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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致命邂逅

第1章:致命邂逅

北魏皇帝拓跋焘太延年间的初夏,太原前往都城平城的中途驿镇,赶了两天路的顾倾城,躺在客栈的床上。

银月如霜,透过窗棂照在她赛雪的肌肤上,月白朦胧,更显得白女敕细腻。

她一头柔滑如黑缎的秀发在枕席间铺陈,黑白相映,整个人美得有如黑夜绽放的妖魅。

她出生不久丧母,父亲顾仲年扶正偏房柳如霜为夫人,却将她送回外祖父王孝廉的老家太原,由女乃娘张秀莲抚养。

十几年来父亲不闻不问,如今总算派李管家来接她回皇城平城。

却不是为了一家团聚。

只为退亲。

让她带回当初的定亲凤血玉珏,主动与皇上的八王子拓跋余退亲。

她低眉敛了一眼脖子上的凤血玉珏,模了模玉珏上的缺口。

玉珏有缺,人岂能圆。

顾倾城露出一抹冷笑。

“倾城小姐,已故夫人当初与闾左昭仪娘娘是闺中密友,那时候闾左昭仪娘娘虽有王子,却只是宫中的贵人,与小姐定下女圭女圭亲。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闾贵人已贵为左昭仪,地位仅次皇后娘娘。

八王子也从当初的吴王封为南安王,地位何等显赫。”

李管家直言不讳,瞥了一眼高挑纤瘦的顾倾城,又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虽说老爷这些年也官运亨通,官拜当朝尚书吏部郎中,也是个正四品。

可小姐毕竟在乡下长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礼仪,应该不懂吧。

虽是嫡女,却亲娘早逝,与南安王身份地位悬殊,可谓云泥之别。

别说是老爷,就是小姐您,也羞于高攀,嫁入王府吧?”

李管家巧舌如簧。果然是柳如霜的得力亲信。

顾倾城眉眼低敛,嘴角带笑,乖巧柔顺,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快。

“可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闾左昭仪当年和夫人交换了信物,就要重言守诺。”李管家继续他的能言善辩。

又瞧了一眼顾倾城脖子上的凤血玉珏,而后再道:

“闾左昭仪娘娘希望您主动送还玉珏,退了亲事,陛下面前也好交代。

万一小姐赖着不肯退,您可知道,皇家有一万种手段,能让您生不如死。”

趋炎附势的女人。

顾倾城当时嘴角微挑,冷笑。

闾左昭仪把她当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皇家既然一诺千金,就应该接她回去成亲,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南安王王妃,而不是接她回去主动退亲。

当然,她并不介意退亲。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一直希望掌握自己的爱情命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左右不过是一个荣华富贵的名分而已,她也从未稀罕过。

“既然这门亲事让昭仪娘娘和爹爹为难,倾城回去退婚便是。”顾倾城一副逆来顺受。

就这样,顾倾城跟着李管家回平城,住在这中途客栈里。

看着李管家和随行丫头们满意的模样,顾倾城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本来女乃娘就说是时候让我回平城了,如今昭仪娘娘要退亲,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回平城的契机。”顾倾城心道。

十五年来,女乃娘与她忍辱负重住在乡下,她长大了,娘亲留给自己的东西都在平城,她要进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和顾家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想到此,顾倾城的嘴角又翘起一抹冷笑,笑容冷艳,犹如黑夜的妖灵。

李管家与两个随行的丫头就分别住在她房间隔壁。

两天的马车颠簸,顾倾城此刻慢慢添了睡意。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山城晚间,初夏凉风习习。

霍然,轻微的寒风涌入,顾倾城猛然睁开眼。

她嗅到血腥的味道!

下一瞬,带着寒意和血腥自窗口跳入的人,直接跃上她的床,掀开她的被,压在她的身上。

“躲一躲。”他声音冷冽,带着威严,不容置喙。

没等顾倾城答应,他已迅速月兑下自己的上衣,穿着血腥湿濡的裤子,钻入她的被窝。

速度飞快。

侥是顾倾城这十几年来练就了机敏的反应,也猝不及防。

“你”顾倾城惊愕。

男人浑身带着煞气,血腥味经久不散,回荡在床弟间。

他的手,迅速撕开她的上衫,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叫!”他附在她耳边低声命令,声音嘶哑。

顾倾城似懂非懂。

她知道男人想以男女欢聚,来遮掩自己的行迹。

她明白这个理,可是她却从未叫过。

她一下子有些发懵,想叫,喉咙仿佛被卡住。

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她脖子处:“快点叫,叫得自然些,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

顾倾城浑身血液凝固,脸色煞白。

男人壮硕的上身,压在她温热的身子上。

这时候,客栈外马蹄急骤,由远而近。

紧接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继而脚步声又分散开来,围绕着客栈奔跑。

原本幽暗的客栈,一下子亮起了火把。

有大批官兵在查房。

“叫!”男人声音急促,肌肤贴在她肌肤之上,“再不叫,我来真的了……”

他双臂壮实有力,声音狠戾。更何况,他的匕首架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遇到了亡命之徒,顾倾城已失去先机。

骑虎难下,她没有把握能制服此人,当机立断,轻轻胡乱的哼了起来。

叫声有些惨不忍睹。

顾倾城的房门被粗暴的踢开,她就像被来人惊吓般,叫声倏然梗在喉咙,嘴巴还张开着。

火把的亮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顾倾城雪白的胸膛半露,肌肤胜雪赛霜,满头青稠般的秀发,铺陈在枕褥间。

她尖叫一声,扑上去搂住了她身上的男人。

她的头,恰好遮掩她男人的头脸。

年轻的官兵举起火把晃了晃,见屋子里男女正在亲热,一时错愕。

而顾倾城又惊悚的盯着他,让他六神无主,尴尬的退了出房间。

还顺手给她带上房门,甚至忘记去查看她男人的脸。

而后,那个查房的官兵在门口道:“没有发现!”

其他查房的官兵也相继禀报长官:“没有发现!”

“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马匹开始奔驰。

顾倾城身上的男人,终于挪开了她脖子上的刀。

“多谢。”黑暗中,他爬起来穿衣。

顾倾城轻轻扣上衣衫,一言不发。

自此之后,她记住,哪怕安睡,也要枕戈待旦。

因为,她有太多未完成的使命。

房间一下子静默无声。

男人顿生奇怪,一个稚女敕的少女,经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却镇定自若的扣好衣衫,不哭不问,颇有点不同寻常。

他点燃了火折子。

微弱昏黄的光影中,他看清了少女的脸,少女也看清了他。

男人的眸光闪过一抹惊艳。

她落入他眼瞳,一不小心,再滑落他的心。

像颗种子,落地生根!

“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醇厚而低沉,透着磁性。

他伸手托住她纤柔的下颌,滑如凝脂的脸,落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

她的眼睛,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被清泉浸染,带着警惕,也许还有点委屈,却独独没有害怕。

“张秀莲。”顾倾城月兑口而出。

张秀莲是抚养她长大的女乃娘。

她再傻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亡命之徒。

可是情急之下,她却把女乃娘的名字说了出去。

她没有挣扎,眼睛却盯着男人放在脚边那把寒光闪闪,看起来能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眼睛微动,在思量那匕首下一瞬是否又落在她的颈项。

微淡烛影中,顾倾城眼波清湛,泛出潋滟的光,格外妩媚。

男人终于放开手,点头道:“好,张秀莲,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会好好的报答你。”

客栈外传来了哨声。

这是暗号。

男人把带血的外披扔出窗外,顾倾城才发现,他浑身的血迹,都不是自己的。

血衣丢弃,血腥味散去。而后,是一股清冽馨香萦绕。

房间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和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与那清冽馨香交织融合,缠绵悱恻的萦绕。

他看上去疲倦,却没有受伤。

他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眉宇一绽,仿似有些熟悉。

可是接应他的人已经到了。

他手里的火折子也灭了。

“这是去平城必经之路,你要去平城?”男人不能久留。

顾倾城在月色中咬着唇,静谧的看着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他以为她害羞,没有再逼问,上前想拿点信物,月色下就瞧见了她脖子上的凤血玉珏。

他一把扯下来,揣在怀里,对她道:

“这里前去平城,后返太原,途经朔州,我会派人在城里接你!

我现在还有事,不方便带你。道上不太平,你自己当心!”

说罢,他揣好顾倾城的凤血玉珏,火速消失在客栈中。

一个劫持自己的歹徒,居然跟她说道上不太平,让她当心,是何等的讽刺!

顾倾城嘴角又泛起一抹冷笑。

等男人走后,顾倾城从被褥里伸出了手。

她掌心赫然多了枚金腰牌,就着月色,她看见了腰牌上的字:随驾。

铁爷爷告诉过她,御林军的腰牌篆刻着守卫或随驾,存于尚宝司,御林军值班领取佩戴,下值时交回。

难道他是御林军?如此紧要的腰牌,他竟然丢失。

会不会给他惹来滔天大祸?

管他呢,谁让他劫持自己。不管如何,这腰牌会带给她很多畅通无阻的路。

看着这精致贵重的腰牌,她柔美的眼睛竟然泛出嗜血的精光,唇角微翘,有抹得意的笑。

被男人抢走的玉珏,她根本不在乎,她原本就没想让那玉珏给她带来荣华富贵,更没有想过用那玉珏保住婚姻。

玉珏不是她的筹码,而她偷过来的御林军腰牌,却在很多地方畅通无阻,这是金钱买不来的。

男人爬上她身上时,速度惊人,而且还带着把锋利的匕首,顾倾城失去先机的同时,却在他腰间模到了这块腰牌。

男人有如此好的身手,却在忙乱中被人偷了腰牌而不自知。

御林军的腰牌,何等重要,甚至能进出皇宫禁苑。

这是她迫切需要的。

她懒得去想一名御林军为何如此狼狈,被官兵追查,那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浑身带着傲气和血腥,也许作奸犯科?

“啪!啪!啪!”

传来拍门声,李管家和两个丫头在门外叫:“小姐,刚刚有官兵查房,您没事吧。”

不管顾倾城是否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她毕竟是顾府的千金小姐。他们也怕在路上发生意外,回去难以交代。

“我没事。”顾倾城打着哈欠,语音朦胧。

“没事就好。”

李管家和丫头们的脚步声离开。

翌日,她把御林军腰牌藏在贴身处。束发冠笄,戴上月白纱帽,素白衣衫,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外罩软烟罗轻纱,继续换上了男装。

铜镜里影出一个颀秀白皙,肤如凝脂,眉长入鬓,明眸盈波,鼻如悬胆,口若朱樱,皓齿细洁,英俊无双的少年郎。

云锦和芷若笑盈盈的看着俊俏的顾倾城,云锦道:

“还是倾城小姐的女乃娘想得周到,出门在外,女扮男装。

否则,像倾城小姐这般如花美貌,还不知道有多少歹徒觊觎呢。”

“是啊,就像昨晚官兵查房,肯定是有什么歹徒了。

若是被歹人看了小姐的美貌,还不被劫了色去,幸好咱们小姐一路都是男装。”芷若心有余悸道。

“男装,也是俊俏的少年郎。”李管家干笑着进来。

他知道小姐退婚受了委屈,就尽量在其他方面安慰。

顾倾城温顺乖巧的笑笑,仿佛对李管家的赞美很是受用。

临行前夫人和李管家密议,若非闾左昭仪娘娘要她接回顾倾城,按她的意思,就是路上让顾倾城出意外而死。

这样她的女儿,就可以顺理成章嫁给南安王殿下。

可万一昭仪娘娘疑心,说不定她的女儿们便都与王子殿下失之交臂,进入皇家无望。

所以,若顾倾城乖乖答应回来退亲,就让她平安回来。若不同意,就让她永远消失。

这样,她既不负闾左昭仪所托,也就对得起曾经被自己害死,顾倾城的生母王碧君了。

顾倾城非常乖巧,所以李管家也就很满意,他又何必平白无故,让自己手上沾上人命呢。

顾倾城心道:自己换了男装,那个亡命之徒应该找不到自己了吧。

坐在马车上,顾倾城婉柔的向两位丫头道:

“倾城离家日久,一直跟张嬷嬷住在乡下,现在府里都有些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云锦,你听倾城小姐这说话的语气,细声软语,可温柔了。”芷若微笑道。

“府里的小姐们也温柔,不过,”云锦抿嘴低声笑道:“却是在外头装的,在家里可……”

云锦看着顾倾城温柔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嚼舌根了。

如果她说家里小姐们的温柔都是装的,那是否说她顾倾城的温柔说不定也是装的。

她意识到这点,下面的话就戛然而止。

顾倾城继续善意的微笑,于是两个丫头滔滔不绝说起府里的人。

顾倾城微微颔首,和自己了解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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