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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孙子有何贵干?

李元昊笑嘻嘻乐呵呵引着两位入座,像是狗腿子一般倒水端茶:“来来来,中堂大人,大学士,尝尝西北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两位辅政大臣老神在在,一个比一个岿然不动,耷拉眼睛的耷拉眼睛,低头薅衣衫线头的薅线头,仿若没有看到皇帝陛下一般。

李元昊干笑了半晌,脸都发麻抽搐了,伸着糖人到两位老臣嘴巴边,两位肱骨之臣嘴巴都懒得张,一个求救眼神递给索柔,索贵妃刚想起身为皇帝陛下说几句好话,北魏小王爷一手拉住索贵妃的衣袖,摇摇头,如此好戏,不能破坏了不是。

李元昊狠狠瞪了一眼李秀策,心头说不出的恼火,不帮着就算了,竟然还想看我出丑,回头忒好好收拾你。

皇帝陛下没法,都说帝王一怒,血流千里,当前此刻,即便自己勃然大怒,把房顶掀翻,在座的各位都不一定会有所动容,以中堂大人的性情,保不齐还会站起来,望望没了房顶的小楼,感慨一声:“好蓝的天啊!”

忙前忙后,好生伺候着两位,皇帝陛下勤劳得像是一只小蜜蜂:“中堂大人,大学士,千错万错都是元昊的错,两位大人不计先小人过,就别和元昊一般见识了。去镇南军的路上,元昊前思后想,也觉得鲁莽,他孔道佛一介武夫,朕可是金贵的真龙天子,若是一不留神,阴沟里翻船,倒是让天下人嘲笑了,但是战书已经下了,回头已不可能,为了大魏国威,为了大魏尊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眼尖嘴勤的皇帝陛下看到大学士有所动容,赶忙走到大学士身边,谦卑的拱手弯腰:“大学士,元昊错了,元昊真得知道错了。”

索碧隆以袖作帕,擦了擦泛红的眼睛,正要起身,却突然被吴昌赫按住了肩膀:“大学士,小心中了缓兵之计!”

李元昊不着痕迹望了一眼中堂大人,老狐狸,真讨厌!

皇帝陛下认错快速而且诚恳,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更是不顾帝王面子。面子?面子能当糖人吃?。

索碧隆微微一愣,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坐回去。

既然缓兵之计被识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陛下一计上心头,看样子只能用上山崩地裂水倒流的声泪俱下了,用帝王眼泪来感动吴昌赫和索碧隆,此招威力巨大,感天动地,风云变色,有开天辟地之威,到时候不好收场,嘿嘿,朕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气沉丹田,嘴角下拉,还未出声,眼圈已红,眼睛深处泛起层层晶莹剔透,突然,李元昊脸色正了正,气质大变,冷峻森然,透过窗户向着小楼外望去。

李秀策和索柔同时一阵眼花缭乱,陛下此去大江归来,似乎变了很多,至于什么地方变了,两人又说不太清楚。

洪熙官冷哼一声,一脚踩在小楼窗台之上,如同大鹏展翅,几个轻踩,已经来到雪涌城的主街之上。

与此同时,在雪涌城外,有个青衫中年人缓缓而行,腰间一把平常宝剑,西北之地不是中原太安城,虽然也有管制刀具的律法,但是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身配宝剑也不是什么重罪。青衫中年人即无彪悍的气息,也无魁梧的身材,平常人的模样,所以人们猜测他腰间宝剑也平常,值不了几个钱,可能因为常年不保养,已经锈烂在剑鞘之中。

青衫中年人走得很轻,脚步很慢,还有闲情逸致观望沿途风景,似乎对周围诸事充满了好奇心。

洪熙官在长街一头,目光如炬,越过熙熙攘攘的行人,盯住长街另一头的青衫中年人,甩了甩手腕,面带微笑,自言自语:“果然,西楚剑阁副阁主苏明川,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天下剑道,除却黄淳风一人一条通天大道之外,西楚剑阁和南梁剑宗是另外两条煌煌剑道,西域慕容峰手段驳杂,单纯以剑道来论,只能算是半条。江湖武林将一阁一宗视为人间圣地有两个原因,一是西楚剑阁和南梁剑宗分别与西楚、南梁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西楚剑阁,西楚顶尖武力无不出自剑阁,苏明川、樊小快、西楚九剑皆是剑阁之人。二是因为剑阁和剑宗木秀于林,鹤立鸡群,太过高高在上,即便出现一个散修能够登堂入室,成了九品之上天上人,在剑阁和剑宗面前依旧拿不上台面。

剑道一途,可分为剑意、剑气和剑术,黄淳风一人占尽天下剑意,独自风流,南梁剑宗以剑术闻名天下,宗主赵敦煌阅尽天下剑术,登峰造极,而西楚剑阁以剑气为根本,当年西楚九剑独抗匈奴铁骑,凭借的便是九人结阵孕育如同滚滚大江的剑气,一浪又一浪滚杀,放在阻挡了匈奴骑兵西进。不过凡事儿都有个例外,西楚剑阁副阁主苏明川和樊小快偏偏不走剑气一道,而走剑术一脉。

阁主诸葛唯我是否修行习武,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苏明川成了剑阁武力的代表,苏明川的厉害只存在传闻之中,少有人知晓,不过战死在长城以北的赵督领知晓一二,因为两人当年有过一次浮光掠影的短暂交手,结果不知,唯一知道的是,多年之后,老御猫教导新御猫,说见到五人不能战,只能逃,苏明川赫然在列。

洪熙官出了司马府,落在长街之上的时候,雪涌城的守城护卫已经开始行动,城内简易的望楼系统在第一时间内,向着四面八方传递消息,两队守城的披甲骑兵从长街两头开始驱赶百姓向着城外走去,长街之上两位高手皆是人间顶峰高手,即便简单的切磋,也会山崩地裂,殃及鱼池。那些躲在家里的百姓妄想荆躲过一劫,实乃痴人说梦,不身首异处,就算谢天谢地了。

几息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作鸟兽散,一袭简单青衫的苏明川越发显得惹眼,望向北魏拳神的眼神清淡:“洪将军此举,扰了苏某观看风光的兴致,不好。”

苏明川衣衫熨帖,浑身没有一丝气息倾泻,静默如顽石,洪熙官的衣衫已经烈烈作响,如大风吹鼓:“苏副阁主怎么又闲情逸致来我大魏国土游玩?西楚呆不下去了吗?”

苏明川淡淡一笑,走到街头一侧,伸手在地摊上拿起一张面具,敷在脸面之上,只露一双眼睛:“西楚呆得下去,苏某来雪涌城,是因为阁主做了一个梦。”

“诸葛唯我的一个梦?”

“不错,是一个梦。”苏明川将面具丢下,从新面对洪熙官:“阁主做了一个梦,梦见有帝王紫气从东方而来,文曲星、启明星过中天,越银河,星辉落在此间,帝王星光黯淡,有陨落之迹,所以阁主推测,北魏天子已来雪涌城,而且吴昌赫、索碧隆此刻皆在城中。阁主特命苏某前来,看看能不能取了北魏最尊贵三人的性命,以助天道。”

洪熙官皱了皱眉头,陛下去大江和孔道佛决斗之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是陛下来镇西军的事情,却少有人知道,中堂大人、索大学士离京之时,更是隐蔽,诸葛唯我为何会知晓?那些所谓的夜观星象,推测命理的事情,镇西军副将是不相信的。两队在西北之地对峙多年,诸葛唯我未卜先知的事情数不胜数,即便洪熙官已经做了消息泄露的准备,苏明川出现在雪涌城之时,他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洪将军拳法通神,有力敌千军之勇,若是两军对战,黄沙万里的战场之上,洪将军可以纵横捭阖,苏某败多胜少,但是在这狭窄的雪涌城内,洪将军拳脚不得伸展,苏某的胜算似乎更大一些。”苏明川缓缓抽出腰间的剑,动作很轻也很慢,一如他入城之时,远远望去,反而有些笨拙生疏之感。

剑出剑鞘,苏明川剑尖指向洪熙官,从左到右,轻轻画出一道弧线,一切看似无异。

洪熙官眯眼瞪眼,烈烈作响的衣衫达到顶峰,如同大风刮锦旗,一拳挥出,轰向那一道弧线剑罡,这一抹剑罡如同湖中波纹遇到顽石,一分为二,向着两侧波动,两道剑罡分别没入洪熙官身体两侧,将一旁的瓜果铺子和一座二层酒楼切割开来,剑罡去势不减,直冲西北高蓝的天空,方才慢慢消散。

只是简简单单的开手试探,已然达到如此威力,这让在司马府小楼上观看的李元昊暗生敬佩,苏明川一剑挥出,简单直接,若是换作自己去应对,两条银线、袖中飞剑、月水一剑都可以化解,并且忙中偷闲递出隐蔽一招,不一定能伤到苏明川,但是很是符合皇帝陛下的性情。当然了,皇帝陛下也没有能力气魄像是洪熙官这般应对得轻描淡写、霸气无双。

一剑过后,苏明川突然抬头望向李元昊的方向:“敢问北魏天子,可在楼上?”

声震云霄,响彻雪涌城。

已经在司马府整顿军队、准备出府绞杀西楚剑阁副阁主的司马奕听到苏明川问话小楼之上,忍不住望向小楼,正巧看到李元昊倚着窗台舌忝糖人。

皇帝陛下听到苏明川的问话,突然后退了一子,好似害怕躲了起来,扭头问向满屋众人:“若是此时,不回答他,是不是显得朕很窝囊没骨气?”得到满屋人肯定的回答后,她从新走到窗前,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你爷爷在此,孙子有何贵干?!”

索大学士幽幽叹了一口气,模了模眉头,污言秽语,粗俗不堪,北魏天子不窝囊也有了骨气,但是丢人啊。

府内的司马奕却是神采奕奕,倍感解气,大声吼道:“兄弟们,都听到吗?咱们大魏国的皇帝陛下来咱们雪涌城了,还骂什么狗屁苏明川是孙子,兄弟们,好好表现,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咱们镇西军要让西楚那群人知道,大魏没有孬种!”

说完,他首先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出了司马府,既然西楚敢来雪涌城,必定不会只派苏明川一人,一定还有其他人隐藏在暗处。

听到李元昊的回话,苏明川丝毫不恼怒,依旧是风淡云轻、古井不波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阁主说北魏天子是个有意思的人,如今看来阁主所言非虚。”他从新面向李元昊:“苏明川听闻陛下境界极高,造诣极好,而且有能力割下澹台国藩的头颅,亲手手刃孔道佛,苏某有心讨教一二,不知如何?”

李元昊指了指洪熙官:“姓苏的,你不是想向朕挑战吗?先和洪将军对战之后,再谈向朕讨教,别说讨教一二,就是三四五六,朕也奉陪到底。不妨实话告诉你,洪将军都不是朕的对手,是不是洪将军?”

被人拿来当挡箭牌,洪熙官也不在意再抬高皇帝陛下:“是!”

苏明川摇摇头,不再和李元昊搭腔,而是对着洪熙官说道:“北魏天子心思太重,想用言语交谈来拖延时间,观察我西楚的布局,够缜密,但是太肤浅,一眼就能看穿。想来洪将军也清楚,苏某这一处没有胜负定数,其后的布局也不会展开。”

洪熙官没有废话,口说一声请,腾空而起,浩浩荡荡一拳轰出。苏明川左手双指,轻点剑身,平常的宝剑一声轻鸣,离手十丈,如同流星一般,斜着刺向洪熙官。

拳头和剑尖在长街上相撞,一声轰鸣声响起,气息四射,洪熙官突然变招,一手如钩,抓住剑身,整个宝剑突然颤抖不止,哀鸣不断,满城可闻。不知何时,苏明川已经来到洪熙官身前,纤细修长的五指抓住剑柄,剑身颤抖戛然而止。

“去!”苏明川嘴中轻吐一字,手中剑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山重水尽之处再见柳暗花明,本来剑势已尽,突生变故,直愣愣向前再刺三寸,洪熙官的手掌和剑身之间摩擦出一阵灿烂火花,离着胸口肩头只有一件衣衫之隔。

洪熙官面无惧色,握住剑身的手掌一卷,苏明川那把平常的宝剑瞬间成了麻花,同时一拳轰向对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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