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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祸兮福兮

那一夜,王醒一夜没有睡着,贾骨踢了一夜的被子,王醒拉了一夜的被子……

王醒病愈之后,贾骨和他一块儿去了鬼谷山庄。

可是,在那儿才住了一个月,贾骨便要走。

王醒失落,说:“这里不好吗?”

贾骨嘴里含着草,躺在草地上,翘着脚,漫不经心地回答王醒说:“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为何要走?”王醒抿唇,问他。

贾骨听出王醒有不悦,立起身来,说道:“待不住,天底下这样的山,何止这一座,我的心不属于任何一座山。”

王醒与他双目直视,毅然问出:“人呢?”

贾骨看着王醒,不说话。

王醒与他在风中,不说话,看着前方,贾骨取下腰间的酒壶,独饮,王醒发愣沉思。

良久,酒喝完了,贾骨摇头摆尾地坐不住,低声说:“回去睡吧。”

王醒不理睬他,黯然忧思说:“鬼谷有一本阵法,八卦阵,传说若是布置成了,一个人走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贾骨觉得甚是有趣,眼睛发光,便问:“你会摆弄吗?”

王醒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认真地说出口来:“现在不会,只是现在。”

王醒极为笃定。

贾骨突然一笑,杵着脑袋,望着他,点头说:“你就学吧,等你学会了,看看能不能困住我。”

“一定把你困在我身边,绝不让你走。”

王醒望着他,似笑,似哭。

第二日,贾骨不告而别,留下信来。

说来说去,只有一句,他欠着他一个八卦阵,他欠他一个可以困住他一生的牢。

不过几年,贾骨送信来,说是自己收了一个徒弟,长得很漂亮,是个聪明姑娘。

王醒生气了,写信说是要去看望他。

他来,他就躲,他躲他就追,追不着,就去找。

直到他当上了鬼谷子,俗事缠身,月兑不了身,便少有机会下山去。他不追了,他就不躲,感觉天下之大,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处,四处飘零。隔三差五托痊愈之后的病患,送几封信去鬼谷山庄,挑衅他来找他,满信都挑衅之言,实则,都是问候之语,只报平安之安慰语。

贾骨的表达,你不懂他,便看不懂他所说的话。从字里行间的放荡不羁,王醒看得出,贾骨一点儿未变。

见他一如既往顽劣,王醒心情甚是好。

王醒每隔一段时日,便要下山去,去找他,也去找梅花泪,找到那个东西,距离找到他也就不远了。

王醒一直都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和人。

不过,王醒遇见那个贾骨信中提及的徒儿,便也收她为徒。

其一,房娲儿极为聪慧博学,其二,她的性情根骨与贾骨别无二致,其三,贾骨家的医术,有个传统,一代只有一个徒弟,一般情况,是父传子。

贾骨却一生未婚,没有子嗣,这个房娲儿在医鬼眼中不仅仅是徒弟,还是女儿。

王醒抢了贾骨的徒弟,大张旗鼓地举行拜师礼,想要他上山来向他要个说法,想要贾骨回来与他抢徒弟。

他失算了,他没有来。

后来,他认了房娲儿做女儿。

当贾骨在此遇见房娲儿,从她口中,听她管王醒叫“师父爹”。

这是一声奇怪的称呼,贾骨懂了。

后来,贾骨的心开始安定下来,守着这个和他臭味相投的徒弟,找到梅花泪,然后回鬼谷,一家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世……

眼下,贾骨把王醒埋在梨树下。

墓前,四个梨子,一碗汤药,只有这二人能懂,这是王醒最喜欢的搭配。

八卦阵就在这树林里,王醒建好了,却不见贾骨来,现在,没人能困得住他了,他可以潇洒自由一生一世。

贾骨将鬼谷山庄的大厅,一把火烧了去。

那儿的人都是王醒的亲属之人,可是贾骨着实无力将他们一一安葬,便将此处付之一炬,让这儿的记忆,随风飘散。

再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的故事与他的懊悔。

然后,贾骨赶着鬼谷山庄里的鸡,去了山间茅屋,打算在这儿住几日,可是还未走到山间的小茅屋,便看见那边炊烟寥寥。

贾骨一直不见房娲儿,一看这儿有人,便道:“房娲儿,你这小王八蛋,怎么到这没人的地方躲着来了!”

可是他又一想,房娲儿虽然不是纯善之人,可是,她不会杀人鬼谷的人,也绝不会抛下鬼谷的人,不为人家收尸,独自跑来这边躲着,更不会将千里迢迢从秦国带回了的贾骨扔在马车里不管不顾。

想来想去,房娲儿不在,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此处的人不会是房娲儿。

贾骨心忧,便将鸡笼放在一旁,用枯草掩住,自己悄悄走到小茅屋那边,去打探屋里的情况。

茅屋外,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生火。

一位面若冠玉的美男子。

贾骨心中念道:“妈的,这是王醒养的小白脸?”

面若冠玉的男子听见身后草丛中有声音,机警一喊:“什么人?”

贾骨不做声,那面若冠玉的男子拔出腰间的佩剑,贾骨见那佩剑模样精致,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件,便想,此人必大有来头。再细细观他拿剑的模样,正气凛然,身形正,而且直,不像是奸恶之徒。

贾骨走出来,问道:“孩子,你是什么人?”

面容冠玉的男子看见面前站着一位长着,形体枯瘦,模样亦正亦邪,并不敢收起剑来。

面若冠玉的美男子道:“路过之人。”

贾骨轻笑一声,想要往屋中去。那面若冠玉的男子突然一急,凌空一跃,飞身过去,挡在贾骨面前,剑指向他。急迫说:“您不能进去!”

贾骨用指尖推开剑,轻蔑问:“年轻人,这不是对待长者的道理吧?”

“不,先生您不能进去。”面若冠玉的男子说道,他眼睛瞥了一眼茅屋中卧房的方向。

“里面有什么人?”贾骨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他。

虽然看着贾骨亦正亦邪,但面若冠玉的男子却不加遮拦,说道:“一位受伤的姑娘。”

贾骨本就在思考房娲儿去了何处,这人一说是一位姑娘,他便说:“让我进去看看去,没准是我徒弟。”

面若冠玉的男子思考片刻,说道:“那位姑娘伤得很重,若是您的徒弟,还请您不要太过悲伤。”

“她受伤?这丫头……不可能呀。”贾骨记得房娲儿那异于常人的体质。

面若冠玉的男子将贾骨带进房中,见房中,初次遇见王醒时他躺的床榻之上,躺着的,是房娲儿。

“娲儿!”贾骨呼唤她。

面若冠玉的男子松了一口气,收起剑来。

“她果然是您的徒儿?”

“废话,要不是我徒儿,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贾骨想要拉起被子,为房娲儿诊脉,却被男子止住了。

“先生不行。”

“为何?”贾骨的手止于棉被一角。

“这位姑娘全身的经脉,骨骼都……”

贾骨横眉冷对。

“你做的?”

男子忙说:“不不不不是我。”

贾骨见他慌乱,现在又救了房娲儿,便信了。

“谁伤的?”贾骨问。

那男子摇头道:“不知,我看见她时,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贾骨惊讶,一把掀开被子,她全身都在水肿,而且是软瘫在床上的。

“这……”贾骨看着,心如刀绞。

“我的徒儿,怎么可能这样,她是不会受伤的!”

贾骨的哭声吵醒了房娲儿,她睁开眼睛,看了贾骨一眼,说不出话来,只流出了眼泪,顺着脸颊,混杂着血,流在被褥上。

“娲儿,睡吧,师父是来救你的。”贾骨将对王醒的遗憾,也加注在对房娲儿身上,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贾骨拉着男子走出卧房。

“年轻人,多谢你救了我的徒儿。”贾骨拱手行大礼。

那男子忙扶起他来,说:“先生不必言谢,在下张子房,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贾骨望着他脸,惊讶问道:“韩国人?”

张子房直言不讳:“正是,先生认识我?”

“游历韩国时,在张国相府上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刚刚出世。”贾骨捋捋胡须。

“原来,是祖父的故交。”张子房笑答。

“我就是医鬼贾骨,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张子房听人说起医者里,有一门,手法奇特,脾气古怪,居无定所,行踪飘忽,被世人称为医鬼。

张子房一笑,欣慰说道:“那这下屋里的姑娘有救了。”

贾骨伸手拦住他,问道:“你向我细细说说,娲儿为何会在这儿。”

张子房与贾骨,一边做晚饭,一边细细说来……

早在三日前,张子房慕名前来鬼谷,想要拜那鬼谷子王醒为师,血洗国仇家恨。

结果,满天红光。

后来,天狗食月的异象便发生了。

因为天黑地暗,且天狗食月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便没有冒然上山。

张子房走到山脚下时,看见大队人马从山上下来,他不知那是什么人,便绕道去了山后的树林中,打算在此歇息一夜,再做打算。

走到后山悬崖下面时,他借那火把那微弱的光,看见悬崖下有个人。

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走进一看,是个躺在地上的女子。并且是一个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样的女子。

他猜测,这人是从悬崖上面摔下来。

本以为她死了,可是,她没有闭眼,而是睁着眼睛,张子房觉得甚是可怕,想要将她双眼合上,伸手一模,却感受到她的眼睫毛在动。

张子房将火把举近,看着她的脸,可是看不清,便用自己的衣摆将她的脸擦干净了。

房娲儿看着他,眼珠在动,流出泪来。

“你没死?”

她眨了眼睛。

“你从上面摔下来的?”

她又眨了眨眼睛。

“你要我救我你吗?要就眨一下眼,不要就两下。”

她很是认真地眨了一下眼睛。

张子房笑了,擦了她的泪,柔声说:“放心,我会救你的。”

张子房见她嘴唇干涸,便去河边取来水来,用叶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喂给她喝,她想笑,想谢谢他,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张子房在她的身边,点上火把,说道:“睡吧,明天我带你离开这儿。”

张子房,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看到最好看,也是最亲切的面孔,好像认识很久,在一起很久很久的时间了,却是第一次见。

那一夜,月食过后,月色挂在天上,天气很好,他们周围都是篝火,火焰燃烧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夜宿深山,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两人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她睁开眼时,却不见他的踪影。

心里很失望,想要动一动,可是,这一次,似乎她恢复时间变长了,除了不疼,没有其他的感觉,依旧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笑。

太阳升起,她就呆呆地望着天,心想自己难道要穿越回去了?

而此时,张子房满脸笑意地回来了。

原来,他去山里,找了树枝,想要将房娲儿捆在树枝上,拉着她上山去了。

“你全身经脉骨骼都断了,我只能这样带你走,得罪了。”他语态温和,使得房娲儿心安。

然后,因为拖着她,走得很慢,顺着溪流走,找到间茅草屋,见没人居住,他在屋外守了到天黑,不见人来,便私自进入,和她一起,在此过夜。

他将她安置在里间的卧房中休息。

他守在外间。

可是他不懂医药,下山去问了大夫,乡间郎一听病情,都不来医治,张子房便在此守着她,想着等她断气了,将她埋葬。

……

张子房讲完,饭也做好了。

二人匆匆吃了饭,张子房收拾,而贾骨,却进屋去喂房娲儿稀粥。

看房娲儿还是瘫在床上,贾骨感叹着说:“看来这一次,是你的大劫。”

一点一点喂粥,她努力的喝下,即使这是她喝过最难喝的粥,她也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这个年轻人,叫张子房的,长得好,人也挺不错的对吧?”贾骨问她说。

房娲儿眨眨眼。

心想,贾骨突然说一个人的好处,想来必是有阴谋,她生怕贾骨要拿张子房试药,心急如焚。

贾骨看她流泪,笑说:“傻丫头,放心,师父谢他还来不及呢,怎会害他?”

房娲儿安心,止住泪。

稀粥喝完,贾骨喊道:“子房!”

张子房应声进屋,问道:“贾先生,您有何事?”

贾骨将碗放在一旁,问:“你想要我救她吗?”

张子房毫不迟疑,道:“想。”

贾骨又问:“你能帮我救治她吗?”

张子房又回答说:“先生请说。”

贾骨嘿嘿一笑,说道:“好,你帮娲儿将衣衫月兑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张子房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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