我。”陈璐笑了笑，神情虚弱黯然，“我原以为能借着他帮忙，一举干掉鬼王。但没想到，终究是算差了一步。”
依偎在鬼王身旁的西江月一阵娇笑：“你难不成以为我这段时间就一直是安静的等身体恢复？易水寒的来历，陛下早就告诉了我。易水寒跟在你身边不会是无缘无故，只要调查下你身边的人，轻易就能知道原因。”
“所以你打伤了陈璐，引开易水寒？”我苦笑道。
“没错。”西江月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又凑头靠在鬼王的肩头上，对我不理不睬。
鬼王嘴角挂着笑意，淡淡地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微微摇头：“没了，问完了。”
鬼王点了点头：“今天是本王月兑困的大喜之日。你和本王本也无冤无仇，今天，本王就大发慈悲，赐你一个痛快。”
我一阵苦笑：“那还真是要谢谢你的慈悲了。”
鬼王微微闭起双眼，其中闪过一抹冷冽寒芒。我就觉得鬼王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漩涡，周围的阴气瞬息间朝着他的身体狂涌而去。
这样庞大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就在这一刻，一旁的陈璐忽然大声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如果做不到！这辈子休想我会答应你！”
我惊异地转头，就见易水寒眯缝着眼，缓缓朝前迈出了一步，挡在了我和鬼王之间。
而在他怀中抱着的陈璐，此刻更是满脸肃然，双手胸前结印。
“乾坤无极，阴阳借法……”
随着陈璐一声低喝，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直接将我和柳芸覆盖。
这黑洞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隐约能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绝不是我想要的！
我感到这黑洞好像有强大的吸引力，拉着我就往里面去。透过黑洞中模糊的景象，我能看到在对面，竟然是一间刚劲混凝土的房屋。而在那房屋的一角上，还有着一个用粉笔画的，人性的图案。
看到这图案，我立刻就辨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不要！陈璐，停手！”我厉喝着。不断用力爬行，想要逃出后这黑洞的范围。
但是，没有知觉的双腿让我根本没法行动，黑洞强大的吸引力让我完全无法挣月兑。
眼见陈璐打出法诀，一直没有行动的鬼王和西江月也动了。他们一左一右朝着我的位置就冲了过来。
易水寒发出一声低吼，腰间那从未出鞘过的长剑陡然拔出。银色的光亮就好像黑夜中的霹雳，刺痛着我的双眼。
我不知道鬼王和西江月究竟怎么应付的，也懒得去管易水寒要如何阻挡他们。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陈璐，双眼一眨不眨。
不知怎么的，我心头好像有种预感，今天之后，我只怕很难再见到陈璐了。
这个可怜的，一直被我看做妹妹的女孩子，从今天后，她或许就会从我生命中消失！
但陈璐没有理会我，她手上法诀不断。终于，在最后一个法诀完成后，她朝着我和柳芸的位置用力地打出了一个手印。
我感到脑袋一阵眩晕，视野一阵扭曲，就好像是整个世界被扭转了一样。
不过，只是一瞬间。但当我恢复视野，看清周围的时候，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因为我已经回到了大楼里，躺在章源发死的那间小屋子内。一旁，柳芸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又惊又急，浑身道力运转，一道法咒就打了出去。
但是，那个刚才被轻易打开的通道却没有出现，整间房子里甚至连意思力量变化都没有。
我紧咬着牙，再次打出法诀，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法诀……凝神，法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道力不断消耗着，枯竭这。但是我不愿放弃，内心底就好像有一团火，不断地灼烧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抬起手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抓住了我。
“不用试了，没用的。”柳芸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柳芸。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来，站在我身旁。
她脸色肃穆，一对眸子在昏暗的屋子中闪烁不停，就好像有一道火光在其中弄个。
“不能让陈璐一个人在那里，她会死的。”我喃喃道。
想抽回手，但柳芸却死死抓住我。
“那个易水寒看起来好像很强。如果他都保护不了陈璐，你去也没有用。”柳芸淡淡地道。
柳芸的话就如同一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里。
是的，如果易水寒都保护不了陈璐，那我去又有什么用？
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实力进步神速，虽然平时并没有张扬。但在我内心底，我甚至连c市风水协会的会长章源发都没放在眼底。
不过是一个神棍而已，他能和我这样历经生死磨练的术士比吗？
但直到今晚，当鬼王缓步从那地洞中走出，当西江月从天而降，当易水寒抱着陈璐从阴影中出来的时候。
我才忽然意识到，在这些强横的角色面前，我跟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别说他们一起了，就算是失去了手脚的鬼王，也可以轻易的干掉我。
一股颓然从我内心底升起，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的软弱与无能一样，那颓然让我甚至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柳芸蹲了下来。
她那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左源，不想报仇吗？被抢走的，你视如亲妹妹的陈璐，你不想多回来吗？被鬼王控制住的酥酥，你不想救回来吗？还有你师傅张瞎子，他的仇，你真的就这么忘了吗？！”
看着柳芸，我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述说的情绪。
是的……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柳芸说的，还有等着恢复的鬼媳妇，还有在美国期盼着我这个儿子能有出息的父母，甚至还有薛晓婉、林苒、潘琳……
她们每一个，都对我抱有期望。
如果就这么颓废下去，那我真对得起他们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实力！”柳芸沉声道，“你的敌人无比强大，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就一定要有足够实力！”
柳芸的话不算什么出奇，但在此刻却如同打开了我内心底的一扇大门！
是的，实力！
我有九字真言，我有清源道体，我有苗疆蛊术，我甚至还有灵虚子传承的功法记忆！
原来我早就具备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没有把握罢了。
当初在那深山里，张天师九道真言一并打出，强横如鬼王，也只能在九字真言下俯首就缚。一本清源道体第一卷，直接有了茅山宗，而我，现在足足拥有四卷！苗疆深处，丽雅单人只杖，一曲天舞超渡数百凶灵。灵虚子以灵体施展道法，一剑就让鬼王和西江月双双重伤……
原来，这些我都有！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淡忘了，或许是下意识的不愿去触碰了。一直以来不过是随波逐流，从未真正的去好好学习过这些。
闭上双眼良久，我深深吸了口气。
睁开眼，凝视着前方的柳芸。
“谢谢你。”我沉声说道。
柳芸一直冷凝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