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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猛地见着帐子前面插着的招魂幡在风里面飘摇着, 靖王和顾直都忍不住身上打个寒颤,顾直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这个时候雨下的更急了。这个时候一个闪闪烁烁的亮光过来, 因为天黑, 看不清楚是什么。这个疏忽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叫起来:“鬼, 是鬼来了!”这一嗓子连着顾直和靖王都忍不住心里打颤。

“闭嘴, 谁在敢胡说八道立刻给我绑了!”靖王怒喝一声, 那个小太监被侍卫狠狠地抽个嘴巴,立刻不敢在叫喊了。顾直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人说:“皇上在这里,天子百神护佑。怎么会有这样的邪祟之事?”说着那团光亮已经到了眼前:“罪臣给靖王殿下请安。”说着一个人在靖王跟前跪下来,深深地磕头下去。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顾直定睛一看, 竟然是贾珍!他不是还在关外吗?怎么一转眼就回来了?不过仔细看看贾珍身上的服色,顾直想起来了皇帝密诏调了关外的守军来铁网山。看样子是跟着军队进来了。贾珍身上穿着兵卒的衣裳,灰色的号衣沾着些草屑,脸上黑黝黝的, 要不是说话,真是认不出来。以前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贾珍不见了, 只剩下这个一脸的心有余悸, 战战兢兢的罪臣贾珍了。

靖王也是一时没认出来,但是很快的就想起来了:“你是啊, 当初在兵部你办差还算是认真。我早就说了, 你的毛病她要改一改才好。结果怎样?看样子什么良言都不如关外的风霜叫人明白的快些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关外的驻屯军不是守卫在外面吗?你怎么来这里了?”靖王有些奇怪, 贾珍在这里做什么呢?

关外驻屯军是负责铁网山围场外面的护卫的, 贾珍看样子是饲喂战马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贾珍有些窘迫的抬起头对着靖王赫尔顾直说:“我一个罪臣,军前效力。王爷是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不过是人家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了。哪里还敢挑拣什么呢?我——谁也不想做这个晦气差事,我本来是在马厩那边铡草料呢,就被他们拉过来守夜了。”顾直和靖王才看清楚贾珍身边放着一堆纸扎,看样子是预备着在灵前烧纸呢。

靖王心里涌起不知什么滋味,想着当初太子是何等气派,身边无数随从,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现在呢。皇帝肯定不会把太子的种种劣迹昭告天下,会保全太子的名誉。那就是说太子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他身后却是这样的凄凉。靖王对着顾直说:“我们进去给太子烧柱香吧。”说着靖王和顾直就向着太子停灵的帐子走去。

帐子里面当地放着一个临时赶制出来的棺材。上面没有刷漆,是等着肃清了太子的余党之后,顾直才想起来叫人赶紧砍树临时做出来的白茬棺材。灵前点着香烛,一盏长明灯只有豆粒大小的火苗,在寒风里面摇摇欲坠。案子上随便摆着一些供果,一阵冷风吹来的,眼看着长明灯就要熄灭了。贾珍忙着上前拨大了灯捻,去发现海缸里面的灯油都要见底了。

顾直看着贾珍在四处找灯油罐子,他低声的对着个侍卫说了什么,那个侍卫一转身出去了。

一会就见着礼部一个官员进来,脸上还带着惺忪,像是被人刚从被窝里面挖出来的。一进来那个人见着顾直和靖王都在顿时傻眼了,结结巴巴的跪下来请安,没等着顾直开口,靖王先黑着脸冷笑一声:“这便是你当的差事?!你眼里还有皇上和这个朝廷吗?太子的丧事你们就敢这样胡乱敷衍?你这是欺君之罪!你张开狗眼看看这像是薨逝太子的灵堂吗?当初太子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对着太子阿谀奉承,太子有了什么过失你们不劝谏,反而是阿谀奉承。现在太子薨逝,你们还真是人走茶凉,太子的身后事你们就这样敷衍潦草。你这样的人,朝廷真是用不起。”靖王一番诛心的话说那个官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只能跪在地上吱吱呜呜的还想辩解

“王爷圣明,下臣不敢辩驳什么。但是太子的事□□出突然。这里不是京城一应的东西是全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叫人立刻到京城去取来也要一天时间。而且事出突然,皇上也没特别的旨意下来。人生在世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王爷何必拘泥在那些繁文缛节里面呢?王爷念在兄弟情分上已经是宅心仁厚了,何况太子无德。皇上现在没加罪这也不能肯定,明天皇上就改变了心思。王爷是正在蒸蒸日上何必沾染晦气——?”没等着那个官员说完,一声脆响,靖王一巴掌把那个官员打倒在地上:“就是你们这些奸佞小人害的太子落得现在的下场——来人把他绑了立刻送到皇上跟前。就说这个人目无国法,欺君罔上,还妄自议论大政!”说着靖王身边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堵上那个官员的嘴,五花大绑的的把他拖出去了。

见着靖王真的生气了,礼部的官员再也不敢怠慢,一会的功夫太子的灵前颇像样子了。靖王和顾直到了太子灵前烧香祭拜了,靖王看着一直跪在灵前烧纸的贾珍说:“你也是个忠心的,等着皇上回銮的时候你来找我。”

贾珍做梦也没想到靖王能对他说这样的话,忙着膝行两步到了靖王跟前,喜出望外的磕头谢恩。

等着从太子停灵的帐子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风竟然也没了方才的寒冷凄厉,变得有些温暖宜人起来。听着打更的声音,已经过了三更天了。顾直对着靖王说:“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回去休息吧。我想明天大家都明白了王爷的心意了。”

靖王苦笑一下,对着顾直说:“我刚开始听见那些议论,见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还觉得是有人想害我。这会我算是明白了,那里是有人想害我,情势如此,世道人心啊。当初太子如日中天的时候那些朝臣是什么样子。那些太子的嫡系不说了,一个个的好像是开国功臣一样,依仗着太子的势力横行霸道,拿着朝廷的法度当成了一张废纸。一般的群臣,都是些十年寒窗,圣人之言也读了不少了。讲起来礼义廉耻比谁都滔滔不绝。可是他们心里算计的都是什么?平日有事都往后退,有好处一个个争得狗抢食一样。这会还真是得风气之先啊。一转脸就把以前的种种都忘了?我看他们都觉得恶心!”靖王无限感慨的对着顾直感慨起来。

“我这会都开始后悔了,当初我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靖王忽然盯着顾直,一字一顿的说:“有一天要是我也落得太子的下场,你是不是也会——也会扔下我呢?”

“王爷这是想左了,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那些人平日蝇营狗苟,只想着如何钻营,何尝把朝廷和百姓放在心上?这样的东西都是没心的,王爷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太子身后凄凉,都是他当初自己造孽,轻信小人,放纵手下,不知道悔改还要——这样的行为,十恶不赦,太子身边那些人也都是些看重利益的小人。太子有今天的结果也是必然的。王爷念着兄弟之情,国家法度已经是尽了兄弟之情和臣子之谊了,何必还做司马牛之谈呢?”顾直看着皇帝大帐的方向,压低声音说:“王爷还是想想明天要怎么应对皇上吧。”

太子没了,可是靖王还是靖王。只有靖王坐上了东宫那个位子,他们才算是取得了第一步胜利。

皇帝可不是只有靖王一个儿子,楚王,陈王和好几位就藩的王爷呢!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任何闪失!

“你提醒的对,我真是伤春悲秋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巡了营地,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靖王和顾直接着巡营,然后休息不提。

行宫里面,皇后正在和平阳和黛玉说话呢。皇后靠在软枕上,头发也没梳只披散在肩膀上,脸上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平阳和黛玉都换了素服,也坐在炕上,黛玉拿着簪子剔亮了灯侧耳听着外面的的雨声:“好像是不下雨了,娘娘劳神一天了,也该歇歇了。明天风没了雨停了,是好天气呢。”

“你们两个丫头真是会哄我开心。明天只怕是事情才开始呢。太子没了,只怕这后宫又开始不安静了。要是皇上召了诸王进京吊唁,可是有好戏看呢。”皇后望着屏风上绣着的精致的花鸟出神。黛玉和平阳明白皇后的担心,若是皇上召了别的皇子来京城,到时候继立太子又是一场风波。平阳咬着指头说:“谁有八哥更合适呢?这些年他们一个个在外面养尊处优的,哪里有什么政绩?父皇才不会那样糊涂呢。”

皇后疼爱的看着女儿,笑着说:“你还真是被我惯坏了,天大的富贵放在眼前凭什么不争呢。而且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谁还比谁尊贵不成?你八哥年纪小,他们可都是在封地上经营多年的了。你八哥才是个可怜人呢。哪有什么人马势力呢?”

黛玉听着皇后的话,心思却飞得远了。皇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靖王现在最大的弱势就是不是皇后亲生的,和诸王一样都是庶出!要是这些皇子们各显神通的的争夺起来,黛玉不由得一阵担心起来。他们在封地上掌握着成千上万的人口,赋税,像是楚王在封地上经营了多年了。若是真的为了那个位子束甲相争,皇帝也是没办法了。

“娘娘所虑的是,但是也不是没办法。立储君是国家大事也是皇上的家事。皇后娘娘不如名正言顺的收了靖王做养子,那样一来嫡庶有别,别人就算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敢造次了。”黛玉似乎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巧妙给皇后搭了个梯子。皇后眼里闪着温和的光彩,欣赏的看着黛玉:“你这个孩子真是个玲珑人,只是皇上的心思难猜。这个时候太子刚刚没了,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一下子没了谁都要伤心的。我这会提出来收养靖王的话。皇上会怎么想呢?”

“那就请人上疏探一探皇上的心思。”黛玉想起什么,贾雨村浮现在黛玉脑海里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皇后听着黛玉的话,笑着说:“幸亏是你提醒了,来人,把那件斗篷拿来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我惦记着皇上的龙体,请皇宽心。太子妃一切安好,请皇上放心便是。我明天到山上去给皇上请安。”平阳也明白过来,赶着叫人送了东西到山上去给皇帝表示关心。

平阳看着黛玉笑着说:“你也该派人送点东西去,到底是山上不方便。眼看着天气变了。借着机会还能送信上去也省得你整天的牵肠挂肚的。”黛玉嗔怪的看一眼平阳,脸上微微一红不说话了。皇后靠着身后的软枕,神情放松的看着看着女儿和黛玉斗嘴。

皇帝的銮驾总算是离开了铁网山向着京城进发了。依旧是遮天蔽日的依仗,只是和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队伍里面没了太子的依仗,太子的灵柩被留在了山下的寺庙里面。因为太子算是横死不能带回去办丧事,皇帝下旨,叫礼部就地安排太子的丧事。

靖王骑着马护卫者皇帝的车架,心思却飞的很远。这个贾雨村还真是个机灵人,没等着自己表示什么,他就已经把请皇帝册立太子的折子递上去了。而且贾雨村还联络着好些大臣一起上疏的。其实这不过是在投石问路罢了。皇帝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靖王想着临行前一天晚上和顾直的谈话心里有些没底。以前目标很简单,就是把太子扳倒。为了这个目标,靖王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苦,绸缪策划,深夜经常被噩梦惊醒。殚精竭虑,总算是有了结果。其实在靖王的内心,对能不能成功是没多少自信的。毕竟自己是年幼的皇子。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太子已经是入主东宫了。在靖王的心里太子几乎是个不可动摇的大山了。谁知一朝乾坤倒转,在围场上看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太子,靖王几步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自己敬畏的人竟然这样死了,脆弱的好像是太阳下的冰雕,轰然一声倒塌,逐渐融化成了一堆烂泥样的东西。短暂的不真实之后,靖王的内心被狂喜充满了,但是很快现实就把他内心那点狂喜冲走了。他离着那个位子还很远呢,今后的路更凶险!自己不仅只有太子一个兄弟。那些早就成年的兄长在封地上经营多年。若是他们一个个都起了争储的心思,靖王只觉得内心深处不可遏制的感到寒冷。

贾雨村和那些人请皇上早立太子的折子上去了,都已经三天了,可是皇帝好像是没看见那些折子一样,根本不提一个字。就连着皇后的试探都被皇帝打太极给推过去了。好像是看出来靖王的焦躁,这几天宁王和顾直都在竭力安慰着他。想着昨天晚上顾直和自己的谈话。靖王只能深深地吸口气,叫自己焦躁的内心竭力平静下来。这个节骨眼上踏错一步都能粉身碎骨。

“王爷,皇上叫王爷呢。”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把靖王从思绪里拉出来,皇帝叫自己是什么事情?

皇帝的御辇十分宽敞,由八匹骏马拉着稳稳当当的,里面陈设着宝座等,简直就是个缩小的宫殿一样。皇帝从一堆奏折里面抬起头,看这进来的靖王:“叫你辛苦了,你母后还和我抱怨呢。说你这几天都瘦了不少。坐到这边来叫朕看看。”皇帝招手叫靖王坐到身边,仔细打量着靖王,靖王笑嘻嘻的在皇帝跟前一个鼓凳上坐下来:“这是儿臣分内之事,有什么好抱怨辛苦的。虽然已经肃清了余党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漏网之鱼。盖同庆的供词父皇可看了,这个人是甄应嘉一党的余孽,甄应嘉倒台之后,他侥幸的逃出来竟然撺掇着大哥——父皇,这些天我想了,大哥虽然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们做兄弟的竟然没个人劝阻。加上他身边小人奸作祟,还请父皇不要加罪到大哥的家眷身上。到底都是一家骨肉。”靖王按着和顾直商量好的策略,帮着太子求情,希望皇帝能保留下来太子妃所处荣亲王的爵位。

皇帝深深地看一眼靖王,沉吟一会才说:“你啊,虽然不是皇后所生可是却是和她一样,都是宅心仁厚的人。”

听着皇帝提起来皇后,靖王脸上露出个温暖的笑容:“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比别人不差什么,在儿子的心里母后便是我的亲生母亲。父皇说我和母后一样,其实这都是母后教导。从小母后便是教育我要与人为善。呃,儿子想求父皇个恩典,叫太子妃跟着荣亲王到封地上吧,有母亲的孩子才幸福。”靖王央求皇帝不要圈进太子妃:“那些事情大嫂子不知道。”

谁知皇帝却是一皱眉:“好了,朕自有决断。都是朕的儿孙,朕不会伤害了皇家血脉。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事情,可是难道就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身为太子妃竟然被甄氏那哥贱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哼,若是真的做了皇后,后宫都要乱了!她那样的人眼光短浅,摇摆不定,是断然不能放出去的。以免被小人利用!”皇帝冷哼一声,对着靖王摇摇头:“你要学得还多着呢。叫了贾珍进来!”

贾珍换上一件干净衣裳匍匐在皇帝面前,诚惶诚恐的向上磕头:“罪臣贾珍恭请圣安。”

“看样子在塞外你也吃了不少的苦,怕是想清楚了。”皇帝也不抬眼,只拿着折子看。贾珍忙着在地上重重的磕个响头:“都是罪臣忘记了圣人教诲,一味地骄奢yin逸,断送了祖宗的名声和功勋,叫祖宗蒙羞,对不起皇上的恩典。”说着贾珍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行,说着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皇帝一摆手打断了贾珍的忏悔:“本来朕看你还算是个能臣。谁知也沾染上了那些坏习惯,正是你自己说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了!不过你还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谁是你的主子没忘记了上下尊卑,不跟着他们妄自揣测。这点很好!你对朝廷,对朕的忠心,朕知道,也要奖赏你。以前你犯错了自然要罚。现在你有功也该奖赏点什么。看在你祖上的功勋份上,还是叫你回来吧。”

说着皇帝一摆手,一个小太监上前宣读了吏部起草的任命文书:贾珍被调回了京城,做三等神威将军,统领右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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