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子淡淡地道：“杀一人活一人，本就不是救人的法子，你要真有舍身的决心，震塌这聚阴之地便可。无非是舍不得这天地造化的洞府，才如此作为。”
女人盯着灵虚子，缓缓道：“我该说的也都说了，总之你现在胜券在握，要怎样说都可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灵虚子低垂着头，轻抚着长剑。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猜想他恐怕也在考虑什么。
刚才我在边上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地方是和重南大学湖下差不多的地方，也是灵气汇聚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汇聚的是极阴之气，是能够屠灭生灵的。
而这女人发现这个地方后，就隐身此处，利用这些阴气修炼功法。杀了些人自然是极恶之事，但救了山下村民也是真事。
无论这女人今后决定怎么做，至少就现在而言，那山下上千条人命能活下来，真得算在她身上。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女人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雷符是在她身上爆开了，但那到底不过是阴气引发的，可不能证明这女人真死死人。
灵虚子本身也是道鬼之体，真不见得愿意为了这女人破了自己几百年的修为。
果然，半晌后，灵虚子才抬起头：“我可以放你走，但是……”
“休想让我给你做役鬼，我宁愿死！”女人脸色陡然一变。
灵虚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都到现在了，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样？信不信贫道拼了一甲子修为就灭了你？！役鬼……你一个活人居然跟我说役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人的脸色陡然大变：“那你想怎样？”
灵虚子沉默了下，这才缓缓道：“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就走吧。今日你能走掉，若是下次再撞在我手里，那就别怪贫道不客气了。”
女人深吸口气，勉力撑起身子：“西江月，我叫西江月！”话音落下，她蹒跚着就朝洞口走去。
眼见那西江月走了，我有些茫然地看着灵虚子，现在这要怎么办？外面的干尸是否已经退去了？
灵虚子见我看着他，只是淡淡地道：“你师傅就没教过你怎么对付这种地方吗？”
我一阵苦笑，道：“我跟着师傅就学了两个月，什么都还没开始他就死了，我能学到什么？现在我学的，也不过是照着他留下的书学的。至于怎么对付这些妖魔鬼怪，也不过是慢慢模索着来。”
灵虚子深深看了我一眼，这才缓缓道：“符箓三山虽然各有所长，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道家宗门，许多地方都是相同的。你现在，可就看好了！”
话音落下，就见灵虚子缓步走在洞里，抬头四处打量着。
我原以为那女人走后，这里的阴气会消散。但没想到的是，那西江月刚一离开这洞穴，整个洞穴中的阴气猛地就爆发了。
冰冷入股的寒流不断激荡着，让我像掉进冰窟窿了一样。
而不远处，我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声。转头看去，就见勝亦峰已经恢复了意识。
“左源，怎么回事？！”勝亦峰的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他也是莫名其妙就着了道，现在醒来就见到这光景，看来也是完全模不着头脑。
我朝他摇了摇头，指了指灵虚子的方向。
勝亦峰一怔：“怎么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灵虚子是灵体。他如果不愿意，勝亦峰是绝对看不见他的。
我低声道：“一位灵宝派的前辈高人在，要做法破了这地方的阵法。小声点。”
就在这时候，一个闷雷一样的声音陡然在我耳边炸响：“注意看好！”
我一激灵，抬眼看去，就见灵虚子已经走到了一块山壁旁。
之后就见他微微停了下后，就猛地朝抬手朝着那山壁一剑刺去。
长剑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直接几扎入了山壁中。瞬息间，我就见那块山壁发出一阵淡淡光华，之后整个山洞都开始还发出轰鸣声。
“要塌了，快走！”勝亦峰拉着我叫了声。
我抬眼看了看灵虚子，就见他依然在打量着四周，然后身形高高跃起，朝着又一块山壁一剑扎去。
这一下，整个山洞摇晃的更加厉害了，头顶的山岩已经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从上轰然落下。
我看了看灵虚子，见他还没离开的打算。但我现在可不敢等了。我可不是灵体，这些石头有一块砸在我头上，我都得当场玩完。
“前辈，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朝着灵虚子大叫了声，我跟着勝亦峰就钻进了地道。
地道也开始坍塌，不过好在我们俩跑得急快，堪堪赶在地道完全塌陷前跑了出来。
刚一进那山洞，就见满地的尸骨，想来应该是那些干尸的。
只不过，和刚才看到的有些不同了。这些干尸现在都已经真正的变成了“干尸”，干枯的尸体就这么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和勝亦峰不敢耽搁，赶紧奔了出去。
刚一跑出山洞，就听本候传来一阵轰响，在我们身后的整座山峰都开始发出轰鸣。
我就觉得头皮发麻，这要引起山体滑坡的话，我和勝亦峰除非是神仙，否则真死定了。
不过好在，整座山峰是直接往下沉了下去，并没有滑坡下来。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等这大山的塌陷完全结束后，我才见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我隐约可以看见这似乎是灵虚子的影子。但让我惊异的是，这种情况我以前也见到过。酥酥在受伤很严重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灵虚子也受了重伤？
“灵虚子前辈，你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灵虚子淡淡地道：“你以为要破这种天地造化的奇阵，不付出点代价行吗？今日我把这聚阴死地彻底平了，日后也不用担心山下的村民受它影响。”
我心头一惊，道：“那……那你没事吧？”
灵虚子缓缓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了那西江月？不妨告诉你，我若是真牺牲修为杀了西江月，那今日就绝对破不了这聚阴死地。而且，西江月一死，这里的阵眼便算是被解封了。只需一天不到，山下数千人尽皆要被这聚阴死地吸干。”
我心头微微一颤，正想张嘴说话，灵虚子就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我是舍不得这道鬼之体，所以才不肯动手。我也勿需跟你解释太多，但我怕是过不了今日了。只盼你以后找到我灵宝派的弟子，好好照顾便是。”灵虚子缓缓道，“我知道你对我多有忌惮，我也不怪你。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别说是和平相处了，恐怕早就找机会干掉身边的厉鬼。所以，我也不怪你不帮我找灵宝派弟子。”
“前辈……我……我……”我此刻的心底充满了悔恨。
这么长时间来，我为什么没有帮灵虚子去找一下薛晓婉，我的手机里明明就有她的电话。只要一个电话过去，告诉薛晓婉我这里有一位灵宝派前辈在，薛晓婉一定会不顾一切赶来的。那时候无论灵虚子是要舍身化作役鬼，还是将毕生所学传授给薛晓婉，那都会比现在好上无数倍！
那股悔恨就像一条毒蛇，狠狠地撕咬着我的心。
“好了，不要想太多了。”灵虚子忽然抬手在胸前结印。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是一声暴喝，“屏气凝神！”
这声音好像直接落在我心底，让我身体一震。
没等我有任何反应，他抬手就是一指，直指我的眉心。
瞬息间，我就觉得庞杂的各种东西，像填鸭一样塞进了我的脑海里。里面有功法，有口诀，有剑法，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而最让我心头一震的是，在这些里面，竟然还夹杂着清源道体第四卷！
这些东西数量庞杂，但其实不过是稍稍一转，就已经全部印入了我的脑海。
我感到灵虚子传过来的东西好像忽然断了，正想开口说话，就觉得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从我眉心处直接印入。
这股力量磅礴浩然，没有一丝的阴霾气息，整个就是纯阳之力！
这股纯阳之力在我体内盘旋一周后，直接就落入了丹田。
相比起这股力量，我就觉得我所修炼的力量如同瀚海一粟一般，只是瞬息间就被吞噬殆尽。
之后，这股力量并没有停息，再次从丹田奔涌而出，涌向四肢百骸。
我觉得浑身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但偏偏是没法叫出声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股力量才缓缓平息，化作一道涓流缓缓注入丹田中。
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眼前所见之处微光闪烁。虽然依然是深夜，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我就觉得视野毫无障碍，一切都清晰明了。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却没有灵虚子。
在传功完毕后，他已经彻底的消失。甚至连魂魄都没留下。
我朝着前方，深深地鞠了一礼。
“灵虚子前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灵宝派传人的。您，请放心的去吧。”我沉声说道。
不知不觉中，我就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抬手轻轻触模，不知什么时候，热泪已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