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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华还在把弄着这枚犴达罕的角做的扳指,她把自己十个指头都塞了进去试着戴,但是没有一个能囫囵戴上的,连最粗的大拇指套进去也余出许多空隙来,就叹了口气,把扳指放进了自己的彩线盒子里。

她刚放好,就听得外面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华姐儿,华姐儿,出去看灯去啊”

她推开门,道:“现在才未时,灯市还没张罗起来,戏班子要到申时才来呢,你着急作甚!”

芳芳见她穿了一身新衣袄,便笑道:“你这一身好看,只是今天若是穿出去,一定会弄脏咯!”说着她打量张昭华的头饰,惊讶道:“之前戴的春花怎么不戴了,那个多好看啊!”

“好看什么,”张昭华气愤道:“土死了!”从房里取来这朵春花,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芳芳还真的喜欢,拿上就马上戴在了头上,之后两人携手去灯市上。

灯市设在张厂和李家村中间的官道上,平常时候是决不许堵塞官道的,但是既然是过年过元宵节了,大家就不怕犯禁了,足足有一二里的地方都成了卖吃的玩的的市肆,一路走过去已经有许多人兜卖东西了,除了花灯、面人、泥人;还有各种烟花爆竹的,爆竹可以单个卖,烟花却以一架子、一盒子这样的卖;有的烟花盒子堆了五层,藏了各种花色,也有各种名称,比如说“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之类的,一看就是从城里赶过来卖的。

越往后面走,全是卖小吃的,有炒栗、茯苓糕、烧鸡、爪子、还有车推的卤牛羊驴肉等等,还有卖糖、粽子、粉团、荷梗、荸娄、瓜子的,张昭华和芳芳都没想到现在还有卖粽子的,看上去还挺新鲜,于是俩人各买了一个来吃。

芳芳吃的是鲜肉粽,张昭华就要了一个红枣红豆的甜粽,俩人都觉得自己的好吃而对方的不好吃,于是争辩了一路。

“你得了多少压岁钱?”芳芳忽然问道。

“几文钱。”张昭华平时得的零钱多,也就不在乎压岁钱能拿多少,但是显见芳芳她们还是很在乎压岁钱的,便问道:“你得了多少?”

“我得了足足十五文呢,”芳芳很高兴的样子:“还有去别人家拜年得的,加起来有四十多文了!”

张昭华她们逛了好一圈才走出了灯市,往土地庙那里走去了,说是土地庙,其实是很小的一个神龛罢了,但是村民拜的虔诚,来来往往经过都要拜一下,还听粮长说过准备明年集资修一个小庙出来,是真的庙,不是这么个方寸之间的神龛。

今晚上除了上元夜的灯会,最重要的还是社戏和社祭。

所谓社祭,就是社神崇拜,从商周以迄明代,社祭都是官方民间重要的祀典。宫中有社稷坛,礼仪一如宗庙,府县有大社、国社,小到村户,就成了小小的神龛那么祭祀谁呢,祭祀的是后土。

祭祀后土,但是渐渐却配以句龙,这是社神人格化的开始,此后凡是有功德于百姓者,均可被民间立为社公、社神,这就是所谓的“土地神”。

祭祀社神的社日,有春夏秋冬四个或者是春秋二祭,在乡下更注重“春祈秋报”,所谓的“社会”,不是指后世广义的社会,而是社日时候民间祭祀社神所举行的各种庆典活动的结会组织如今永城及附近十里八乡的社会,就是由粮长组织牵头,去年在城里,今年就在乡下结社。

立社是有规矩的,举行社会社祭也是有规矩的。比如说按规定来说,社庙要栽植树木,旁边要有巨石,但是这么个小地方没有庙,只能把土地神的神龛设在树下,后面立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张昭华和芳芳走过去跟着众人拜了拜,不一会儿就听到前面含着:“三牲来了,都让开”抬头望去,之间果然是有人抬着鸡、鱼、猪过来了,这就是大家出钱买来的三牲,每家掏了一分银,因为不光是要买这些三牲、酒果香烛,还要请城里的戏班子来表演。

人渐渐多起来,没过多久张昭华就觉得这一方天地似乎变小了,她和芳芳跳出人群,站在官道两旁去看,拥挤过程中,张昭华的新裙子没有被碰上,倒是芳芳的旧裙子边上被踩踏了好几脚,气得她叨叨了一路。

她们人小,被前面挡着就看不到,芳芳就卷起裙子爬上了树去看,不一会大叫道:“俺看到戏班子过来了,乌压压一群人!”不过她马上又道:“哎呀不是,是乡人!”

社戏上,除了戏班子,也有十里八乡传统剧目了,都是村人自己娱乐的,比如舞剑、劈叉、跳凳、过桌子、扭秧歌、舞狮子什么的,芳芳看到的是抬着桌子和高跷过来的乡人。

张昭华被她说得心痒,也想窜上树去看一看但是还没等她模到树下,就被王氏捉住了,王氏一眼看破她的心思,便教训了一番,不许她上去;其实张昭华也在犹豫,因为毕竟是新裙子,万一被树杈刮破了,那还不得心疼死。

“娘,爹还有大哥他们呢?”张昭华没见到老爹,也没见到张昶张升,奇怪地问道。

“都去接社去了,”跟在王氏后面的郑氏走过来,从系在腰上的绣囊里取出针线包来,道:“你走的急,都忘了压线了!”

上元节也有个风俗,就是在衣裳上面别了绣针彩线,以压不祥,当然这个风俗从宋朝开始就有了不一样的寓意。

这个要说到北宋神宗年间了,有个叫王韶的名臣,家里子嗣众多,其中有个排行十三的王,最为颖悟。有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家家户户赏玩通宵,都来街上看灯游耍。这王韶一家也不例外,年方五岁的王也被家仆背着去街上看灯。

这家仆看灯起先还能注意着背后,时间一长看得目眩神迷,猛然才发现背上的小衙内已经走丢了,顿时大惊,回去报知,家人一并在灯市上找寻起来。

却说这个王去了何处,竟是被从宫中出来赏灯的宦官给捡着了,抱回宫去,对神宗说是“得子的好兆头”,神宗一听就令带上来,细看果然是十分玉雪可爱的金童子,见了他也不惧怕,擎拳曲脚一拜两拜的叩头稽首,说话间口齿伶俐,顿时喜动天颜。

再一问居然是大臣王韶家的幼子,神宗十分奇怪,便问缘何到了宫中这孩子不慌不忙道:“只因昨夜元宵举家观灯,瞻仰圣容,嚷乱之中,被贼人偷驮背上前走。谒见内家车乘,只得叫呼求救。贼人走月兑,臣随中贵大人一同到此,得见天颜,实出万幸。”

神宗便命人去寻贼人,都道元宵夜人山人海怕是已经找不到了,但是王却信心十足说是一定能找到,因为他在被贼人偷走之时,便把头带的珠帽除下藏好。那珠帽之顶,有他母亲绣针彩线插戴其上,本意是以厌不祥。但王就于除帽之时将针线取下,在贼人的衣领缝线一道,插针在衣内,以为暗号。说如果去寻人,见到衣领上有彩线一道的,必是昨夜偷他的贼人。

凭此果然找到了贼人,王被走丢又奇迹般地寻回的故事也传到了现在,于是家家户户在上元夜都别针线,除了厌不祥之外,还有走丢了孩子可以寻回的意思在里面。

张昭华的针线刚刚别好,就听树上的芳芳叫道:“这回看清楚哩!是戏班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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