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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娲儿和刀人凤二人没有了对话,只低头喝水,房娲儿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并非是为了叙旧,也并非为了说嬴政,更非为了吃醋,撒解怨气,便说道:“凤儿,蒙恬大人在家吗?”

刀人凤不假思索,道:“大哥他在的,姐姐找他有事?”

“是有事。”

“他现在应该在书房里看兵书,我差个人去问问他出来了没?”

蒙恬有个规矩,便是在他看书时,除了君父之事以外,旁的事和人都是不能够去打搅他的。而且,府上有规矩只有蒙氏一族的人可以踏进书房,旁的人是不能进入半步的。

房娲儿说:“不必了。”

“这……”刀人凤为难

“你能带我过去吗?”房娲儿请求她。

刀人凤虽然为难,可细细思索之后,问:“姐姐,他知道你就姓房吗?”

“不知。”

刀人凤道:“这就为难我了,府上有规矩,我没权去书房的。”

房娲儿不愿让刀人凤为难,便说:“告诉我书房在何处,我自己去。”

刀人凤想了想,便告诉了她说:“书房就是哥哥住处旁边的小院。”

房娲儿知道蒙恬的房间在何处,不多问,便去了。

此刻,蒙恬独自在书房中,正襟危坐,认真仔细地阅读尉缭的著作。顿时茅塞顿开,领悟兵者最高之法的玄妙。

正看到“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原来是房娲儿到了书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三声门。

蒙恬不悦,放下书卷,用责备的口吻,问:“有何事?”

房娲儿微微一笑,只道:“没事。”

蒙恬听着这声音陌生,不像是府上的人,便问:“谁在门外?”

“赵氏。”

蒙恬一怔,立即收起了兵书,放在一旁,整理了仪容,起身开门,见屋外只有她一个人,并无家奴的指引,厉声责问:“赵姑娘,你来我家做甚?”

“我就不能来吗?”房娲儿见他不悦,并不吃惊。也不恼怒,含笑而答之。

“书房重地,岂容你随意踏入的?”蒙恬并未给她情面。

房娲儿依旧面带笑容,道:“将军是言而有信之人,为何许给我的马匹,而至今未有送来?”

蒙恬突然想起此事来,近来白衣卫没有动静,自己事情一多,就给忘记了,便抱手行礼,惭愧而说道:“就为了这件事,你竟然偷偷跑来我的书房?”

“我今日正好无事,便过来了,蒙毅将军的姬妾是我义妹,来瞧瞧她,顺便来找大人讨要马匹。”

“请进来喝杯酒水。”

“多谢。”

蒙毅亲自为他倒水,房娲儿看了看书房的陈设,道:“这儿倒是古雅清静。”

“读书就应当找个清静的所在。”

“也是,不知大人在看谁人的书?”

蒙恬转头看了看案上的书卷,道:“尉缭子的书,呈给大王,大王让我带回来细细研读,改日在与尉缭先生一同切磋。”

“他是理论大家,你又有实战之能,你二人相商,便再合适不过了。”蒙恬笑,房娲儿这句拍马屁的话着实拍得刚刚好。

在蒙恬笑时,房娲儿问:“不知先生觉得尉缭先生对于秦国的兼并六国之战有何意义?”

“其人的思想和大王的想法一般,认为战争便是为了实现天下大一统,并非为了争霸,我秦国打仗,不是为了奴役他国之人,而是为了相互融合,消除对抗,实现和平,永无战乱。他在书中说得清楚。”

房娲儿又问:“治兵之法呢?”

蒙恬侃侃而来:“先礼信而后爵禄,先廉耻而后刑罚,先亲爱而后律其身。使民无私,与因民之所生以制之,合而用之。”

房娲儿哈哈而笑,说道:“蒙大人应该知道,白衣卫原来的人全散了,现在白衣卫只有我一个人了。”

“知道一些。”蒙恬直言不讳,并无奉承她的意思,当然她一小小女官,并未位分,无须奉承此人。

房娲儿面带尴尬地笑容,问:“你可听说他们进入白衣卫的第一天,我对他们说了什么?”

“请姑娘赐教。”蒙恬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房娲儿摆摆手,道:“赐教谈不上,您就当一个笑话来听吧。”

蒙恬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不说话。房娲儿道:“我对他们说‘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大人觉得如何?”

蒙恬笑道:“姑娘是有才华,有品行之人,可是您用这一套带兵,那就偏颇了。”

房娲儿自嘲说:“我这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当真不可行。”

“姑娘并非兵家,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不妨事。”蒙恬这一句劝慰,倒是说出了满朝上下都只当白衣卫当做跳梁小丑罢了,认为白衣卫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人。使得房娲儿心中委实不爽快,可脸上依旧含笑,将气往肚子里咽。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我思虑不周全。”

“军功耕战,是我大秦的治民之策。”

“秦国迅速崛起,便是商鞅将奖励军功与土地生产合并,让我大秦成为为战争服务的机器,可是,若是没有战争了,如何分配土地,如何安置军民,便又是一大难题了。”

蒙恬大笑,说道:“姑娘思虑深远,我不过一介匹夫,这些事还容不到我来想,上面只有大王思虑把控。”

“蒙大人,我现在已经无缘面见大王了,可不得不请求大王帮我劝诫大王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像现在这样烈火烹油便能繁花似锦,一统天下之后,如何管理百姓,要从现在就开始思虑了。”

蒙恬听了,便问:“现在秦国的制度,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将来,我们面对的,是一块更宽阔,更复杂的土地,如何有效管理地方,这件事大王现在要开始考虑的了。”

“若是依照周朝惯例,不行吗?”

房娲儿笑道:“若是恢复周朝制度,大王的仗,打与不打又有何意义。”

蒙恬点头,蹙眉说:“姑娘的话,我必定如实转告大王。”

“多谢。”

房娲儿想了想,又说:“对了,将军,作为平民百姓,我想劝您和秦国诸位兵家一句话,可行否。”

蒙恬觉得她是识大体的女子,便道:“姑娘但说无妨。”

“对六国百姓,各位要怀柔而待之。”

“何为怀柔?”蒙恬止不住地问道。

“用一些小恩小惠广布天下做宣传造势,拉拢关键人心。这可比战争有用得多。”

“劝说天下人归秦?”蒙恬觉得她的想法太过妇人之仁,若是可以劝说,何必要动刀动抢的呢?

“对。”她点头而说,目中坚毅。

蒙恬呵呵一笑,问道:“你的意思是,兵家不如说客?”

房娲儿摇头浅笑,回道:“非也,您说,只愿做秦人,和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让你做秦人,是一回事儿吗?”

“不是。”

“那就是了,大王要的,不是兼并,而是归一。”

蒙恬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由得想,难怪之前嬴政如此宠信她,并非是嬴政贪恋,原来是因为她的才华远见,却是非常人可比。蒙恬对她,顿时心生敬佩之意,可看着她的面容,不由得思念起故人来。想若是她活着,这两个人同争日月之辉。

不同的是,房娲儿比赵氏多了些人尘之味,言语面容中多几许娇俏可爱。

眼前的赵氏宛如仙人,傲然于世,不染纤尘。总而言之,她和她虽然有一样的面容,自然是除去她眉心比房娲儿多了一抹浅红印记,之外,面容毫无差别,只是二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赵氏并没有房娲儿讨人喜欢。

看着房娲儿,蒙恬忍不住月兑口而出:“姑娘可知,你是除我家人之外,唯一一个踏入我书房的人。”

房娲儿得意洋洋,一时间,竟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便说了句:“当年夜潜你卧房,是不是也是第一。”

说完之后,她端起水来,正欲饮下,却看见立蒙恬呆呆地望着她,一脸惊诧,疑惑。房娲儿心头一紧,后悔自己多言。假装平静如常,端起水来,饮了半杯。

“蒙将军,你看着我作甚。”她低下头,心中紧张,烧得面色绯红。

蒙恬含情望着她,徐徐月兑口而道出:“房姑娘,别来无恙。”

房娲儿咬唇,不言语。

“你又骗了我”蒙恬心里激动欢喜,然而脸上只是淡淡地一抹微笑。

房娲儿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了,便直说道:“我可没骗你。”

第一次,吕不韦府上,她假死,蒙恬伤感。第二次,鬼谷,她杳无音信,每每中元清明,蒙恬会背着,在她画像前上一炷香,祭奠她的香魂。

“难怪大王要将你带回来,我说呢,这个世上怎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秦宫中的人都知道,赵氏女子,嬴政赐名“娲儿”,建白衣卫,而她与嬴政同住同食,堪比尉缭子。一开始蒙恬心忧此人是细作,是赵国人派来迷惑嬴政的女子,后来,水淹大梁之后,蒙恬往心里厌恶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如今,人再次死而复生,蒙恬心中安宁下来,却也想起她现在是嬴政的人,心中不免失落,忧喜参半。反倒更加希望白衣卫被彻底踢出朝局,嬴政此生不再提及她来。

不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难免人家都会误会他们的关系。其中,包括了蒙恬,蒙恬问道:“能问你一件事吗?”

房娲儿淡淡地说道:“你想清楚再问吧。”

蒙恬摇头,想着他不必开口去问了,事实放在那儿,宫里的消息,嬴政的喜好,他也不该多管。只是,他为臣子,对主君的人有非分之想,委实是罪孽一桩。心中有愧,感叹今后无颜面对君主。

可当下,蒙恬看着那张他爱慕多年的面庞,柔声说道:“房姑娘,我们去马厩吧。”

“好。”话毕,二人起身。

蒙恬开门,请她一块儿走,房娲儿跟在他身旁,蒙恬不时地用余光望一望她,心中不免喜乐,却与房娲儿撞了个对眼,蒙恬不由得边走边问:“房姑娘,你现在在咸阳城中,生活上可有什么困难?”

房娲儿低眉浅笑,说道:“没有,赵高也就是我的弟弟,他将我照顾得很好,不牢大人费心了。”

“赵高?”蒙恬口吻极为轻蔑,可想一想,他是房娲儿弟弟,便只好前心中的怨念付之一笑。

“蒙大人不记得了吗?赵高和赵成是我兄弟。”房娲儿听出蒙恬的或许与赵高有恩怨,可是她并不知情,想要问一个结果。

蒙毅摇头问道:“房姑娘,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房娲儿一脸疑惑,望着蒙恬,眼神诚恳,表面她是想要知道的。而蒙恬冷冰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只是表面的笑,假笑。他只说道:“罢了罢了。”

蒙恬不会说谎,但他清楚,自己是个外人,将赵高的罪行往他姐姐耳中一说,就是挑拨离间,非正人君子所为。

房娲儿也并非之不明人情世故的之人,便道:“大人既然不便说,那我回去问问他就行。”房娲儿也听得出蒙恬的意思。

蒙题摆手,说道:“你若回去一问,赵大人就也知道,事情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你还不如问我。”

“蒙大人既然不愿说,我便不说,自然方才是我思虑不全,请蒙大人恕罪。”房娲儿正欲行礼赔罪,蒙恬忙伸手去扶,口中念叨:“房姑娘莫要此般。”

手却无意碰到了她的手,蒙恬心中一阵酥绵,忙抽回了手,心中全是嬴政的模样,越发地觉得自己有罪了。

房娲儿倒是并未在意,心中无念,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起身,见蒙题发愣,便道:“这件事我也就不过问了,若是家弟有何不妥,直接告知大王即可。”

蒙恬心中慌乱,想房娲儿历来最看中这个弟弟,便宽慰她说:“房姑娘说笑了,那些小事情不至于要闹到大王那处去。”

房娲儿拱手道:“那你我就不提了吧,过了也就过了吧。”

“好的。”蒙恬作罢,面态从容走向前。

房娲儿跟在蒙恬身旁,只见蒙家的侍女小厮见了他二人都退到一旁,鞠躬行礼,问安。

她想,今晚嬴政就可以知道她来过蒙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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