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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多订阅正版则跳过此环节哦~“听女郎的。”柳叟于是不再多话。

当晚旧宅里的梧桐被伐出卖之事便传回了大宅,秦氏捧茶的手顿了顿,那双眼开始变得几分阴暗莫测,“这个巫蘅,到底是不是个心思单纯的?”

秦氏现下有些悔意,那么轻易放走了一个外来女,还将那座旧宅让给她了。

夜里,缺月挂疏桐,水盈水秀早早便睡下了,巫蘅却是辗转难眠,她想了想,从三扇山水屏风榻上悠悠地坐了起来,雕花木橱半敞着,露出一件飘逸的玄色长袖宽袍,她难抑兴奋地从榻上跳下来,赤着足走上地板,将那件袍服取下,为自己披上。

巫蘅在女子之中,算是身姿修拔的一个,菱花镜里只映见一截,但她已经觉得很满足,如果以后用男子身份行走世间,便不必太过拘束,对那些人的讥笑讽弄,也大半可以一笑置之。

她不愿高攀别人,当然也不能让下作的人侮辱自己。这样很好。

这一晚后半夜,她着了这身裳服枕月入眠,窗外的梧桐上升了一树高的弦月,烛火摇摇曳曳,明灭里四下悄然。

翌日,巫蘅便踩了一双男人的木屐出门,两个丫头除了洗裳几乎不会干别的,大清早便出了门,被王妪差使去购置食料了,王妪在园中站了一会儿,昨日被伐断的梧桐树只剩下一株,其余的留下了浅浅的一截木桩,像是死透了。

“妪觉得可惜?”

巫蘅自身后走来,王妪低眉道:“老仆不觉得可惜,只是不明白,女郎不信鬼神之事、邪秽之说,怎么会容不得这几株梧桐。”

“非我不容。”巫蘅负着手叹息,“那两个丫头终日惶惶的,她们可不会像王妪这么通理。”

原来是为了那两个好嚼舌根的丫头,王妪昨晚便听到她们躲在墙角小声地咒骂什么,她只隐约听了几句,没听个真切,但心里总是不大舒服,女郎心地良善,替她们着想,只是她们也未必领情,便觉得为巫蘅不值。

但王妪来不及感慨这些,她抬起头来,陡然见到巫蘅今日这一袭玄衣的男子打扮,惊了惊,“女郎你这是?”

“出门去。”巫蘅的唇上抹了绯艳的口脂,露出那张原本的面容,眉目虽不算精致,但自有一分出挑磊落的不羁风韵,看上去果然更似一个男子。

那身玄袍在她走动时翩翩的招摇,巫蘅在王妪没出声阻拦之时,先几步走开了,待王妪回神,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柳叟的车停在府门口,他并不如王妪这么大惊小怪,沉默地看了眼巫蘅,没说二话开始驾车,巫蘅想,柳叟虽然车技娴熟,但毕竟也是跟了巫家几十年的老人了,劳苦功高,他如今年事已高,她要为他也做一份打算才是。

明月楼上,华贵的紫锦广袖下探出五根修长的手指,翩翩俊雅的紫衣男子,面如冠玉,望着街衢上来往车辆,淡笑道:“前日黄公来建康,王兄与你切磋玄道,听说不分伯仲?”

对面坐着的人一袭藏蓝色锦衣,目色悠远澄明的,正是执杯而叹的王悠之,“黄公多有相让,才让我得以侥幸。”

“王兄自谦了。”桓瑾之道完这句,目光轻易地往下飘去,马车的墨绿帘子被风打歪,露出里面的人一张清秀的脸,分明坐着是一个仪容洒然的男子,可不知为何,他心中一动,竟觉得那身影有几分似曾相熟的莫名。

“瑾之,何事移不开眼了?”王悠之一奇,正倾身要朝下望,桓瑾之伸掌阻开了他,移开眸光淡笑,“无事,方才眼乱了。”

王悠之虽不多言,但心中却掠过谢泓曾告知之言,桓瑾之对一个市井泼赖的女人动了心,让他也留意些,不可叫那狡诈的女人钻了空子。

“瑾之,难道方才是瞧见那位女郎了?”

桓瑾之讶然地挑了挑眉,但想到有谢泓在,哪里有事是瞒得了第三个人的,不禁失笑连连:“许是,我也不大肯定。”

但方才那马车里坐着的,分明是一男子,他们交涉不深,现在他有些混沌不清了。

却说巫蘅此时已经将车停在了闹市之中,柳叟赶着车将马拴在酒楼后,主仆二人在酒楼里简单用了饭菜,巫蘅出门时又叮嘱道:“这里离我们的宅院还算近,晚间我若是还不回来,柳叟可一个人回去,我不会出事。”

“我一定候着女郎回来。”柳叟摇头,似乎并未听进巫蘅的话。

巫蘅抿了抿唇不说话,她沉默着走开了去,外边人潮熙攘,不知热议着什么,巫蘅借着男人身份,毫无避讳地钻入堆里。

原来是有两人作赌,方台中央置一块突兀的青石,胡靴短衫的男人,垢面蓬头,断言这石中有玉,另一人是个文秀的男子,瘦瘦高高的,目光躲闪不定,似乎有些畏惧,但他说这不过是普通青石。

于是那蓬头大汉邀众人下注,把这庄做大了。

他言之凿凿,兼虎目精锐,下注之人都偏着他这边,巫蘅饶有兴味地掐着两臂,在人群里不言不语,她留意到,那孱秀的文弱男子似乎是儒家出身,戴一方纶巾,青衫熨整,面浮诺诺之色。

谢泓的马车在此处被民众堵住了去路,谢同脸色为难,不知当讲不当讲,不愿让郎君接触建康已然败坏之风,只是——

那马车帘已被人掀了开,谢泓白衣广袖地走出,负手风流而立,那双清润的黑白分明的眸如玉点乌漆,漾开淡淡的戏谑与好奇。

谢同轻声咳嗽,“郎君,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

“还是留下。”自家郎君薄唇微扬。

坏了,郎君真对这玩意儿动了心思,回头主母非得令人杖毙他不可,谢同忧恐地抱着剑苦笑道:“郎君——”

才唤了一声,谢泓已然不悦,“休得聒噪。”

谢同委屈地给自己的嘴巴上了封条,回头瞪了眼各路看事的下等府卫: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那群人忍着笑不说话,只是底下传来压抑的噗嗤声。

谢同涨红了脸。

这时下注已经进行完,那粗犷的蓬头大汉两手一摊,“诸位,既然都猜这石中有玉,现在便在诸位眼前,断开它!”

这沉浑的话音尚未落地,谢泓抱着手好整以暇地说道:“难得见如此贪得无厌之人。”

身后的谢同自是不解,但那开石的利器才捧上来,琢玉刀已被那大汉操在了手中,他信誓旦旦,镇定自若,正要右手去接那锯形器,人群却陡然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且慢!”

大汉手上一顿,巫蘅拨开众人,提步上了方台,那块突兀的丑石近在眼前,大汉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何人?”

巫蘅犹若未闻,她轻脚走到青石边,细细打量了几眼,看不出门道,她费解地模了模下颌,问那儒生:“这石头是谁的?”

这话问得奇怪,儒生低下头赧然地回道:“这本是我家中垫柱脚的石头。”

“既是你的石头,为何拿出来与人作赌?若这石中当真有玉,你输了,这石头便归他了?”巫蘅又问。

儒生一怔,但他望向底下一片黑影,事已至此,反悔不得。他自幼学的是仁义礼智信,不可失约,这是恪尽之道。

巫蘅眼光一沉,她回过身冲那大汉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来掺上一脚,我赌这石中,无玉。”

台下的谢泓,终于眯起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那纤瘦的人影,看她风姿灼灼立于睽睽眼下,看她从容不迫地使计狡赖,面色仍是清润如水的笑,但不知怎么,那其间却有几分谢同参不透的冰冷。

未几,他们郎君已经怫然开口:“查清楚这个人!”

见状巫蘅便会好笑,她便取笑道:“檀羽。不知旁人可会唤你——‘檀郎’?”

檀郎是时下小姑用给心上人称的。

檀羽一听,果然脸色又蹭蹭地攀上无数朵桃红的云,他秉着剑进退不得,咬咬唇不做声。

巫蘅发现自己很闲,闲不住了,她便又叹道:“你们谢郎,好生凉薄多情!”

这诚然是一句玩笑话,而且这句话是万万不能叫谢泓听到的。她可并未打算和谢泓这么暧昧到底。

显然檀羽也并非是多嘴多舌之人,不过当晚记录着巫蘅这一语的绢帛仍然飘落到了谢泓的案头。

少年如玉如月,眉峰挑开一丝墨色,他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绢帛,微笑道:“阿蘅这是想我了。”

“谢同。”转眼他吩咐道,“以后旧宅里的消息,事无巨细,都报与我。”

窗外的明月皎白如雪,谢同隔着一扇门扉低声应答:“敬诺。”

不过他又想到一事,不曾与谢泓报过的,此时趁着郎君心情大好,便不留神说出来了,“郎君,那旧宅,似曾有邪祟之说。”

谢泓皱了眉头,转眼间,他垂袖道:“怎么今日才说?”

他从雪白狐皮的软毡起身,转眼便步履略微仓促地往外走,谢同执剑恭谨地立在廊下花海之中的一隅,西府海棠的浓香正是馥郁,谢泓眼波淡淡一瞥,“那个宅子,是巫靖之妻秦氏所赠?”

“是。”谢同点头,但转眼又摇头,“只不过,却是那位巫小姑自己求来的。”

她自己求的?

她宁愿出府,住在荒僻闹鬼的旧宅,也不愿待在巫府么?

阿蘅是聪明的,她定是在巫府受了委屈罢。思及此,谢泓的眉慢慢地便攒了起来。

“郎君。”

谢泓微笑道:“她既思念我,言我凉薄多情,疑我见异思迁,我再不出面解释,她恼我了可怎生是好?”

“不过,”谢泓抚着那优雅光滑如玉的下颌,淡淡地望着天边的明月,又道,“闹鬼的宅子住着可不好,只是她那么聪明,又想着和我划清界限,我该如何才能让她迁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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