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娲儿心中思索的是,要不要将虞柔训练为和她一样的杀手。
她想杀项羽了,虽说他是霸王,中国的战神,可是,他此人作为将领,倒是没的说,就恨他痴人说梦,想要治天下。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都难成大业,担任无情的人,根本不能成就大业。
项羽想要复辟,想要亡秦必楚。
对于房娲儿来说,便是“亡秦必楚?我便杀尽天下楚人。”
房娲儿对于教虞柔用剑这件事,思考了良久。
“我教你用剑好不好?”
房娲儿一脸温柔地看着虞柔,虞柔明媚的眸子中,闪着光。
“若你不想,姐姐不勉强。”房娲儿道。
“我愿意,姐姐。”虞柔眼眸中闪着光,道。
当天晚上,房娲儿便开始着手,为虞柔削制一把木剑。
七日之后,虞柔看见那柄木剑,颇有不快,便问:“为何是木剑?”
“你刚学。”
“木剑可刺不伤敌人。”
房娲儿颔首而笑,摇了摇头。见她如此,那虞柔越发的迷惑了,虞柔不仅问道:“姐姐是觉得柔儿愚钝?”
“或许,我一开始,便不想教你。”
“为何?”
“学什么都得有代价,没人会平白无故地交给你什么。”
“柔儿知道。”虞柔失落地,看着手中的木剑。
在风中,静静地呆立了良久,虞柔又问:“姐姐要何种代价?”
“你的性命。”
虞柔吃惊,睁开大眼睛望着她,口中默念:“姐姐,这……”
“凡使用刀剑之人,伤的第一人便是自己,最后一人亦是自己,每每刺伤一人,都是在刺伤自己,杀手是没有感情的,太深的情感,是一种拖累,在杀手心中,信仰和敌人是唯一的。”
这是房娲儿的感触,与其说天裂在她手中所向披靡,不如说,是天裂眼中的敌人只有她一个,而她,被自己的执迷不悟拖累得伤了。
“我懂。”虞柔道。
房娲儿据地好笑,虞柔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能清楚她心中的苦处呢?她笑着问:“你懂什么了?”
“与其说,我持剑伤人,不如说,我持剑伤己。”
“木剑最好,它伤不了人。”
虞柔却道:“不,姐姐,你的功力,用木剑、用利刃,有何区别?”
房娲儿苦笑三声,开始教虞柔使剑。
房娲儿以为自己手上沾了太多血,一辈子洗不干净,殊不知,在十岁小儿眼中,她早已是帝国的利器。逃不掉了,这就是命。可是她又做不了利器,因为她有情。
……
未央宫。
嬴政正在批阅奏折,宫婢们又添上了些烛火。
房娲儿进殿,与赵昆对视一笑,跪在嬴政面前,至于嬴政,他并未察觉到房娲儿进殿来了。还在埋头处理公务,房娲儿浅笑摇头。
“陛下……”
嬴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手中握笔,抬头望去。
“娲儿,你这是要回去了?”
“对,是来与陛下您告辞的。”
嬴政回首望了望沙漏,笑道:“朕饿了,取些点心来。”
房娲儿起身,对赵昆说道:“今日为陛下熬的药膳已经好了。”
赵昆点点头,众人离去,给他们“夫妻”二人腾出说话的空儿来。
嬴政伸着懒腰,一面活动筋骨,一面走向她。
“最近,你都不在宫里陪朕,这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去处了?”嬴政斜眼望着她。
房娲儿笑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眸,问:“吃醋了?”
“你说呢?”
“我在教小孩子练剑,所以最近回去得都很早。”
嬴政漫不经心地,活动着僵硬的筋骨,房娲儿在身后为他捶肩,嬴政闭眼问:“是那个叫虞柔的小姑娘?”
“是,就是那个虞柔,您说和我长得有像的孩子。”
“只是眉眼中有几分相似而已,朕还是觉得你好看,你府上的人,朕都认得……”
房娲儿感觉这话好像有些问题,可也不好多问,只听得嬴政又说:“她学得如何了?”
“为何不问我教得如何?”房娲儿含笑反问他。
“你?”嬴政呵呵地笑,“你愿意教她,她便不会学得太差的,学得差,你早没耐性去教了。”
房娲儿陪着笑了声。
而,嬴政的那句“你府上的人,朕都认得。”房娲儿不由得想到,府上被掳走的六个孩子,是嬴政弄走的。
“陛下,请问您知道,我府上原先还有的那六个魏国的罪奴吗?”
嬴政正在活动的身体,突然止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活动。
“知道。”
“他们不见了。”
“哦。”嬴政的“哦”声拖得有些长了,似有问之意。
房娲儿回应一个比他更长的“哦”声,嬴政看着她,她看着嬴政,彼此心知肚明,而有些话,只能放在眼中,不能压在嘴上。
嘴巴是吃饭的。
赵昆拖拖拉拉,宫婢取点心的的步伐快了,他都要是要骂人的。
“小蹄子,你个不长眼的,大人在殿里你走这么快作甚?”
房娲儿听见,不由得会心一笑。
今日的药膳,药材放得多了,嬴政觉得太苦,摇头说:“你的手艺又回去了。”
“厨艺倒退是不假,医术倒是有些精进的。”她挑眉笑道。
嬴政裂开嘴一笑,将药膳喝下,房娲儿探过头去一看:“底下还有呢!”
“你要朕将药渣都嚼了来吃?”
“对。”她捂嘴呵呵地笑。
“过分了你。”嬴政假装有气。
“我一向这般没有分寸的,近则不逊。”
嬴政看了一眼一旁忍住笑意的赵昆,指着房娲儿,笑道:“你记得在邯郸,我们吃早饭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房娲儿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我说我要骟了你。”
赵昆突然绷不住,笑出了声。
嬴政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骂道:“你出去!”
赵昆和宫人们走后,房娲儿道:“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做何?”
“你怎么想起这一句来了?”
“我就记得这一句了。”
“朕记得,你拿刀指着朕,说‘我敢那刀指着你,我胆大吧?’朕想说的,是这一句。”
房娲儿嘟着嘴:“还不是为了骟你才拔刀的?”
“你现在可是朕的妻子,还敢这么说?”
房娲儿脸红,道:“你提起这一句话来,有什么意思?”
“说明,朕一直都怕你,和你逼朕吃药渣是一回事。”
“哦,陛下的意思是,你是妻管严?”
嬴政不懂,定睛问:“妻管严是什么?”
“怕老婆。”
嬴政一笑,道:“对,朕就是怕你,说不过你,更打不过你。”
“是你不想,就这么纵容我。”
“不好吗?”
“因为你没空儿管我,便只能由着我骄纵了呗!”
嬴政本想说:“朕对你亏欠太多,无以回报,除去放纵宠爱,还真不知道当如何对待你。”但这话太煽情,不利于这样的好气氛,便忍住了。
房娲儿望着桌案上快处理完的奏折,问:“还有几卷?”
“三卷而已,快了。”
房娲儿笑,她心知肚明为何奏折越来越少了。
白天,她常常擅离职守,去翻看送到咸阳宫的奏折,每一道送进未央宫的奏折,都是她审阅过的,甚至有些奏折是她模仿嬴政的笔记批阅的。
不愿他伤心,也不愿他太过操劳,伤了身子。
房娲儿也不愿自己代他做了所有的事,又让宫里的女人们有了可乘之机,她便让赵成在每位妃嫔的熏香中加了安眠的药材。让她们整日睡觉身子懒散,便没有空儿去琢磨如何引诱嬴政了。
这个奸佞,她是做彻底了。
前几日,她这个做“嫡母”的,还替嬴政教训了胡亥。
丽妃得宠,胡亥自然也跟着得了宠,那日她去赵高那处,用午膳,却见胡亥也来了。
她起身行礼之时,胡亥很不以为然,她想,许是因为母亲进来受了冷落,而嬴政又比较看重这位女官,他较为气愤。
“这位便是白衣卫的那位赵大人了?”
“下官正是。”
“听说你的刀很厉害。”
“不敢。”
“我想也是,父皇最是宠信你与李斯,真不知你二人有何好的?”
房娲儿笑而不语,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不会说话,也不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
赵高不好言语,然而,那胡亥见到房娲儿的饭食,道:“你这个卑贱的人,饭食竟然与父皇一般!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房娲儿依旧不语。摆明是来找茬的,让他撒撒气也就行了,不必认真。赵高虽是胡亥的老师,可看在他的身份上,也不好摆出架子来训斥他。
胡亥一脚踢翻了她的桌案,饭菜都洒了一地。
房娲儿也不动气,就这么大的乱臣贼子,她都不记得杀了多少个了。,
房娲儿记得,赵高曾说,胡亥此人虽然跋扈骄傲,可最敬佩那有学识,有功夫的人。
胡亥见她不动气,伸手要去打她,房娲儿下意识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只轻轻一拧,手腕便月兑臼了。
“哎呦……”胡亥咬牙,疼的满头是汗,他已经开始佩服眼前这个女人,这是他所见的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房娲儿面色从容。说道:“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不踢光棍碗,不黑婊子钱,无论你是谁,懂吗?”
“什么意思?”胡亥强忍疼痛,一旁的太监侍卫都急眼了,可见屋里的三人都没有喊他们,也不敢进去。
房娲儿一边拾起碗筷,一边淡淡地说道:“即使你是受宠的皇子,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底线。”
胡亥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可碍着面子,只好不说话。
房娲儿抬头一看,方才剑拔弩张的小皇子,现在都说不出话来,可见他已经听了进去。
“若是你向我认错,我就将你的手接回去,还教你这功夫,如何?”房娲儿收拾高餐桌,接着吃饭。
“凭什么信你?”胡亥倔强地问道。
“就凭你父皇信我。”房娲儿笃定地笑。
胡亥讥笑,问:“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为何要说?”
“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功夫有多高。”她一笑。
胡亥笑,很快便用亲和的语气说道:“帮我将胳膊接上。”
房娲儿怕孩子留下伤,丽妃责备她,便照做了,就在胡亥手臂接好的那一瞬,这个少年抽出腰间的宝剑刺向房娲儿。
房娲儿向后一翻,两只手指夹住剑身,与胡亥斗力。
胡亥只手握剑,却不能伤那双指夹剑身的房娲儿,她微微一笑,见他使劲浑身的大力气,摇摇头。只在胡亥松了手的时候,房娲儿几个大步,绕到胡亥身后,将剑架在他肩上,而胡亥依旧握着剑柄。
胡亥松了手。
“你神了!”胡亥吃惊赞叹说。
房娲儿微微露出一点儿得意的神情,然而问胡亥:“想学吗?”
“可以吗?”这少年的眼神变了。
“只要你想学,随时来找我,可是不能和别人说。”
胡亥一笑,转身道:“快进来帮二位老师收拾!”
说完,便回宫去了。
他们走后,赵高冷声道:“你这是何意?”
房娲儿只说道:“我觉得这孩子不错,性格,根骨都好。”
“倔得厉害。”赵高摇头叹说。
房娲儿却不以为然,说:“他还是个孩子,倔点好,这样的年纪便九曲回肠、老练城府,那才不是好事,真性情最重要。”
赵高一笑,觉得房娲儿说得有理,而后,说称:“他果真适合做姐姐的徒弟。”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
“对了,这个孩子,你记得教他一个做人的道理。”
“教什么?请姐姐明说。”赵高问。
房娲儿不假思索,道:“仁爱。”
“为何?”
“帝王家的孩子,不食人间疾苦,最怕没有仁爱之心,你教他一些儒家的东西吧,受用终身。”
面对新端上的饭食,房娲儿也不动。
“姐姐不再吃点了吗?”赵高问。
“皇帝那边,事情怕是说完了,我要回去了。”房娲儿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姐姐请。”
赵高送了她,并无后话。只是在此之后,胡亥便再未惹过房娲儿,偶尔听说她来赵高这里,还亲自过来请教她功夫招式,房娲儿教导胡亥也竭尽心力,想保留他身上孩子的真性情。
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始皇帝三十年。
这一年,闽粤越人和部分中原华夏族人,先后迁居进入秦国版图。嬴政示好,免去他们三年的赋税,以此让更多的百越人接受了秦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