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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光的窗子和轻薄的帐子根本遮不住骤然闪现的耀目光芒,熟睡中的方慕因此被惊醒,懵懂然坐起身来,缓了会儿才睁开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慕下意识地掀开锦被下了床榻,拿起搭挂在一旁的外衫穿上身,还未等她迈步来到门前,外头已传来了兵器相接的铿锵之声,想来是那些阴谋诡计被破了的辽人遣了刺客过来。

这在方慕意料之中,叫她露出惊异之色的是打斗声中竟还夹杂着女敕女敕的童音。

“坏人,坏人!”

“大叔打得好!”

“打得好!”

“要保护好美人姐姐!”

……

不过现在这般境地并不允许方慕在这些问题上多做纠结,她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回转身去取了防身的宝剑。

方慕提剑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正处于四名黑衣刺客围攻之下的庞统还是立刻发现了,本就凛严淡漠的面容此刻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手上猛然发力,逼得其中两名黑衣刺客踉跄了两步,身形后移以暂避锋芒。

庞统要得就是这个结果,他抓住了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泛着寒光的宝剑上下翻飞,快似闪电,攻势陡然凌厉猛烈了起来。瞬息之间,这两个一时间慌了手脚的刺客身上绽开了几朵温热的血花,带着满心的不甘倒在了地上。

“阿慕莫怕,这里有我。”庞统飞身来到方慕跟前,未执宝剑的长臂一展,将方慕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声音低沉道。

他手中的那把宝剑犹滴着鲜血,月白中衣也被染上了点点鲜红,眼角眉梢更是堆满了令人胆寒的杀意,但,在方慕眼中,再没什么比他的臂膀更为坚实可靠,再没什么比他的这句话更叫她心中安定了。

怕?怎么会呢!

同样将拦阻在身前的刺客解决掉的白玉堂到底迟了两步,面色倏然阴沉了下来。他将心中的郁气与怒火尽数发泄到了此时缠斗上来的两名刺客身上,攻势凌厉,招招蕴藏杀机。

那些个刺客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恐惧一般,拼命朝方慕他们这边攻了过来。不过纵使他们以命相搏,到底也敌不过白玉堂和庞统那如疾风骤雨、龙腾蛇奔一般的高绝剑招,半刻未到他们已死伤近半。

夜风裹挟着愈发浓郁的血腥之气袭来,随风摇摆的灯笼里偏橙的火苗一窜一窜的燃得愈发旺盛,将院中惨烈的情形映照得再清楚真切不过了。方慕看得两弯弯墨眉蹙起,红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了,不过握着七星宝剑的那手不曾有半刻松快,湛亮双眸更是紧紧盯住来袭之人,抽冷子便会挥剑劈砍或斜刺,少有失手的时候。

“我就知道,美人姐姐是最厉害的!”

“对,对!”

“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觉醒意识的?”

“我们一定是这世上最最走运的灯笼了!”

……

只有刀兵相接、利刃入骨之声的院中再次响起清亮活泼的童音,突兀又明显,叫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方慕也难以忽视。她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屋檐下挂着的四个大红灯笼欢快地晃动着,内里橙黄火苗的形状竟是眉眼弯弯、咧嘴发笑的模样。

“美人姐姐,在,在看我?!!”离方慕最近的灯笼既惊又喜,灯笼左摇右摆得厉害,最后竟掉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到了,笼中烛火颜色黯淡了许多,飘飘忽忽的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

方慕心神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那灯笼,没叫它坠落到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就在方慕的手指触碰到灯笼壁的一刹那,圆滚滚的红灯笼上浮现出了一个身穿大红肚兜的胖女圭女圭,此刻正用肥女敕的小手捂着小脸呢。

“唔……好,好暖呀!”胖女圭女圭哼哼唧唧地挪开小手,在与方慕的眸光对上后,他的头顶窜出一大团火焰来,语无伦次道:“天呐,美人姐姐,抱,抱我啦~~”

哪怕是知道方慕神异之处的牛大勇等人都怔愣在了当场,更不要说只听过没见过神佛鬼怪的辽人刺客了。庞统、白玉堂这样的绝顶高手尚不能叫他们心生绝望,方慕做到了。这波刺客所属的势力拜山神奉月神,对神鬼之事可是怀着极深的敬畏之心的。

刺客:我能怎么办?我真的很绝望啊!跟人厮杀尚可博一分半分的生机,跟鬼要怎么斗?!

明眼人都瞧得出剩下的这些刺客中间弥散着的迷茫与绝望的气息,庞统自然和白玉堂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不过转瞬之间,战局已定。

不待庞统吩咐,牛大勇和高兴他们快步上前,熟门熟路的开始卸掉被活捉的这些刺客的下巴,以防他们服毒自尽。

“不用如此。”庞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下,他那颇具深意的目光在这些刺客身上一一扫过,而后道:“死,可并不能终结一切……”

其实真有几个刺客准备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自我了断来着,不过听了庞统意有所指的话,他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方慕,眸底翻涌着深深的恐惧。

这是做鬼也不放过的节奏啊!

方慕与扑到她怀里的灯笼娃回以纯然无辜的笑容,然而,在想太多的刺客看来这无疑是对庞统所言的赞同与支持,甚至他们还解读出了威胁的意味。最终他们只得颓唐地垂下头,任由牛大勇、高兴带府中侍卫将他们拖下去看押。

“阿慕”庞统见那娃儿伸着短胖胖的胳膊试图环住方慕的颈子,面色瞬间黑沉了下来,眉头更是快拧成墨疙瘩了,他冷声道:“把它交给我罢,万一,它是会害人性命的邪物……”

“我才不会害人!”胖女圭女圭的本体灯笼被气得飘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叫喊,一簇火苗直朝庞统喷去。

然后……火苗毫无缘由的熄灭了,熄灭的速度比庞统躲闪的速度还要快些。

胖娃儿一脸懵地定在了那里,就连本体灯笼被庞统捉住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嘲笑声传入他耳中,他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才没有要害美人姐姐!”胖娃儿哭得可惨了,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朝方慕伸出了短胖的胳膊,“姐姐,抱~”

小灯笼眼里噙着泪花儿的模样的确可怜又可爱,可方慕却没顺了他意。对方慕来说,一心为她着想的庞统的感受才是她更该在意的。

“还是庞大哥思虑周全。”方慕眼见这胖娃儿会朝庞统喷火,自然不会依他所言叫他拿着灯笼,便道:“还是将它挂回原位吧……”

方慕这话一出口,庞统面上的不豫之色瞬间消褪了个干干净净,眸底更是泛起了点点笑意。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灯笼,他嚎啕大哭起来,悲伤那么大。

悲伤大破天也没用,小灯笼还是被挂了上去,不过不是原位,而是离方慕所在的房间最远的角落。这样,就算小灯笼想月兑离本体偷跑到方慕身边也不能,他从方慕那儿得到的力量并不足以叫他离开本体三尺开外。

目睹了这一幕的白玉堂再也不怀疑庞太师与庞统的父子关系了,绝对亲生的,奸诈狡猾劲儿一样一样的。

庞统和牛大勇等人可不像方慕他们这般好命还可以躺回床榻再睡一会儿,他们得连夜审问被俘的刺客。话虽如此,但想要在飘着血腥味儿的屋中安然入睡又谈何容易。

方慕先是把头埋入了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衾被里,可没过多一会儿她便憋闷得俏脸通红,不得不抬头用力呼吸几下。若是不贴着衾被,方慕总感觉那股子血腥味就萦绕在她的鼻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翻腾得累了的方慕双眸半睁半闭,有困意,却无法彻底入眠。就在她似睡未睡之时,令她颇为不适的血腥味儿渐渐被一股清清甜甜的花香冲淡、取代了,她那柔白的鼻翼翕动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睫毛颤了又颤,想要睁开眼去寻那香味的来处,却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终得好眠的方慕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之时,起床梳洗之时她嗅到了昨夜叫她能安然入睡的源头——那是放置在窗口处的两捧野花,女敕黄、米白、淡紫等色交杂,经过一夜寒风的摧残已经有些蔫嗒嗒了。

方慕抱着这两捧野花踏出房门的同时住在她隔壁的飞燕也打开房门晃晃悠悠的出来了。飞燕带着满脸的倦容,眼周青黑,睫毛上还挂着方才打哈欠时挤出的泪滴。

“阿慕~”飞燕一见方慕便扑了过去,头隔在方慕的肩膀上蹭了又蹭,满月复的心酸一股脑的跟方慕吐露了出来,她道:“昨晚被满室的血腥气熏得我翻来覆去的怎么也不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儿,这会儿头好晕呐……”

“先忍忍,等用过早膳后就回屋歇歇。”方慕轻轻拍了拍飞燕的肩膀,柔声安抚道。

“嗯嗯。”飞燕点了点头,然后,她跟小狗儿一般贴近方慕的衣衫嗅了又嗅,直到发现快被她压扁了的那一大捧杂色野花,她道:“我就说怎么闻到花香了呢,等等,阿慕,你这样精神焕发是不是因为这些野花的缘故?你昨夜就拿它来掩盖血腥味道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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