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证的同伙又不在，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沐秋水不再听他的求诉，推着他朝外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二人往山下走都不得不留意脚下长着青苔的山路。
行了一段路过一片稍微平坦的地势，那人证忽然停下来，二话不说一个侧身，耸着肩就朝站在自己身后沐秋水撞过去。
彼时她正悬空一只脚要踩下一级台阶，那台阶盖着野草，野草上露水又湿滑，她被撞得一个不稳就朝后倒退一步，瞬间只得迅速后脚撑到后一级台阶。
虽然很快站稳，但那人已经趁着这机会往一旁缓坡上的树林里跑去。
她刚要追去，忽然就有人从斜里窜出挡住她的去路。盯睛一看，正是曹州见过的那位。
那人显然也还记得她，表情先是一愣，继而撇了原先彬彬有礼的样子、声色俱厉道：“你是朝廷的走狗！？”
沐秋水想要去追人证，往前几步逼近那人，对方警惕地后退一步一甩袖子，从手背上“嗖”地就冒出一把袖剑指着她，剑身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她注意到这人手上缠着沾血的纱布。
“我不是朝廷的人，”她一手背到身后握住剑柄说：“我要是背靠朝廷，还会怕七爷？”
“把手放下来！”那人指着她道：“那你来干什么？”
沐秋水垂下手，摆出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说：“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当我瞎了？”那人恶声道：“把剑拔出来丢地上。”
“我可以带你们出城，”她虚情假意道：“我和跛子爷认识，你们不是要找他帮忙？他让我来的。”
那人听他提起跛子爷，不禁有些犹豫，但仍然怀疑地看着她问：“你把人绑着算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我，兹哇乱叫，我只能这么做。带你们出城是大事，马虎不得。”
“你这般凶神恶煞地对付他，也难怪他乱叫，别说他，我也不信。你先把兵器丢到地上再说。”
沐秋水心中着急，这样磨蹭下去那人证此刻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可是为了缓和眼下的局面，她只能先稳住眼前这人。
她道：“你们人生地不熟，这样贸然跑进林子恐怕会迷路。”
对方不接她的话茬，反而冷笑一声道：“姑娘上次离开曹州的事，七爷还没和你算账！”
沐秋水又逼近一步，手再次握到背后，决定还是先把这人放倒。
那人也是敏锐，立刻就道：“把手拿出来！别耍花样！”
“好。”沐秋水将软剑抽出晃了晃，慢慢蹲子作势将兵器放到地上。
对方仍旧警惕地看着她，眼见剑已放下才微微松一口气，哪知就在这松懈的一瞬间，沐秋水忽然甩开剑整个人爆起冲上前去。
直接力量相对，女子必然不是男人的对手。
可是沐秋水身手灵敏迅捷，尤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对法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闪身上前，侧身一手捏住他持袖剑的手腕，另外一手捏上他的伤口大力一按，那人惨叫一声松了松手臂。
乘胜追击接着又是一用力，随着“卡啦”一声，伴随对方一声惨叫，那人持袖剑的肩膀关节立刻月兑臼。
沐秋水这才推开他，抓起软剑就要朝林子里跑，那人却忍住巨大的痛苦扑上来，从背后将她扑倒在地。
两人滚在一处，她连忙抬手去打，桥手环撞击在那人的太阳穴上将他砸了个迷糊，紧跟着又是一抬腿将他踹开，随后迅速起身。
这一回向前没跑几步，忽然树林深处却发出“”一声巨响，震得群鸟飞起，响声回荡在林间。
沐秋水从来没听过这种声响，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骇然片刻立即朝前狂奔而去。
循声到了林子深处，树下倒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被她反剪了双手的证人。她慌忙上前查看，见这人趴在地上，背后正对心窝处，有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头涓涓冒着血水。
这人显然是跪在地上，被人以处决的方式杀害的。
她将人证翻过来，然而那人微张着眼睛已经断气。她探手模了一下他的颈部，一阵巨大的挫折感袭来。
失之毫厘，这人就命丧于此，并且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伤口。
一个被凌迟的犯人，一个还在牢里死不松口，一个突然疯癫的告发人，还有眼前这个被灭口的证人，这样的结局司马鞠会接受吗？
那同伙自己接上了月兑臼的肩膀，此时也赶了上来，一见眼前惨状顿时亦觉惊诧。
“什么人做的？”那人愤恨片刻忍不住问。
沐秋水看向他，有些惊讶这个人居然没有怀疑她，她本以为两人必然要恶斗一番，想不到他却如此清醒。
她不禁开口问：“你觉得呢？”她只知道一定不是朝廷的人，朝廷要逼他做伪证，不会这样杀他。
见这人一脸茫然，她心知眼前的处境不在他的预设之内，于是问：“他是你们的人，你都想不到还有谁要他的性命？”
那人皱着眉摇了一下头。
沐秋水冷冷道：“会不会是你的主子另外派人做的？”
“不可能，”那人怒道：“我们是来救他的，要灭口早就能做，何必大费周章？倒是你，你真的不是给朝廷办事的？”
沐秋水回避了这个问题，转为问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她说着又将尸首翻过来。
那人跪到地上凑近看了几眼说：“是火器造成的，是火铳。这东西杀伤力很大，只是准头不行，非得离得这样近才能确保击中对方。”
火铳，沐秋水听说过，可是民间很少有人拥有，想不到这东西的威力这么巨大。
她呆愣片刻，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证人一死，皇帝和锦衣卫的打算也算走入了死胡同。她抬眼看那人道：“你还留在这做什么？眼下没了拖累，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那人显然非常惊诧，沐秋水道：“他们要的只是人证，而你根本不重要。”
对方站起来犹疑地看着她，并不确定她真实的意图。
沐秋水虽然被司马鞠胁迫，但她并不想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安全。既然人证死了，她又何必再和面前这人为难？
她干脆将软剑收好道：“人都死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要走就快走，万一锦衣卫的人来了，我也帮不了你。”
那人终于确定她的话确实出于善意，这才拱一拱手道：“那就多谢你成全，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