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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失宠

烈日炎炎,宫门之外。

“皇帝陛下,她这样跪在宫门处,不妥。”

嬴政已经走远,回过头去,不见她,低落地说一句:“你去告诉她,让她回去,朕不想见她。”

“喏!”

赵高忙回去,想扶起房娲儿,回家去。

奈何今日之事,她已经下了决心,不达目的,便一直跪在此处。

儒生听说了消息,都欲进宫来劝说嬴政收回成命,然而,见那风光一时白衣卫主子跪在咸阳宫正门前,便知道了嬴政的决心,只得跪在她身后,反正,出了事,有她首当其冲。

她是挡罪的。

后面的人是劝说的。

在后面的人,是来充数,随大流的。

……

很多人都走了,然而她和几位一心想要嬴政收回成命的诸子百家学者,在咸阳宫门前跪到了深夜。

学者博士,年纪大了,身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或是晕厥,或是回家。留下来的,也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原本以为,姑娘是奸佞之人,是老夫错了,大家都是同道之人。”

房娲儿闭眼,答道:“滚,谁和你们是同道之人。”

“你这个人,如此不识好歹。”

房娲儿扭过头去,恶狠狠地问:“不识好歹是谁?”

那博士不言语,房娲儿接着说道:“我记得,泰山封禅前几日,你手里握着一卷《论语》与众人争执,不愿陛下上山行封禅之礼,待陛下下山之后,你也在讥笑陛下的儒生之列。”

那老博士面有惭愧。

“你不配读《论语》。”房娲儿淡淡说来,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跪了一日,腿脚早已疼痛不已,她已然觉得自己的腿脚不是自己的了。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对,我是女人,可你是小人,彼此彼此。”

“你这个人,无权无职,还敢于先生面前撒野?”跪在一旁的另一人说道。

“现在无权,不代表将来也无权,只要有命,什么都能有。”房娲儿神色冷漠,压着声音说。

“命?白衣卫这些年来,杀人无度,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儒生讥笑她。

“有证据吗?大秦依法办案,你若是有我杀人的证据,皇帝也赦免不了我。”

儒生不语。

“我和你等不同,我不是来劝皇帝的,我是来要权的。”房娲儿说道。

“呵呵,皇帝会将权给你?”

房娲儿吃力转头,冷眼看着身后的人,冷厉一笑,咬牙缓缓说来:“我是向陛下讨要权利,待我有权,便将各位,杀个干干净净。”

儒生不语,渐渐散了去,或是换了地方继续求情……

未央宫内。

嬴政批阅了今日送上来的奏折之后,起身,打着哈欠,转身问赵昆:“她还在吗?”

赵昆点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一旁整理奏折的赵高。

赵高低头,不敢言语。

“朕去瞧瞧她。”

嬴政最终,还是放不下她来,走向咸阳宫门。问宫人说:“她饮水进食了没?”

“回禀陛下,赵大……姑娘一直跪在那儿,从未离开。”

嬴政叹息一声,信步走向于她,颐指气使道:“你去吧,这件事,朕不会应的。”

“就不能对我妥协一次吗,正儿……”她含泪望向嬴政。

嬴政咬牙。

“朕不会将责任推到旁人身上,尤其是你。”嬴政坚毅地看向她,二人直视对方的眼睛。

“朕的身体已经如此,朕清楚没几年了……可是,你要活下去,你要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嬴政含泪,他如此决绝,他又怎能不心痛?

房娲儿笃定说道:“你去哪儿,我陪你去哪儿。我不要清白,我要你。”

“朕不会带你走的。”

嬴政记得,房娲儿说过,她想要做陪葬。她想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是嬴政却做不到让自己的墓里,葬入活人,否则为何还要用兵马俑代替活人呢?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不让我去,我可以自己去,我是做得到的……”她笑了,苦笑。

嬴政摇头叹息,遇到真正愿意与他生死相随之人,反而怯了。

她想要他清白之名。

他想要她清白留世。

无论是她的请求还是儒生的恳求,嬴政都回绝了。

回到未央宫安稳躺下,一如往日,然而彻夜不眠。

“赵昆,将树上的蝉打了去!”嬴政怒道。

赵昆忙领着值夜的宫人,点着灯笼,上树打蝉,打下来的蝉,小太监们用那布袋一装,带回去,用昨日御膳房做菜割下来的肥膘炼油,今儿把弄回来蝉用油炸了,解解馋。

大家都想着明日再飞来些蝉虫什么的,要是有鸟儿就好了,都是他们平日解馋吃的。

嬴政心烦意乱,到了鸡鸣第一声的时候,才昏睡了过去。

清晨,赵高去教导胡亥公子,进入殿中,可是不见胡亥的踪影,便问:“公子呢?”

“回大人,公子去练武去了。”侍卫说道。

赵高本就诸事不顺,心中暗暗有气,道:“领我去。”

“喏!”

到了练武场,只见那胡亥与两位力士比武,赵高不动声色,远远看着,面带笑意。

力士丝毫不客气,伸手便去拦胡亥要的腰,想按住他,另一位接着要将他举起,胡亥扔掉手中的木剑,一个力士被剑划开了手臂,他松了手,胡亥借力打力,翻身到后,扼住二人的咽喉。

比武结束。

二位力士跪地,不语,离开。

胡亥说道:“去母妃那儿领赏,治治你的手。”

“谢公子!”

赵高看得出,胡亥的招式武功,与房娲儿像极了,必是房娲儿教的。她是的功夫都是些致命的招数,与宫中的武师不同。

赵高拍手,走向胡亥。

“这么早,就起来了。”

“练武之人,讲究早起。”胡亥得意说道。

“赵氏教你的?”

胡亥点头:“正是师父。”

赵高惊诧却又喜悦之色:“你唤她为师父?”

“本公子不爱阿谀奉承之言,老师您看与我练武的力士,都不是油嘴滑舌之辈,我最厌恶那些儒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过靠着那基本竹简,便总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都敢顶撞父皇了。”

赵高一斜眼,面有难色地问道:“公子可有听说过赵氏与儒生之间的事情吗?”

“师父削了一位博士的束发,弄得那人三年不敢见人,寻死觅活的,真是可笑,我就佩服师父那样的人,智谋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

赵高心生一计,低眉笑说。

“错了错了,公子,赵氏现在已在咸阳宫门前跪了一天了。”

胡亥在宫里只顾做自己的事,不干己之事,向来无兴趣。

“师父她……犯了何事?”

赵高一扯话题,说道:“公子不知李斯与儒门之争?”

胡亥仔细思索,想起,昨日有好些儒生跪在咸阳宫门口,直到黄昏才离去的。

“师父和儒生有瓜葛?”

“非也,非也。”

赵高说道:“淳于越顶撞您父皇,之后,便是昨日,李斯便上书来,提议你父皇,在全国上下,焚烧所有的除去法家典籍的诸子百家之言。”

胡亥惊叹,“父皇此举……父皇此举,无异于与全国上下的读书人作对,我虽对诸子百家之言不甚喜欢,可是,这些人,乃是天下恶之源头,遭殃诽谤之事,更是无人可比。”

“正是,故此,赵氏现在便在咸阳宫之外求情。”

“师父果真是识大局之人,忠正耿直之臣。”胡亥赞叹道。

“她跪在咸阳宫门,你父皇是瞧不见的。”

“我去看师父。”

赵高淡淡一笑,跟在胡亥身后去了……

“师父!”胡亥喊道。

房娲儿已经迷糊了,听见胡亥的声音,她睁开眼来。

“师父!”胡亥扶她。

“你怎么来了?”房娲儿有所抱怨之音,一脸惊愕。

“老师带我来的。”胡亥转身看向赵高。

房娲儿狠狠瞪一眼赵高。

“将公子带回去!”房娲儿命身边的宫人道。

胡亥说:“师父,您跪在这儿是无用的,父皇看不见您,您随我进殿去,到了那儿,您和父皇好好说。”

“孩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千万不可插手,好好回去读书,赵高,将公子请回去。”

“师父,父皇这做法无疑毁了他自己的功业,胡亥要救父皇。”

房娲儿按住他的双肩,认真说道:“好孩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师父正在想法挽回您父皇的名誉。”

“我陪师父一起。”

赵高听了,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并未阻拦胡亥的做法的,在一旁不做声,不劝阻,也不听房娲儿之言,将胡亥带走。

此时,李斯进宫来,见胡亥与房娲儿跪在一起,上前道:“胡亥公子怎会跪在此处?”

胡亥满心的怨愤,全撒在李斯身上。

破口大骂:“你这奸佞之人,意图毁我大秦之英名!我要向父皇告发你!”

李斯淡淡看了一眼那跪在旁边,面容憔悴的房娲儿。她曾是皇帝面前的第一宠信之人,不是也被他扳倒了吗?

在李斯眼中,只要谁的罪证落到他的手中,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扳倒他,无论是谁。

大秦依法治国,便是如此。

房娲儿拉住胡亥的胳膊。

“住口!”

“师父!”胡亥不解,疑惑地望着她。

“住口,丞相大人有他的思虑。”房娲儿说道。

房娲儿向李斯又说道:“公子年幼不懂事,若有冲撞之处,请大人包容。”

李斯从容,恭敬地说道:“本官向来对事不对人,公子并未触犯律法,我要包容何事呢?”

“多谢大人。”房娲儿替胡亥磕头谢道。

胡亥年幼,不懂得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厉害关系,也不懂这人情世故,怨说:“师父,你谢他作甚?”

李斯和赵高相互行礼打了招呼之后,便进宫去见嬴政了。

等他走后,房娲儿愤愤说道:“你现在就回去,而且,再不能在旁人面前说起,我是你的师父,切记。”

“为何?”

“你私自拜师,而我现在为朝中罪人,你要学会自保,懂吗?”

胡亥明白,起身便随那李斯而去。

赵高留了下来,只站在一旁,低眉浅笑。

“弟弟,为何连这样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他很是单纯,你怎么害他?”

“姐姐,在这宫中,没有什么人是干净的,我也需要权利。”

“现在这样,还不够吗?”

“我心中有恨。”

赵高从始至终都认为,当年是李斯将他是罪人之后的身份告发的。忍辱多年,怎能宽恕?当年那件事,已经随着房娲儿那充满怒气的一剑,而成了永远的死结。

始作俑者,便是她。

李斯将焚书的具体事项,施行方案呈报于皇帝。

赵昆在一旁说道:“陛下,胡亥公子求见。”

嬴政疑惑,问:“他来作甚?”

“不知。”赵昆低眉折腰应答。

嬴政看了看李斯,对那赵昆道:“你出去跟他说,让他等着。”

赵昆照做,然而……

“父皇不见我?”胡亥气愤。

“陛下与丞相大人有要事,公子且等等。”

“我便是为此事来的。”

“不可不可。”赵昆拦住他,又说道:“陛下的旨意,您不能违抗……”

眼看胡亥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

赵高在一旁,突然发声说道:“公子,丞相在此,你切莫鲁莽行事,您师父如此,便是因为他向皇帝陛下说了您师父勾结朝臣,你万万不可惹怒于他……”

在胡亥心中,他的师父和白衣卫都是忠正耿直的护国之人,却被李斯陷害,他怎能容得下这般宵小之辈?

赵昆怒目,咬牙切齿望着赵高,赵高满脸都是退让与劝说的姿态。

胡亥的性子他早已模得清清楚楚,正直有余,而权谋不足,容易听信他人之言。

一听说他尊敬的师父被李斯所陷害,他哪里平息得住那胸中的怒火?于是,胡亥直径推开赵昆要往里冲,赵昆拦不住,赵高半推半就,就将那胡亥推进了殿中。

“你进来作甚?”嬴政怒问。

“父皇,切莫听信小人之言,毁父皇的英明。”

嬴政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需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来教朕如何做皇帝,来人,将公子带下去,禁足宫中。”

“父皇,切莫听信谗言呐,毁宗庙涉及于一旦……”

胡亥被侍卫拖回宫中禁足,而丽妃也因为管教不严,罚了俸禄。

李斯望着被带走的胡亥,心中百感交集。而赵昆望着胡亥被带走,他狠狠地低声对赵高说了一句:“你是他的老师,怎这样害他?”

“害他?我是在帮他。”赵高冷笑。

“帮?”

“以后,你自会明白的。”赵高一笑。

说完,赵昆和赵高进殿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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