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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茯苓安神汤

待王跑到小径上没几步,远处却热闹起来,一群子人影边喊着边靠近。打头的就是忍冬和养娘赵氏,这两个见着王满身泥泞,半张脸上都是血,吓得浑身哆嗦。忍冬眼泪当即落下了,呜咽喊声“小姐”就要去抱王,王却不要她抱,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大声喊。

“荷花还在里头,快,快进去救她。”

赵氏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拽着王就要带她往夹道上去:“姐儿怎么伤成这样了,伺候的两个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扶着姐儿去请太太找医女。”

最后一句却是对忍冬喊的,她见着王不管不顾又要往树林里钻,吓得不清,知道这次出事王琬怕是也得吃挂落,要不是她想着偷偷去看池子,王身边也不会只剩两个丫头。赵氏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让王快些进屋整理衣衫,怎么也得比现在这副疯癫样清爽些,好让王琬少些责骂。

王见她丝毫不管自己说什么,拼了命挣扎起来,只握着忍冬的手:“现在去院子找荷花,带石蒜和两个妈妈,那里头有一个男人和一个中年婆子。”

石蒜忍冬都是她屋里的丫头,那两个妈妈都是做惯粗活的健壮仆妇,两个人便是见着寻常男人也是不怕的,赵氏见她不肯走,急得和猫抓似的,又一听有个男人,差点昏过去,哪还管什么荷花荷叶的,只护着王琬大声喊要丫鬟婆子们往夹道去。

忍冬却不管赵氏,她伺候王五年,是再忠心不过的,听了王吩咐就带着人往院子里去,只留赵氏在后头气得跳脚,还得让金花去扶了王。

王见忍冬几个朝她指的方向去了,心下一松,这时才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来,胸口闷得慌,接着便是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漆黑。

等她再睁眼,天已经全黑了,满屋子都是又苦又涩的药味,孙姨娘坐在床头眼睛哭得通红,见女儿醒了,喜得立刻扑上来,动作又快又急,头上簪的五福包金钗歪歪斜斜险些被碰掉。

她端了碗茯苓安神汤上来让王喝,等喝完,王第一句话就是问:“姨娘,荷花呢?”

孙姨娘正拿帕子亲手给女儿抹嘴,闻言笑容顿了顿,她避重就轻地回答道:“荷花伤了脚,在外头养伤呢,等她好全了再让她来服侍你。”

王见着孙姨娘眼神有些闪烁,又见旁边伺候的忍冬一听这话眼眶又是一红,心底蔓延开寒霜,她知道,荷花怕是不好了。

孙姨娘见女儿没有多问,这才松了口气,今个发现不对的是金花,她喝多了茶想如厕,告了个假跑回暖鸳阁,不想一进门茶还烧着,里头人影全无,门口还一地碎片,知道八成不妙,忙跑回了水塘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和赵氏忍冬说了,一行人这才慌慌张张去园子里找人。

孙姨娘想着还后怕,要不是有金花这个意外,怕是短时间内根本没人会发现王两个的不对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要了她半条命。

王看一眼天色,知道怕是快午夜了,她扫一圈周围,发现伺候的是绿萝和忍冬两个,琼花却不在。

她动了动唇,嗓音有些干哑:“那琼花呢?”

孙姨娘这回倒是不隐瞒:“那丫头被打了板子呢,太太亲自罚的。”

留自家小姐单独带个小丫鬟坐在暖阁里,没出事还好,可偏偏出了大事,可不得被罚。

说起来琼花也算倒霉,本觉着拿盘点心能浪费多少时间,哪知在去小厨房的路上遇着了从陆氏房里撒娇卖乖回来的王芸,因着前几次王芸来时,她从没给过王芸好脸色,王芸对这个姐姐跟前伺候的大丫鬟也是印象深刻,此刻见她步履匆匆又孤身一人,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立刻出声喊人。

她也不敢把这琼花怎么样,就说自己荷包上缀的珠子掉了,让这丫头给自己找东西,故意拖着时间让琼花好难以交差。

谁料到这一拖就拖出这么个大事来,要是琼花能早些回来,事情说不准会更好些,现在闹这一出,便是王芸也给禁足了,孙姨娘想着荷花,又在心底叹了口气,平时没看出来,这丫头倒也是个难得的忠仆。

王还想给琼花求情,她知着今个的事情也怪不得这丫头,她身边已经没了荷花,实在不想在少一个,孙姨娘却搂了她,软声道:“姐儿再躺着修养一回,太太也没发话把那丫头赶出去,等明个回禀了太太再说。”

王喝了安神汤本就有些迷糊,听着这话动了动嘴,终是挨不过睡意,昏昏沉沉闭了眼。孙姨娘坐着一动不动,瞧见女儿呼吸平稳绵长,这才让忍冬熄了烛火。

王醒了的消息被很快送回了正房,陆氏靠在金心绿闪缎引枕上,听着这消息只微微松了眉心,又问朱嬷嬷:“那两个呢?还问出什么了没?”

她刚刚才梳洗过,头上松松挽个鬓,身上只着了件猩红葡萄纹样小衣,身姿却坐得极稳,看上去端庄温婉,可那声音却像在霜雪里滚过一般,朱嬷嬷打了个寒颤,把头深深低下去:“还是那个说法,怎么打都说是想吓唬吓唬六小姐。”

陆氏笑一笑:“让高家的给我出去查,那两个人可还有亲族儿女?可不能只由他们来吓这后院的孩子,怎么也得自个尝尝这味道才好。”

她今个着实被气个不清,后院里进了个男人,这事连王五爷都惊动了。那两个贼子自是没逃掉,在二门处被逮个正着,陆氏下狠心把人分开拘了,问说怎么进来的,开始还支支吾吾,哪知后头查来查去竟然应在习姨娘上头。

说是暖鸢阁后头有缺角可以攀进来,那婆子原也是伺候习姨娘的,想着带人进来闹上一场,好叫陆氏吃个大亏丢了管家权。

陆氏听着这供词就觉得不对劲,天上哪能这么容易掉馅饼,这头想着扳倒人,那头巴巴送了把柄过来,习姨娘若是能有这么傻,她也不必急急赶了从京中回来。可哪知王五爷回房的这么早,那头也有小厮禀了上去,他一听这话气得不轻,要是二门那么容易攀人,习姨娘又常住暖鸢阁,往远了说,那岂不是连偷人都很方便?

他也不要陆氏插手,自己拿人去拷问,这一问又问出“内情”来。

这婆子是习姨娘院里的,可原是从京中跟着下来的,是五房的灶上婆子,那个假婆子能这么容易进来,不是因着墙矮易攀,而是因着这几日陆氏管家大换血有了疏漏,藏在今日人牙子队伍里混进来的,那守门的也说,因着陆氏房里来了几个丫鬟有事吩咐,一时混乱间就没仔细查人。

这供词讲着讲着就不对味了,陆氏听了一半就险些气得吐血,她也知道这是着了道了。合着这几日习姨娘这么乖顺,一点动静也无,是挖了这个坑在等她呢。这么听来她可不成了那杀女陷害萧皇后的武媚娘,只是舍不得亲女,拿庶女顶缸,放人进来闹上一场,好借此扳倒习姨娘。

她瞧着王五爷看过来的眼光越来越不对,这边青萍却跪了下来一边抹着泪一边说是自个的过错。

她得了好运被陆氏收进来做个丫鬟,可妹妹却只得一岁不到,院里哪会养个毫无关系的女乃女圭女圭?不得已认了一个江洲针线房里的婆子为干娘,抱出去让这婆子媳妇养着,那日正是妹妹周岁,心里只想着给妹妹送了绣好的荷包去,这才央着管门的让送个荷包出去。

陆氏只抿着嘴不说话,她是派了丫鬟出去,原是有个极重要的事情需要布置,可这事怎么也不能摆到台面上说,青萍这一跪也算解了围,只是王五爷却冷笑一声,甩了甩袖子转头就走,临走前还扫了眼陆氏,眼光轻飘飘的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

陆氏只觉得心冷。

做了十几年的结发夫妻,这么多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事到临头竟是一点点信任的意思也无。只差明着斥她心狠手辣、城府深沉,院里出了这种大事,毫不犹豫转头去了姨娘房里。嫁了这么一个冷心肠的男人,娘家姐妹却都羡慕,夫君有能力又上进,有子有女,婆婆听说也不恶毒,都道是好姻缘,可谁知道她是莲子心里苦?

这边习姨娘小心伺候着王五爷睡下了,悄悄起身说是要出恭,等到房中没人,却对着马面婆子大发雷霆。

“妈妈倒是好好给我说说怎么找的这两个蠢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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