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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着火把一瘸一拐地朝前奔跑着,密林中的树枝像刀子一样,把我全身划得鲜血淋漓。但我不敢停下来,因为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这片密林的尽头。

包子死了,林韧死了,甚至连师傅都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我甚至没办法思考。此刻,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不断回响:

快跑!

火把的光很昏暗,只能照亮周围两米左右的地方。周围的密林中,森然凄厉的笑声不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黑暗中的它们并没有攻击我,只是这么跟着我,缠着我……让人心头发慌,发寒。

那种从内心地泛起的绝望与恐惧,能让人发疯。

我大口喘着气,断掉的左腿和强烈的恐惧压榨着我的每一分体力。背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全身,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跑,死命的跑!

终于,在冲出密林的那一刻,一座巨大的石碑出现在了我视野的尽头。

但就在这时,那凄凉阴森的歌声在我身后响起……

“响花鼓,摇摇床,阿婆给我缝嫁裳。嫁衣红艳艳,女圭女圭穿身上……”

歌声飘忽,时远时近。

转过头,我惊骇的发现,她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那灰白的脸庞带着诡异笑容,流着鲜血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偏着头看着我,猩红的舌头掉在嘴边,看上去有种滑稽的诡异。

“你跑不掉啦……”

她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一股腐尸味扑面而来,浓得让人想吐,浓得让人眩晕。

我紧咬着牙关,握紧了拳头。或许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掌心的这一块巫骨。

如果没有它,或许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它,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

我姓左,叫左源。爷爷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据说当时为了响应国家开发大西南的号召,跟着兵工厂进入了大巴山。当然,后来父亲告诉我,那都是对外的说法,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让正当十七岁的他躲开兵役。

在这种老兵工厂里长大的孩子都是很野的,总喜欢在山里游荡,探寻所谓的秘密。

在我家所在的“向阳村”后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沿着山路往里走三里路的样子,有一片小山坡。

据说这山里以前有土匪,他们会把抓来的人在这个地方砍头处决。而之后,随着各地剿匪运动的兴起,这里也成了解放军和那帮土匪决战的地方,一百多名土匪被全数消灭在了这片山坡上。

因为没法知道这些土匪的身份,所以最后全都就地掩埋,在这山坡上形成了一大片的乱葬岗。

据说这一代风水很诡异叫“六阴”之地,所以那些土匪的鬼魂既不能坠入冥府,也无法飞升天庭,就被困在了这片山坳里,

还有人说到了半夜,这里会传来凄厉的哭声,听说还有人半夜路过这里,看到过土匪的鬼魂在周围游荡。

因此,这里有个挺吓人的名字,叫杀人坡。

后来,据说这一代一直不太平,因此还请了高人来做法,更在这山坡前的大青石上用鲜红油漆写了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没化开的油漆从大青石上流下来,就像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但对我们这些孩子而言,这样的传闻不仅没能吓到我们,反倒是激起极大的兴趣,因此平时大家很喜欢到这里来捉迷藏。

那一天,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什么原因。

躲在一块大石头后等着小伙伴来找的我,竟然莫名其妙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我有些害怕,无论如何小孩的天性都决定了很难单独面对黑暗。

山风很森冷,像能直接吹进人的骨头里。

就在我准备模索着下山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山坳里,渐渐升起了一团团蓝色的鬼火。

我被吓坏了,只能一边无声的哭着,一边赶快往山坡下面跑。但无论我怎么用力奔跑,怎么改变方向,却始终无法跑下这山坡去。

就像鬼打墙一样……

不知跑了多久,我彻底跑不动了,摔倒在了地上。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在那鬼火之下,有无数人缓缓浮现。

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布裤,有的端着枪,有的拿着带血的大刀。他们缓缓的,一步步朝我逼来。

哪怕是现在,我依然能清晰记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那种诡异的笑容,那种贪婪而嗜血的眼神,在幽蓝的鬼火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

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

在那一刻,我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或许是过了几个小时,或许只过了短短的几秒。

直到阿婆出现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唱着古怪的歌谣,带着我走下山。

刚回到家,父亲就把我推进了屋。

“好好呆着,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父亲说了一句,就跟着婆婆离开了房间。

母亲搂着我缩在床的角落里,她用被子将我们紧紧裹住,我现在依然记得母亲那因惊恐而瑟瑟发抖的身体。

屋外的坝子里,隐约传来阿婆的歌声。是一种很奇怪的曲调,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隐约间好像听到谁在叫我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很温和很慈祥。

“左源……左源……”

声音从窗外传来,忽远忽近,飘忽难以琢磨。伴随着这呼声的,还有窗户吱嘎吱嘎的响动。

我想张嘴回答,母亲就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乖,别说话,好好睡觉!”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呼唤声持续了一整晚,每当这呼喊声接近,坝子里阿婆的歌声就会提高一些。当呼喊声飘远,阿婆的歌声便随之低沉。

清晨,房门响起一阵“咔擦”声。被子被掀开,露出父亲和阿婆疲惫的身影。

母亲搂着我,颤声道:“要不然请张瞎子来给看看?”

阿婆摇了摇头:“张瞎那点本事能顶什么用。”

“那怎么办?”

“我要带他去山里一趟。”阿婆如是说道。

爸妈听了这话,脸色都是一变。

阿婆是苗族人,以前是住在大巴山寨子里,后来嫁给了跟着部队路过的爷爷才出了大山。但没想到的是,一家人为了让父亲躲开征兵,竟然又会进了大巴山里。

逢年过节的时候,阿婆也经常一个人回寨子里去。父亲担心阿婆身体,好几次想跟着去,但都被阿婆拒绝了。

隐约记得阿婆搂着我上了长途汽车,之后好像还坐了火车,最后抱着我又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寨子里。

在寨子里面的大房子里,我见到了也一个打扮很奇怪的老阿婆。她没有看我,只是对着我阿婆叹了口气。

阿婆对我说:“磕个头,叫姑婆。”

“姑婆。”我磕了头,叫了声。

“过来我看看。”姑婆说了句。

我有些害怕,看阿婆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过去。

走近了,我才发现姑婆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她伸手在我脸上模了半天,才说道:“孩子被山神看中了,要送神。”

阿婆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我就走了出去,之后在寨子里住了一晚。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关于那一段我只有很模糊的记忆。

唯一记得的是,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了我面前,她伸出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然后说:“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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