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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哟,你醒啦。”明明应该是一句温馨的问候,为什么这声音却透着没好气、鄙视、唾弃,感觉这声音的主人下一刻就要抽她两耳光,都是合情合理的。

凤歌循声望去,有一人倚着墙壁坐在烛台之下,微弱的光线只能照出那个人的剪影,杀气腾腾的剪影。

“你……在生气?”凤歌犹豫地开了口,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她有点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大家彼此都这么熟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开口问。

“对,我在生气,我气得要死!”那是金璜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好好的在干活,你们突然跑进来,触动了机关,不仅功败垂成没得手,连我都出不去了!”

凤歌茫然的看着她:“干活?在王府里?”

“对啊!”金璜气哼哼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冒出来的,“你们干嘛呢?!兵荒马乱的,还往这跑!就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歇着,尽给我添乱!”

她说话的口气是这样的义正辞严,理所应当,就好像她是王府的主人,而凤歌与凤安年都是意外闯进来的小毛贼。

“我来找东西。”凤歌的脑子还没有恢复过来,老老实实回答了金璜并不想要得到答案的问话。

“找吃的在厨房,找金银在账房,往这跑什么啊,这里是律王私藏龙袍的地方。”虽然看不清金璜的脸,但是从那熟悉的一扬脸动作,凤歌猜到她是狠狠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凤歌没有再说话,她盯着凤安年看了半天,他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凤歌有些担心:“他……还活着吗?”

“活着,活的好的很呢,他可比你先醒。”

“那他现在怎么……”

“给我点了穴,我可不能让他看见我在这。”金璜不耐烦道,“等找到出口我再弄醒他,真麻烦,这鬼地方的机关真难搞。”

在金璜的抱怨声中,凤歌的大脑已经从昏昏沉沉中恢复,此时额头上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清晰起来,用手轻轻一模,火辣辣的疼,有几处油皮给撞破了,是她刚才在石质的天花板上不断磕碰所致。

别是给撞成傻子了吧,她有些担心,然后……心中默默的计算了一下“鸡与兔一起关在笼子里,只知道有一百只脚,问一共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从头开始推导,并得出12只兔子与23只鸡以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脑袋还能用,没给撞坏。

“你是来找什么的?”凤歌问道。

金璜本不欲说,然后她想了想:“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来找盟书的,律王与北燕人勾结的盟书。”

“什么?”凤歌很惊讶,没想到她也是来找盟书的,遂问道,“谁派你来的?”

“嗯……虽然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我还是不能说,这是我必须遵守的职业道德。”

“你的职业道德真的不包括不可以同时接单,兼职,脚踏几条船?”

“真的不包括,每单做好就行了呗。”金璜顿了顿,“你不会也是来找盟书的吧?”

被金璜一语道破,原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凤歌大大方方承认了:“对,凤安年说他知道这里有个密室,盟书应该就放在这里面。”

“白痴!他知道个屁!”原本已经情绪稳定的金璜又暴躁起来,“不仅腿残,脑也残!谁会把盟书这种东西放在阴湿的地底下啊?!不怕长霉啊!不怕腐烂啊!从暗道的方向也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在见鬼的花园荷塘底下了啊!哼,活该给水泡一泡!”

“那,你知道盟书在哪吗?”凤歌抓住重点,既然会指责凤安年,那就说明金璜一定知道盟书真正所在的位置。

“当然知道啦!你以为我跑进来做什么新姨娘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找出藏匿盟书的地方啊!我在王府里呆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藏盟书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把机关给破了,手刚伸过去,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能拿到了!嘿,你们倒好,在下面触动了机关。结果盟书又被机关锁给锁上了,连着通道入口都被封了,要是不能从墙上打个洞出去,咱们就都得饿死在这里。这个凤安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都不够我吃几天的。”

虽然知道金璜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看着她呲着牙,目光在凤安年身上扫来扫去,凤歌还是由衷的感到背后一阵汗毛直竖。

于是她赶紧岔开话题:“秘道的机关只能从外面打开?那你是怎么把我们给救出来的?”

“机关的开关虽然在外面,但是驱动机关的齿轮在里面,砸了几块砖,把泄水开门的齿轮给随便拨了几下,不就行了。”

金璜的语气轻描淡写,眼尖的凤歌却看见她的手掌被层层叠叠布条胡乱的包裹着:“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又不会好。”

“起码可以帮你重新包的好看一点。”

“好看有什么用。”金璜将手藏在身后,

凤歌看着她,一字一句:“好看特别有用!人长得好看,别人乐意亲近,赚钱的机会也多一些!东西的包装好看,里面就算装的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买的人也多一些!伤口包的好看,就会忘记疼痛,布条的纹理与打结的方式那是讲究美感的!你包成这样,看着就痛。让我帮你重新包一次,包你不后悔受这伤!”

金璜狐疑的看着她:“真这么有用?”

“真这么有用!”凤歌就差在脑门上写上“童叟无欺,信心之选”

“好吧,反正被关在这里也没事做。”金璜将受伤的右手伸出去给凤歌。

凤歌小心翼翼的将包着的布条一根一根拆开,最后一层的布条上浸透了鲜血,已半干,布条无法取下来,凤歌轻轻的扯了一扯,布条紧紧的粘在伤口之上,稍稍一用力,新鲜的血液再次不断的涌出,吓得她手一松,不敢再用力。

“让开,我自己开,”金璜咬着牙,一抬手将那几根粘着的布条给扯了下来,瞬间整只手不断的往下滴血,凤歌吓得闭上眼睛,金璜痛得表情有些扭曲,语气却还是那般毫不在意,“你将来好歹也是要当皇帝的人,灭人九族,满门抄斩之类的事肯定少不得做,现在得练练,等你杀几百个人,内心毫无波动,那就成功了。”

“你,你不怕吗?”凤歌赶紧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大内御制的金创药,好在这药瓶是蜡封的,离京之后没有打开过,里面的药粉才没有被水给泡坏。

金璜自己按着大臂上的血管,血流的速度才有所减缓,当那些纵横交错,最深处可隐隐看见白骨的伤口出现在凤歌眼前时,做好了十足心理准备的她,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上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肉翻起,着实可怖。

当机关被凤歌触动之后,暗室收藏盟书之处,也变得危机重重,金璜避开了万箭穿心,又躲过了合击的夹墙,跃过了布满毒刺的地坑,从上层赶往凤歌所在的下层。

凤歌的声音混着注入密室的水瀑声传进金璜的耳中,她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将砖击破,再将手伸进齿轮绞合之处,尖利的金属齿轮力量非凡,她完全是用手掌阻住了齿轮的转动,之后,又拼尽全力,令齿轮逆行,从来不能从里面停止的机关,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被停下了。

当大门打开,水流泄尽之时,凤歌与凤安年两人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为什么受了伤,你都不说呢?”

“这是任务之内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金璜十分的理所当然,“昭德皇后付我钱,指定要保你平安,那就是不管什么情况,不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保你平安。”

“哦……”

拿起瓷瓶,轻轻将药粉洒上伤口的时候,凤歌明显感觉到金璜的手猛然一抖,“咝”轻微不可闻的抽痛声从她的牙缝里不可控制的挤了出来,凤歌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金璜被疼痛扭曲的脸强行被展平,又露出了凤歌所熟悉的,那张满不在乎的脸。

“痛吗?”凤歌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你……猜?”金璜扭过头,“有空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还不如赶紧把这块乱七八糟的肉给包上,看着就心烦。”

凤歌知道她争强好胜,不肯承认其实已经痛得要死了,便不再多话,手上加快速度,上药、包扎,很快就包好了。

“好了,你看看,满意吗?”凤歌微笑道。

金璜将头转过来,看着整整齐齐十分规整的布条,以及上面那个端端正正,颇有立体造型感的蝴蝶结,勉强挤出个笑容:“嘿,还真挺好看的,要是在这结子的中间钉上一颗东宁国那个鲛人岛出产的大珍珠,就更好看了。”

“你也知道鲛人岛?”凤歌一面收拾起瓶子,一面问道,鲛人岛远离大陆,是东宁国最东的地界,出产的珍珠又大又圆,就连她也只是在东宁国往来的国礼中见过这种大珍珠,才知道的。

金璜笑道:“那当然,一颗珍珠的价值,可以买下这丰县里所有的店铺。我能不知道吗?与钱有关的事物,我都很熟。”

“嗯,看你的样子其实也不缺钱啊,为什么会对钱这么……这么……嗯……”凤歌想要找一个不那么贬意的词汇,却一时想不起来,话卡了半截在喉咙里。

金璜替她说了出来:“对金钱这么渴望是吧?大殿下,你不要把因果关系弄颠倒了,我之所以现在能看起来不那么缺钱,就是因为我对金钱充满渴望,如果不是坚持对金钱充满渴望,我就不会是你现在看见的样子,早就死在街头了。”

“怎么会呢,以你的能耐,不管是在哪里找一份工,都可以活得很好啊。”

“哦,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啊。”金璜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脸上浮出了无奈的苦笑,凤歌看出眼前这个总是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心中一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事,她不擅于安慰别人,把人家的伤心事勾出来,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人家伤心,这可不好。

没有人说话,光线昏暗的密道死寂的令人觉得心里发毛,凤歌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样尴尬的气氛,想了半天,终于憋出几句话来:“你用的这个是叫易容术吗?为什么可以做的这么真?表情都可以做出来,还有,你的胸口是什么东西填的?”

“嗯?”原本老神在在的金璜,眼神陡然一变,整个人僵在那里,半天没吭声,许久才出声,声音清朗低沉,嗓音竟然变成了少年音线:“你怎么知道是我?哪里有破绽吗?”

“你的手……”

关林森这才醒悟,易容术虽然细致,甚至通过缩骨功,连身高、脸型都可以仿得**分相似,但是手部却因为受了伤,无瑕顾及,这才“原型毕露”。

“没想到,百密一疏啊。”关林森自嘲笑道,凤歌赶紧安慰道:“已经很厉害了,连说话的语气!翻白眼的一整套姿势,还有时机,都抓得特别好,跟金璜真的很像的。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留在军中吗?”

“军中有‘关林森’在建功立业,大殿边,还是要‘金璜’随侍保护的。”

关林森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凤歌。

自从那日在玄铁营,凤歌当众要求关林森留下时,关林森其实心中明白,这是凤歌给他的机会,他的确需要一个重振关家的机会,但他也放不下凤歌的安危,如果凤歌出事,他将后悔莫及。

恰巧他在玄铁营遇到了被赶出去的金璜,她很着急,说一定要进玄铁营帮助萧燕然,但是她不是军中之人,也没有正式的调令,军营中不会留下她,她正打主意怎么假扮他人混进去。

金璜的易容术装备十分齐全,于是关林森提出希望可以与金璜互换身份。

“然后,你就把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奸细的人给放进玄铁营了?”凤歌问道。

关林森十分肯定的说:“她不是奸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临走时托付我一定要找到盟书,说它十分重要,

找到之后,如果丰县之围平安解了,就把盟书交给她,让她去复命,如果她在保卫战之中死了,那就将这盟书交给杜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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