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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博见他面色极为难看,也不知是谁惹了这尊大佛,支支吾吾道:“下官不敢,明少卿和他妹妹在里面。”

明姝昨晚直接被刘昌博造册在案,下了地下水牢。

她已经在水底站了一夜,只剩半截身子在水面。

这种水牢四周都是水围绕着,由铁质的囚室一间一间隔开,人只得站在水里。

苏澈听闻明福与明熹在里面,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脸色铁青匆忙进了顺天府衙。

刘昌博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见苏澈在张望什么,生怕得罪他,小声道:“在地下。”

此话一出,苏澈的神色又僵了僵,府衙的地底下是水牢,专门关押穷凶极恶的杀人暴徒。

环境极糟糕,阴暗潮湿不说,从不见阳光,水牢里的水更是常年不换,透着一股子恶臭,昔年他来过一次,那气味现在想起还直泛恶心。

他顺着刘昌博手里照明的灯光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每走一步,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就近一分。

终于,他强忍着那股子酸臭的气味,到了水牢,映入眼帘的是被悬空吊起的明姝。

她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微闭着眼睛,因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她身上的皮肤大多数已经泛白皱起,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

眼见明福手上的长鞭,苏澈大喝一声道:“明少卿,这顺天府衙的嫌犯何时轮得到你用刑逼供?”

说话间,明福手中的长鞭又狠狠地落在明姝身上,她受疼全身一阵激灵,轻呼一声,闭着眼睛,嘴里冒着白气道:“我没做过的事,你打死我,我也不认。”

初冬时节,地底下常年不见阳光,尤其阴冷发寒,明姝又在泡在水底冻了一夜,也不知在半空吊了多久,现在的她已经奄奄一息。

浑身僵得伸不直,只想蜷缩成一团。

无奈她偏偏被垂直吊起来,身子就像在冰窖里一般,牙关直打颤,身上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她身上已经落了五六次鞭印,有一处衣衫被打烂,见了白皙的皮肉。

苏澈大步走上前,一把夺过明福手里的鞭子道:“出去!”

明福见他发怒,面上青筋毕现,有些惊怕,只得行礼退出去。

明熹却站在原地,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苏澈,他为何会对明姝有怜悯之心?

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是一向极其讨厌她?

苏澈见明熹不动,也不理会她,径自走向明姝的方向,丢了句:“都出去,本王有话要问她!”

刘昌博见苏澈浑身透着怒意,语气更是寒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地步,冲明熹使眼色示意她快些出去。

明姝衣裙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在这阴暗的水牢里声音尤为清亮。

苏澈扯过头顶的绳索,将明姝拉到能站人的空地上空,将她缓缓放下,替她解开手上绳索。

见她双手手腕已经被勒得破皮见血,他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扶她坐到脏兮兮的木椅上。

明姝忍不住全身颤抖,咬着牙双手交叉环在胸口取暖,双腿也艰难的伸到椅子上,蜷缩为一团,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她轻轻张口呵了几口气暖手,又极其艰难的搓了搓,双手有了知觉,她握成小拳头轻轻捶打早已麻木的双腿。

水牢里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也不知从何处发出。

两人一直静默着,未开口。

苏澈背过身不看她。

歇了片刻,她长长呼了几口气,才开口问道:“殿下为何放我下来?”

“还当年向你讨要柿饼的人情。”说话间,他的眸光亮了又暗下去。

“这么多年殿下还记得?十年了那时殿下还不是皇子,皇上也只是异姓王,真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明姝微叹口气。

她周身的骨头僵得仿若坠入地狱,极度的寒冷和疼痛让她有些恍惚,但她咬牙挺着,理智让她坚持清醒,她绝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虚弱。

苏澈冷喝道:“放肆!这种话你也敢当本王的面说?”

明姝直了直身子,唇角略微扯起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何不敢说?”

苏澈见她全身都在打颤,嘲讽笑道:“看你这样子也撑不过今晚!”

听他这么一说,明姝自知狼狈,身子又不争气的抖得更加厉害,她牙关亦打颤道:“殿下是来看我的下场?奚落嘲讽几句?”

“本王来看你怎么死!”苏澈的眸光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猖狂笑意,唇角微扬,说不出的风姿独立。

明姝见他这般模样,心底窝火,但也不甘示弱道:“原来殿下会笑?我还以为殿下是石人、佛像,不会笑。”

苏澈听闻即刻板起脸,收回面上所有的表情道:“你都这般半死不活,还敢嘲笑本王,死了活该!”

“我的确该死,十年前我就该死在井底,可惜死的人是玄清姐姐”明姝在水里浸泡了一夜后,现在身子已是万分疲累,周身寒彻冻骨,看见眼前的水,恍惚间就想起玄清姐姐来。

“她死了?怎么死的?”苏澈压着声音问道。

“十年前,道观遭了劫匪,我与她躲在井底的木桶里,草绳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她跳水淹死了”明姝眼前出现一片白茫茫的亮光,人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

只有眼睛还挣扎着不肯闭上,神志也在和体内的理智打架,人已经到了人事不明的地步。

她说完,眼角留下两滴清泪,终是闭上眼睛,昏厥在木椅上。

脑海中出现苏澈六岁那年到道观偷偷躲在大树背后抹眼泪的模样,那时的他,有些怯怕,有些让人心疼。

他见到她与玄清时,眨着黑亮的双眸,瞅见她手中的柿饼,紧张地低头小声道:“能不能把柿饼给我?我想吃”

明姝不知道那时怯弱的苏澈为何会开口向她讨要柿饼,也不知当时他为何而哭,现在为何又变得这样阴沉不定,教人不敢靠近。

但她明确的记得那个阳光洒满庭院的午后,苏澈与她们一起玩闹的开心和大笑。

苏澈见她半磕着眼皮,还想努力的睁开,轻轻走近她身旁,蹲道:“萧琰托我带句话给你,今早大理寺已将你的案子上报父皇,父皇虽未说什么,但只要你招供,便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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