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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多订阅正版则跳过此环节哦~巫蘅悠然地搓了搓手,“这样,这位郎君拿出家中的石头来做这个赌,阁下也留下一物来押注,才是公平。古有陈平分肉,先贤在前,今人敢不行效,欲借赌石之名,行欺骗之事?”

她的尾音上翘了几分,这江南的语调,却被她生生活用出一种掷地有声的清脆之感,宛如玉石相击,冰泉幽澈,逼得那大汉未答话先怯了三分。

蓬头大汉脸色有点泛白,但台下有人回过意来,觉得既然这人笃定石中有玉,便是拿出奇珍来也不足可惜,左右是没有输的可能。何况,这大汉方才一吆喝,他们已将囊中的钱物都押上了,始作俑者要置身事外,太也不符人理。

一时间噪声大作,举袖山呼让他押注。

大汉自觉得额角已经浮出了一层汗珠,偏那个玄衣郎君却不依不饶地微笑道:“阁下腰间这块玉佩,在下眼拙,大抵是汉代之物,昔时剑璏可对?”

立时汗滴如雨。

照他这副形容,巫蘅也知自己猜对了,她翩翩颔首,粉唇滟滟的宛如软波,少年清绝,幽冷的凤眸微眯起来,又透出一种极致的媚意。

那一瞬间,谢泓也跟着沉了目光。他闲逸地往马车壁后仰,淡薄的面容起了一丝漪澜。

谢同看不懂了,只是他耳力绝佳,即使此时闹哄哄的一片,他也能听到谢泓似是喃喃的低语,说道的正是——

“何其眼熟。”

那位玄衣郎君是位熟人么?谢同怔了怔,可惜他上看下看,也没觉得他有何不同。

蓬头大汉被巫蘅一句道破,下意识便将腰间的剑璏捂得紧了紧,霎时便涨红了脸喝道:“这乃家传,岂能轻易出手?”

“哦?”巫蘅眉梢一动,“那阁下既然笃定石中有玉,怎么,名贵之物,当不得阁下犯此区区不韪?”

“你!”

蓬头大汉占不得理,他犹犹豫豫地望了望那台上端正摆着的一块丑石,他便长叹了一声,暗道一声不值,他没有那双洞悉的慧眼,但凡出半分纰漏,这家传之物便流落旁人之手,沦为罪人,更汗颜见父母宗亲。

“小郎,这青石物归于原主。”

说罢,他收拢那双盈满贪欲的眼光,拂开衣袖退了去。

他这一走,那群人不自觉又莫乎所以地纷纷侧开道路,紧接着下注之人来不及咒骂这蓬头大汉,一股脑往前挤过去,将彩头抓回来,一通扭打厮殴。巫蘅捧着青石将它交给儒生,低声一叹:“阁下心思单纯,唉,以后莫被人欺了。”

那儒生接过石头不说话,脸色一时白一时青。

纶巾被风吹的飘然,那一张俊秀的面容,看上去也有几分孱弱之美。巫蘅摇头道:“谢我之言就不必多提了,咱们就此别过。”

儒生见她要走,伸手将她的广袖攥住了,巫蘅蹙着眉一怔,那儒生立即放开了,嗫嚅道:“未敢请教郎君名讳。”

“在下言衡。”

“言郎。”儒生原来青白的脸色冒出来淡淡的微红,巫蘅已经退开了几步。

但她一扭头,却生生止步在了原地。

没有看错,那人潮之外,一射之地,白衣风华的少年倚马而立,眉目如画,与她对上目光时,那眼底复杂地掠过几许淡然的浪。

那瞬间,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巫蘅,垂下了头。

眸里荡着迤逦而散的毂纹。

原来他在看。

她一见到自己便垂下眸光,似有躲闪,让谢泓微哂,原来这人似乎在自己面前才会心虚。

他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么?

巫蘅已经走下了场,未几她踩着一双简易轻松的木屐广袂飘然地走到了谢氏车驾前,这个恍如月光般的少年,他站在哪里,哪里便似跳月兑了红尘以外。巫蘅也只敢也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只这么一刻,她的眸光写满了贪恋、渴思,与求不得的辗转难测。

她直白的目光令谢泓微微凝眉,他负着手站起身来。

寻常时,若有人敢以如此眼光看他,不出所料,下一瞬便该扑上来了。

但巫蘅没有。不但没有,她还显得很克制地转过了身,甚至不出声地默默离去。

甚至不是克制,她仿佛根本就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不知不觉之间,谢泓的眉心紧了紧,又紧了几许,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方才只仿佛眼中飘过一只孤鸿,游弋之后归于无形之中。

巫蘅起初只是在他面前加快了脚步,确认他再也看不到自己之后,巫蘅的脚步在深巷里飞快起来,她拔足一路飞奔,再耽搁一刻也不行。没有人知道,当别的女郎都无比渴望接近谢泓,即便仅只是模到他的一片袍角时,至于巫蘅,与他的简单相处和对视,对她而言都是折磨。

也不知奔了多久,沿路一直撞上一驾马车。

闻到马蹄声,她才悚然一惊,原来已经撞入了这贵派的长巷里来了,当头的车架以紫绸拢上一份朦胧,巫蘅心头一跳,里头有人轻叱:“谁家郎君?”

这是个少女的声音。

巫蘅敛着眉目退到一边,事已至此,再返身往回走已是不能,没曾想,她不答话,本以为那少女的车驾定会越过她不回头地远去,但她竟在车辕上轻轻敲了敲,马车停了下,巫蘅行了一礼,此时她是言衡,行的是男子礼仪。

未几,那少女走出了车来,菖蒲色的绣花锦裳,不盈一握的纤腰,缀着丝缕的杏黄穗子,眉目璨璨,宛如流星,单看衣饰装饰已是华美难言,少女眉骨倨傲,显然是出身名门,一举一动都是大家世范。

巫蘅身上这身玄袍便显得寒碜至极,少女走到她身前,仔细地将其打量着,抿唇道:“你不该是这里的人。”

巫蘅清润地扯着声音回道:“回小姑话,的确不是。在下言衡。”

她可并未过问她的姓名!

少女直了眼,身后已有人出声提醒,“沉月!”

庾沉月回过头,车驾前那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人,铮然风骨,健硕英姿,皮肤因为经年日晒而现出一种黝黑,这人显然是武将出身,配上他那一声“沉月”,巫蘅便知晓了。这少女是庾家如今风头正盛,也是建康如今风头正盛的庾沉月。

那个容色娇软而美、骈赋无出其右的才女庾沉月。

而这位武将出身的男人,应当便是她的六兄庾恪,如今在朝中亦是扶摇青云,与北边的秦国多方交战,各有胜负,但南人能以骑兵驱逐北方骁骑,确实于将才之中百中无一。当今皇帝对他极其倚重。

“你还是尽早离了此地罢。”庾沉月只对他说完这句,便迎着自己兄长的声音走回马车之中。

巫蘅先是一怔,待那辚辚之音远去,唇瓣勾出一抹讽笑,原来所谓的才女,所谓世家女,都是眼高于顶之人。

她们自然有那高门府邸的王孙公子配婚。

譬如谢泓,前世,他的妻子便是琅琊王八的族妹。

王谢之间,婚姻之事早便多有往来,即便不是他们自己,也还有桓家、庾家等一众大家族,连司马氏欲在士族之间立足都实属不易,王谢家人,本就不大看得起浸yin权势之中多年如今已经暴戾顽固的皇室子弟。

谈不上失落,巫蘅只是舒了一口气往回走,寂静的深巷,寂静的一缕炊烟,寂静的一抹身影,微红的日光在瓦砾碧树间招摇而过,将她身上单薄的玄衣洒开令人目眩的光。

她走出了巷口。

谢同依旧久候多时。

这是谢泓身边常跟着的部曲,也是心月复,虽则每次见到谢泓,她便只能留意他一个人,但是,他的一切,她知道的并不少。

“小郎君,我家郎君让我前来问一句话。”谢同开门见山。他等候在此,自然是相信巫蘅会从此处折回来的。

原来,已经是在不自觉里,因为身份的低人一等,她便被无数人挡在了圈外。

对他们而言,巫蘅再如何聪慧不凡,也不过是乡野的一株蒲苇。她不理会这些,负起手来,因是谢泓,所以要更加谨慎地对待,“谢郎?他要你问什么?”

谢同这种世家里走出来的,即便只是一个下人,也是天生的贵介姿仪,风流已然不是巫靖之流可比。上品无寒门,这便是一个时代的狼狈之处。

他敛唇道:“郎君要我问一句,明日午时,能否邀小郎君曲逸楼赏花?”

闻言巫蘅苦笑道:“谢十二的邀约,天下孰人敢不应?”

分明是摁着牛头喝水,那个坏心肠的少年啊。巫蘅笑着便生出了无数感慨和无奈,她后退半步对谢同行了一礼,“言衡明日必到。”

谢同得了巫蘅的回答,便沉吟着颔首,带着几名部曲一道离开。

阳光为远去的白影镀上金辉,他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巫蘅心念一牵,她往前跑了百步,追着那马车,分明她惦记的人连身影都看不见。许久之后,她停下这偏执的动作,苦笑着捂住自己的脸:巫蘅,明日便能见了。何必惦记,怎能惦记?

他是陈郡谢十二郎。

你是谁呢。

巫蘅的口气很硬,以至于柳叟黄眼浑浊地盯着她,讷讷间又问了一句:“女郎,这可是陈郡谢氏……”

“无用之物!我不差那一双木屐,不需要谢家施舍。”巫蘅想了想,又道,“叟扔得隐晦些,趁着谢氏马车刚行,莫教人发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柳叟实在想不通自家女郎的用意,便打听详细些:“那药材……”

“那个留下。”巫蘅想了想,似乎觉得与前面已说的“不需要谢家施舍”极有出入,她咬了咬唇后,又不舍又撑着骨气,应声硬气道,“罢了罢了,叟一并扔了就是,本来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谢家府邸太高,这恩惠就当巫蘅受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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