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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薛南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朱雪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薛南烛的父亲薛明世本是闽宫之中最年轻有为的太医,但因薛南烛出生后险些夭折,需要大量的珍惜药材来保住其命。闽宫之中,药材虽多,但多数为宫人所种植,药效自然不及野外自然生长的药材;为求不延误一刻病情,薛明世辞去了宫中太医之职,专心陪伴薛南烛;为其几番冒尽艰险,五香血藤、天青地白、玉带草、曲码滋、以及这一次因其而丧命的金缕草,都是对薛南烛的身子有着极大作用的药材。这十几年来,薛明世没有一日是安然度过,薛南烛的娘亲也因此而劳累至死。

朱雪槿如今才明白,何以薛南烛会说出那样悲伤的话。她重重的叹口气,模了模薛南烛尚有些**的头发,眼神中爱怜之意愈盛,“你的人生不过刚刚起步,却已让人如此唏嘘。瞧你十岁出头的样子,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的痛苦。”

“我害死了娘,如今,又害死了爹。其实说到底,最该死的是我才对。”薛南烛脸庞上,几道泪痕已经很深。

朱雪槿抽出锦帕,一面帮她擦着泪,一面道,“南烛,莫要乱想。你的命是薛太医用生命换来的,岂能如此儿戏,岂能轻易的便说自己该死。我只是有些担忧,薛太医如今已故,我军之中随行的大夫大多是见识浅薄的军医……”朱雪槿说着,将锦帕放下的时候,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自己的右臂,她忽的双眼一亮,又对薛南烛道,“我记起来了,我的右臂能够保得住,全靠夏国大皇子。不如一会儿我们便去寻他,让他帮你瞧瞧。”

朱雪槿话尚未说完,薛南烛已经微微摇摇头,叹息的工夫,语气中难掩悲凉之意,“这些年我跟着我爹天南海北的跑,爹也教过我许多疑难杂症的诊治方法。我想……姐姐说得对,我这条命,是以爹的命相换而来,我该好生珍惜。爹将我藏入水缸之中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怎的就给忘了呢。”

眼见着薛南烛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朱雪槿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面叹息着,一面道,“若南烛不嫌弃的话,日后我便做你的姐姐,让我来保护你,可好?不然的话,要我将你孤身一人留在闽国,我终究也是放心不下。”

薛南烛听着朱雪槿强有力的心跳,将头更靠近了些,合上眼,闷闷的“嗯”了一声;她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在朱雪槿蹲,对她绽放第一个笑容的时候,或许是朱雪槿牵着她的手,让她感受到那股久违温暖的时候,或许是在朱雪槿将她护在身后,顶撞夏国大皇子的时候,又或许是如今,朱雪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听到这强有力心跳的时候薛南烛忽然有了想要一生留在这个温暖女子身边的愿望,尽管她自己都并不清楚,这一生会是多长。

和岘村的雨声渐渐小了,这场雷暴雨完全过去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薛南烛在朱雪槿的帮助下,于大宅之中寻到为薛明世保尸的草药,并且小心翼翼的再度将其塞入躺柜之中朱雪槿还神奇的发现,不止身旁,薛明世的衣服之中、甚至口中,都被薛南烛塞入了不知名的药草。一切就绪之后,薛南烛伸手捂住了薛明世的双眼,低声道,“爹,我会好生保重,也望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只为自己而活,不要再有任何负担了。”

晚膳工夫,薛南烛人瘦小,吃的也极少,很快便默默坐着,低垂着头,也不说话;朱雪槿见了,轻轻拍拍她的手,后起身便向众人告辞,拉着薛南烛便往一侧的里屋走了去。阳寒麝目光都不转,只是面无表情的嚼着东西;荣耀微微侧头,问朱烈道,“瞧雪槿的样子,倒是对这个小姑娘颇为疼爱。”

朱烈笑着颔首,道,“槿儿这孩子,虽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到底也是个细心的姑娘家。那被她救起的小姑娘瘦瘦小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难怪她会格外疼惜。”

“不过看起来年纪虽小,身子也柔弱,可她对医术的造诣定是不低,”荣耀模了模下巴,眯眼说着,“此次若能一直随行,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抱歉,打断两位将军,”高品轩忽的开了口,见荣耀与朱烈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方才起身,拱手恭敬道,“如今雪槿姑娘并未吐露关于这位陌生姑娘的一言半语,我们对这位姑娘以及那个死去男子的身份并不清楚,是否不该就此让她同行。兵不厌诈,万一那姑娘是敌军特意派来的奸细,又对医术颇为精通,那一直与她朝夕相处的我方大将,是否存在着危险。这方面,两位将军也许该考虑一番。”

高品轩所言,正是应承了傍晚时候,阳寒麝拦下薛南烛,说的那番话。朱烈与荣耀两位将军脸色不禁一凛,眼神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阳寒麝身上;毕竟他们一行之中,可还有一个夏国的大皇子。朱烈没有再开口,倒是荣耀接了高品轩的话,道,“高侍卫所言也有道理,今儿个我们便先行歇下,夜里紧闭屋门,一切小心为上。待明日一到,我们再好生问话,这般可好?”

别看荣耀官位品阶比高品轩不知要高多少级,但高品轩毕竟是陪伴阳寒麝一起长大的、最贴身的侍卫,又颇得阳寒麝信任,所以面对高品轩,荣耀虽为将军,说话却也是客客气气的。高品轩自不是那恃宠而骄之人,见荣耀如此,便再度一拱手,后得到荣耀免礼,方才重新落座。

荣天瑞本是相信朱雪槿的,可奈何高品轩这么一说,他的心还是提起来了;末了,他对着荣耀低声道,“爹,我不太放心雪槿。夜里我便守在雪槿房外,以防万一吧。”

朱烈闻言,轻笑一下,拍了拍荣天瑞的肩膀,开口道,“你不必担忧,槿儿虽有伤在身,但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该不会伤着她半分的。”

荣天瑞却依旧认真的回朱烈道,“朱伯父说得对,在正常情况下,雪槿肯定不会为一个陌生女子所伤;可刚刚的情况,朱伯父也看到了,雪槿对她的维护已经到了……”“可以顶撞皇子”这六个字,荣天瑞卡在了喉咙里,后别扭的跳过这个话题道,“我还是守着她,心里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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