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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八方来财(十)

不过当时虽然没说甚的,可阿芒并没有将钱诚如这话儿放在心上。

而且他心里有预感,颖娘也不会将这“且看以后”的话儿放在心上的。

毕竟他们心里头俱都有数儿,虽说他们同钱诚如认识的辰光还不长,可他们之间的交往,看的,或者说期待的还真不是甚的以后。

是真没想过那样久远的事儿,不像他们同丁朝奉之间的接触,那才是真正的且看以后,每走一步都要看一步,甚至于都不止一步。

这样想来,阿芒觉得人同人之间还真挺有意思的。

毕竟真个从根上论起来,钱诚如同丁朝奉是能往一道论的,都是从店家起的头,随后又发展成合作伙伴的关系。

只搁丁朝奉那儿,在他而言,之前留下的好印象到现在为止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顶破了天也就能叫他以平常心对待。

不过这件事儿从头到尾,他们的态度也不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可搁钱诚如那儿,二话不说,买卖还未正式开始谈及,就将他们从合作伙伴的关系进一步发展到了生活中的朋友关系,以诚以礼相待。

再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在“楼外楼”中听说的那些个闲言轶事,阿芒发现千家人似乎都挺擅长从人着手,同人打交道的。

若有所思……

不过阿芒还有颖娘丫头并不知道的是,钱诚如在他们面前虽然只字未提,可实际上对于他们同“福寿堂”的合作却是了然于胸的。

即便不知道价钱以及签约细节等等的隐秘,却知道“葭草吐绿头”是被作为他们家冬瓜南瓜锅子的敬菜赠送给一众熟客的,而他们家的冬瓜南瓜锅子算是冬令锅子,按道理立春时节就会落令……

毕竟崇塘说大虽大,可只有有心,真没那许多秘密可言的,何况这本就不是甚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别说崇塘这么些个大大小小的同行中,确实是有那种一门心思自个儿埋头精进手艺的手艺人,可也确实还有那种喜欢一只眼睛盯着自己一只眼睛盯着旁人的买卖人,这还罢了,且不管哪知眼睛睁着哪知眼睛又闭着,只说还有那种两只眼睛都盯牢了旁人的钱里钻,这样的人甚至于还不在少数。

所以不用想都能知道,阿芒他们头一天提着篮子走进“楼外楼”的辰光,必已入了“有心人”的眼,“福寿堂”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不管那些人都存着甚样的念头,旁的都不必说,只凭他们住在修睦坊,这心里头就得有些顾忌了,等闲还不至于发力。

再譬如“福寿堂”,能这样轻易地同那几个小家伙签下这样一份合同来,起码两方都挺有诚意的。

并不算惊讶吧,不过也没想过要跳出来大包大揽的做些甚的,只是过来向颖娘道谢。又想着马上就是秦家老祖宗的八十大寿了,他们这小小年纪的,很多规矩礼数怕都是半知半解的,他倒是可以帮着搭把手……

不得不说,钱诚如为人确实细腻,还真被他给想着了,颖娘他们确实正在为着拜访长辈的礼数而忧心。

不过倒不是为了秦家老祖宗的寿辰,而是为了拜访义十八的父母。

虽说义十八早在之前就同他们反复提过这桩事儿了,他们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昨儿忽剌巴儿地接到义十八的口信儿,说是他父母回来了,听他说他们虽然差着年纪,却是难得的投契,都很高兴,还想见见他们之后,不免都有些忐忑。

尤其阿芒还算镇定,果娘更不知道发生了甚的事儿,丫头看起来还好,唯有颖娘,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虽说她打小也曾跟着何员外出门应酬,参加甚的婚丧寿宴,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朋友的父母。

或者可以这样说,早在认识阿芒丫头之前,她是没有过朋友的。

而自打来了崇塘之后,他们虽然认识了很多人,在此之前也曾拜访过秦十二爷、秦十九爷,可那也是不一样的……

好在阿芒及时察觉出了她的胆怯,特地同过来陪果娘玩儿的袁先生一道手把手的教导她在面对义十八的父母、弟妹的辰光,该如何行礼,如何打招呼,如何答话。

颖娘本就不是甚的蠢笨之人,只是对未知的事体不免有些紧张害怕罢了,有信任的阿芒同精通礼仪的袁先生指点她,心里有底儿之后,很快缓过劲儿来,自然也就主动了起来。

只颖娘这主动了,之前还曾安慰她的丫头却突然变得拘谨了起来。

起初颖娘同阿芒都没往这上头想,看着他从“楼外楼”回来后像往常一样的交接,又告诉颖娘明儿丁朝奉需要的茶食数目,就一径沉默了下去,再没了往日的雀跃,都以为他是不是受气了。

虽说这样的事体并不常有,可百样米养百样人,哪怕等闲没人敢在“楼外楼”中放肆,可嘴里不干不净,爱难为人或是喜欢借故拿人撒气的食客也不是真个没有的。

阿芒丫头之前就遇到过一次,虽没闹出甚的事儿来,可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丫头却道没有,只说是明儿要去秦家拜见长辈,有些心虚。

阿芒当时没说甚的,可回屋后重又问他,就担心他在“楼外楼”出了甚的事儿,只不方便在颖娘面前提。

丫头不知道该怎的说。

只知道越想越害怕。

在崇塘待的久了,尤其这些日子以来进出“楼外楼”,他才真正意识到秦白芹秦家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时至今日,家族子弟遍布大江南北为官,虽说大多俱为低阶官员,却也曾出过小九卿……

当然,像他们曾经打过交道的秦十二爷、秦十九爷,还有秦司总诸人自是好的,可说句冒犯的话儿,到底不是官身,可义十八的父亲却在北地做官,好像还是甚的安抚使司的佥事。

丫头虽不知道这“佥事”到底是多大的官,却知道大大小小是个官。何况他也是昨儿才知道的,义十八遣来知会他们这事儿的那位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竟是他的常随。

可他们又是甚的,不过无家无族无依无靠之人罢了。

就像茶食同茶食没有一样的,人同人,也都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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