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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释重负?”霍绾君有些惊讶地看向刘进。

“嗯,我……你能体谅到我的难处,我自然是如释重负,”刘进看向胖头鱼那黑白分明的眸子。

霍绾君不错眼珠地看向他。

刘进硬着头皮道:“我一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我不能帮你,自觉有愧。你……你不怨我,我如释重负。”

放下刘髆,慢慢走到刘进身边,霍绾君过了好一会才说:“皇孙,你若是将我当朋友,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刘进舒口气,平静下来,道:“那是自然,你又要托付一次吗?”

霍绾君想起了上次,刘进带她入椒房殿,自个已经将家人托付给他一次了,内心颇有感触。

“还有我呢,胖姐姐,”刘髆立即围了过来。

“嗯,还有你,”霍绾君笑嘻嘻地看着这个如花的小童。

带着刘髆离开的时候,东闾娘子和霍绾君站在门口相送,刘髆要哭不哭地扁着嘴上了马车,等他坐好,刘进又下来,走到霍绾君的面前:“你放心……你走的时候我就不来送你了。”

霍绾君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远眺,远处夕阳将天际染成了金色。

刘进又道:“真的,过几年就回来了,我……会经常和表哥去看你。”

东闾娘子闻言泣道:“多谢皇孙。”

刘髆从车窗探出头来,大叫:“大侄子,还有我呢。”

夕阳将刘进穿的月白色深衣镀上了一层金纱,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上,墨如点漆的双眼没有泄露出半点心绪,只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捏在了一处。

他有些害怕胖头鱼不相信他的话。

霍绾君不能到别人身边去。

“会的,我会回来的,我相信你,”霍绾君这次点头的幅度大了很多。

刘进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整个人都轻了不少,他将手伸出来,迟疑了一瞬,在霍绾君的头上轻轻地抚了抚。

霍绾君也笑了。

其实,胖头鱼很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刘进坐进车子里还觉得有些恍惚。

东闾娘子后来给夏姬说起皇孙对霍绾君的照料,夏姬都在内心愤然,这不该是皇孙该做的吗。

可对着东闾娘子又没法说。

第七日,鸡叫三遍,霍绾君就起了床,李真人的府邸在终南山,驾车有近四个时辰的距离。

她穿着青色的小道士服,发上依旧是双环髻,系了两根青色的布袋,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脚下还有两个大包袱。

东闾娘子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女儿,像是要将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记在心里。

小弟弟还在酣睡,霍绾君抱着胖嘟嘟的小弟弟,亲了又亲,“怎么睡的这么沉呢,以后可别忘记姐姐了。”

看着衣服松垮的母亲,虽然憔悴,却眉目如画,霍绾君笑着道:“母亲,您现在最好看,可别再胖回去了,找个良人好好过日子,也好照顾弟弟。”

东闾娘子点点头。

此刻,女儿说什么,做母亲的都会听。

夏姬和霍嬗静静站在一旁,眼眶就红了。

李真人带着一个小道童来接新弟子,依旧是一副出尘的道家打扮,青色的道袍,露出白色的中衣,青色的裤子,雪白的云袜,青色的船型鞋。

身旁的小道童,玲珑剔透,一说话就笑眯眯地露出两颗虎牙。

东闾家的大门大敞,众人都站在门外等着迎接,看到李真人和小道童从一辆金光闪闪的驷马长车中下来,都被那股子神仙气概折服了。

那马那车都非常的神气,浑身上下闪着光芒,瞧着就不是凡品。

真人就是真人,一举一动之间令人如沐春风,心绪平和。

东闾正浑身上下的焦灼,夏姬的兔死狐悲之情,霍嬗心中的憋屈都化得干干净净。

就连东闾娘子要和女儿离别的伤痛之情也像是得到了抚慰。

霍绾君一脸仰慕地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道士,好像从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之中能听到仙乐一般。

这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东闾娘子立即跪下,“真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不知可否请您入府中闲坐片刻?”

李真人笑道:“不必如此,日后岁月长,今日时辰不对,改日再来叩扰,贫道要速速带着弟子折回终南山。”

东闾娘子听了,眼泪就掉了下来,叩首道:“活神仙……求您……好好管教我的女儿。”

东闾正也跪下了,接着是夏姬和霍嬗。

霍绾君的眼眶红了,呆呆地看向李真人,这个头发漆黑,眼仁黑黝黝地发亮的男子,就是她的师傅了,今后的许多年就要跟着李真人在一起过了。

“徒儿拜见真人,”霍绾君立即拜倒叩首。

“不必行此大礼,你是代替皇上修行,日后切记身份,不可对贫道行此大礼,”李真人的袍袖一挥,霍绾君便不由自主地起了身。

东闾娘子等人也莫名站直了身子,心中对这位活神仙更是敬畏。

以往都是听说这位活神仙如何,今日得见,的确是……活神仙。

“东闾娘子不必担心,你的女儿代皇上修行,贫道自会尽心,时辰已经不早,该动身了,”李真人和颜悦色地道。

一旁的小道士走上前来,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来,“夫人,我帮师妹背包袱,这些都是吗?”

东闾娘子立即从侍女准备好的托盘上娶了一个小包袱,“这是给真人和你们路上吃着玩的,请笑纳。”

小道士笑嘻嘻地道:“多谢夫人。”

霍绾君看着小道士将小包袱背在胸前,又拿起两个大包袱,有些惊慌地道:“还是我来吧,很重。”

她自付自个有一把子力气,东西太多,怎么能够麻烦这个师兄呢。

小道士看向她,小虎牙又露了出来,“叫我师兄。”

“师兄,”霍绾君立即喊。

“师兄帮你背,这是师父说的,做师兄的就要照顾师妹,”小道士晃着道士髻,一板一眼地道。

众人见状,心里觉得舒坦了许多,李真人是很看重霍绾君的,李真人的弟子们都很听话,也愿意对待霍绾君好。

这就好。

李真人的脸上淡淡,带着徒儿们上了车,霍绾君背着小包袱自个慢腾腾地爬了上去,东闾正忍了好久才没有伸出手,霍绾君又从车窗探出头来,豆大的眼泪凝聚在眼眶,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道:“母亲,记住我说的话,舅舅、大姨、哥哥,我走了。”

东闾娘子点了点头,哽咽道:“母亲都记住了。”

李真人伸出左手,修长的指节如玉石,骨节分明,掐了几根手指演算片刻,道:“多谢东闾娘子的礼物,贫道作为还礼,掐算了一番地气,你家的池塘边应当建起石栏,免得小孩不慎落水,正院正屋的门栏上可挂上三块铁片,不久之后想找的的人便能找到。”

东闾正像个木桩子一般,钉在当场。

霍绾君的脸色也是一白,她幼时是在那个池塘里落过水的,差点淹死。

“徒儿谢过师傅,”霍绾君不再心猿意马,立即恭敬地谢过李真人。

也许真的如旁人所说,能够拜李真人为师,真是三生有幸。

东闾正也是这样想的,看李真人的车驾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扶着迎风垂泪的姐姐道:“姐姐,活神仙果然是活神仙,你也许不必担心,绾君是个有福分的,这兴许真的是绾君的福分。”

霍绾君坐在车上,平息了一番心情。

车厢里很安静,师傅端庄地盘腿打坐,小道童只是眉眼弯弯地盯着她,不说话。她也不敢吭声,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听不到长安城喧嚣的人声、车马声。

小道童突然笑嘻嘻地对她道:“师妹,我们已经出城了,马上就要到终南山了。”

“!”

霍绾君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方才甚至连出城门的盘查都没有,她很想趴到窗边去看一看。

就这么一刹那,她忘掉了悲伤。

小道童像是会读心一般,露出两颗虎牙,笑着道:“师妹,不可以瞧的,瞧了会想晕想吐。”

霍绾君忍了又忍,才平息了冲动。

这是道家出名的缩地术吗?

李真人恍若未闻,依旧盘腿打坐。

“这是师父的法术,等你下了车就知道了师父法术的神奇了,这些大师兄已经会了,”小道童的话很多。

李真人突然道:“还不是你笨,不然也该会了。”

道童一撅嘴,不说话了。

霍绾君有些好奇,对待神仙不该都是毕恭毕敬的吗?为何师兄对师父到没有太多敬畏之情?

正在好奇,道童就道:“师妹,到了,准备下车吧,我们已经进入了太乙谷。”

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霍绾君还在震惊。

小道童已经下了马车,提着霍绾君的包袱,回过头来,两颗虎牙亮闪闪地:“师妹,快下来呀。”

霍绾君跳了下来,站在马车前,恭身道:“弟子侍奉师傅下车。”

“哈哈,不用,他不是师傅,师傅今日在炼丹,没办法来接你,这是师兄的法术,”小道童哈哈笑道。

“!?”

看着飘下马车的李真人,霍绾君一点也没有瞧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道童念了句咒语,一跺脚,“堕。”

李真人就变成了个张符纸,自己燃了起来,接着那金光闪闪的马车也烧了起来,瞧着竟像是稻草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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