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着灯，边就这么坐了一夜。
语默起床完成罗规定的常规锻炼任务后回到主宅，边如常地站在她身边，汇报昨天发生的以及今天可能会发生的，需要语默关注的事。
被他放在最后的，是梁年。
“昨天下午，梁年遣散了梁家最后的几个佣人，并取走梁定天两个保险箱连同梁年自己的财产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天黑后她炸掉了梁定天位于海边的一幢别墅。”
“痛快！”语默调查梁定天财产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在这里还有一幢别墅，不过谁能有梁年了解梁定天！
“梁定天被梁年困在书房内，半夜才挣月兑报警，警方一直在寻找梁年的下落。”
语默毫不犹豫，“叔应该知道年伯在哪儿，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力配合。”
边木脸依旧，“不用了，他已经去了。”
语默忽然静止了，梁年才六十一岁，他身体状况那么好，自杀？
“警方很快会来找我做调查，因为我是与梁年有电话联系的最后的人。”边静静地说。
语默鼻子很酸，“叔，现在我能做什么？”
“有件事需要征询小姐的意见。梁年死之前把老主人的骨灰从墓地取走葬在了其他地方，如果小姐觉得不合适，我立刻去取回来。”边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
院子里，绿柳啼莺，语默摇头，“那个墓地我也没打算让外婆再住下去，骨灰安葬在了哪里？”
“归叶院后的山坡，老主人生前很喜欢到那画画。”边静静地说，“我想把阿年哥的骨灰也葬在那里，可以么？”
语默的眼泪，掉了下来。
“举办个追悼会吧。”
边缓缓摇头，“他不认识几个人。”
“我想去送送他。”
边这才点头，“小姐，我请三天假去处理这件事。”
“可以，你休息半个月吧。”
边拒绝了，“现在家里事情多。”
不等语默再说什么，边蒗走进来，“警察到门口了。”
边恭敬地弯腰，“小姐，我去了？”
“去吧。”
边转身走了，依旧是一身黑色管家服，依旧挺直的背影，只是腿上多了几分沉重。
边蒗靠在书房门口，“叔很难过。”
语默靠在另一侧，“我看出来了。”
“年伯守护的是老主人，叔守护的是边宅。”边蒗转头，“小姐不要说让他休假的事，除了这里，他放假也没地方去。”
语默沉静得看着边蒗棱角分明的侧脸，“值得吗？”
这样一辈子，值得吗？
边蒗难得的正经，“只要是真心想做的事，就值得。年伯为了守护老主人以及她的嘱托，背弃了边家的守则，改了姓，他觉得值得，现在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好，所以他走了。叔为了守护边宅，行事作风像一部活的教科书。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做事的韧劲儿，咱们是很难理解的。”
说起来，边蒗只比舒语默大三岁，他们算一代人。
语默又问，“那你呢？”
边蒗坦然地说，“小姐给我这么好的待遇，当然值得。”
语默放松了眉眼，勾起嘴角，“还想要什么，尽管说。”
“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我想去归叶院领两个孩子回来，培育他们当我的助手。”边蒗伸伸懒腰，“分担我的工作。”
边家的规矩，由上一任管家挑选下一任管家进行培育，多方考评合格后才可以担任相应职务。一丝不苟的边选中了放荡不羁的边蒗，语默很期待边蒗会选出来什么的接班人，“可以。去通知边晴和边暗，半个小时后出发，去公司。”
“是。”
边蒗走到楼梯口停住，“小姐不问我想守护的什么？”
语默从善如流，“你想守护什么？”
“我比年伯和叔都贪心，是边宅和小姐。”边蒗无奈地回头，“所以小姐不要被那个大黑脸迷住了心。”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梁年还是边。
大黑脸？还真的很形象，语默愉悦地笑了，“放心。”
边带着警察径直到海边的静滩，在语默上次哭泣的石边，梁年安详地看着海。
身体已经冰凉。
人死百事消，恩怨也就化尽了，余下来是一堆的手续，以及梁定天的吼叫。没有什么哭声，梁年跟边一样，没有血亲。
到最后，也不算是追悼会，只是几个人简单地和遗体告别。
也没有什么悼词。边板着一张木头脸给梁年梳好头发，轻声问，“小姐？”
一身黑衣的语默上前，轻轻把一支玫瑰放在梁年身边。玫瑰，是外婆最喜欢的花。
只一支火红的玫瑰，三天没有流一滴眼泪的边，忽然就决堤了。
人进去，出来就只剩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葬在山坡上。
边指着远处的一颗茂盛老树，“老主人在那儿。”
语默认真记住，“看起来很不错，不过是不是有点远？”
“这样很好。”
那是当年边余婉作画的位置，这里是他和阿年哥站的地方，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阿年哥想划归尘土的地方。
“小姐。”
语默回头。
边指的梁年旁边，“我死了，你能把我也埋在这里吗？”
语默点头，“好。”
回到家门口，语默在车上见到梁定天站在梁宅门口，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边蒗哼了一声，“年伯把梁定天干过的龌龊事告诉了警方，他虽然没被关起来，但也不能离开本市，随时等候调查。”
梁定天没了家，没了钱，却被钉在原地等候警方传唤，确实比死了还难受。
语默闭上眼，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边下车，“小姐，我去了？”
“去吧。”
边下车大步向梁宅走去。
梁定天横着一根崭新的木棍站在大门口，一副可笑的拼命姿态。
边看也不看他，抬起手，身后跟着的是铲车几辆铲车。
梁定天严阵以待。边优抬起指着前方，铲车轰鸣，墙破，尘土飞扬。
梁定天嘶吼踉跄着跑到楼前，“有种从我身上碾过去！”
边抬手，铲车停住，梁定天带着得逞的笑。
第一辆铲车的司机下了车，梁定天气势汹汹的守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没人来拉他，边却上车了，驾驶着铲车，轰鸣着向梁定天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