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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琳心道:且不说飞燕姑娘啪啪啪抽人的凶残尽头,立于一旁的庞家护卫就不是善茬啊,哪里用官家保护。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他伺候官家日久,怎会看不出此时他已有了决定,护送什么的完全是借口啊。

方慕并不是全无感觉,她本是想给矮瘦青年用点药,叫他以后好好修身养性,还未动手便察觉到有一股充满暖意的眸光投到她身上。方慕四下看去,目光最终定在了仁宗所在的方向。只是那处背光,方慕到底没看清楚他的样貌。

“真是,好好的兴致叫这人给败坏了!”飞燕的俏脸上的怒气未消,她气哼哼的说道。不过转头与方慕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分外柔和,“阿慕,我们……阿慕,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方慕被唤回了心神,轻摇螓首,不过言语间带了少许叫人难以察觉的怅然与失落。

“今儿碰到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着实扫兴。况且现在已经到亥时,也该送你回客栈了,不然以后包三哥定不愿再叫我上门邀你出去了。”飞燕道。其实她很想请方慕到太师府住下,两人秉烛夜话,抵足而眠岂不美哉,可惜她不敢惹包三哥。

“没想到你竟这样怕我家三哥。”方慕抿嘴笑道。她猜,飞燕是当初被三哥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飞燕面上的浅笑陡然一僵,身子轻颤了两下。她一想到那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恐怖情景便心慌气短,都被与黑夜完美地融为一体的包三哥吓出毛病来了。

方慕见飞燕露出这般情状,心知自己猜中了。不过她瞧着飞燕的反应如此之大,也不想拿这话逗弄她了,便笑道:“有飞燕作陪,今晚逛得十分尽兴。不过眼下已近深夜,的确该回客栈了。”

虽然回客栈这话是飞燕最先提的,不过听方慕表示赞同,她心中的不舍之情便翻涌了上来,挽着方慕的手臂忍不住收紧了些。

方慕的神情温柔似水,叫飞燕看着心里熨帖又舒服,“只要我还在汴梁,飞燕若是得闲时,尽可以来客栈找我。我还指着飞燕带我领略汴梁的风土人情呢。”

飞燕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不舍之情顿时转为欢喜之色,她道:“阿慕可要说话算话,我天天都空闲着呢!”

方慕笑着应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左边的街道拐,却没注意到距她们身后不足三尺之地被突然涌来的人群阻住去路的仁宗与陈琳。等龙武卫为仁宗分出一条通路时,方慕与飞燕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往来如织的路人中间,叫他遍寻不着。

仁宗伫立在耀眼灯火之下,听着喧闹人声,眼见人流涌动,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孤单萧瑟之意。他总感觉,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灯昏黄,人独立,叫人瞧着心中都难受得紧。

陈琳躬身上前,轻声道:“官家,该回宫了……”

“的确,朕该回宫了!”仁宗像是被陈琳这句话给点醒了似的,除了眼底的怅然之色,他那张俊雅风流的面庞上显露出来的更多的是熊熊燃烧的昂扬斗志,本就明净清湛的双眸此刻更是亮的惊人。他的唇角轻勾,笑容却极冷,“也该叫她们知道知道,国舅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仁宗回宫后便直奔张婕妤所在的叠琼阁,面色沉郁,叫娇笑着迎上来的张婕妤僵在了当场。在仁宗颇具深意的打量下,张婕妤的面上渐渐露出了惊慌无助之色,本就娇软无骨的身子更是撑不住的软倒在地,她那双美眸噙着莹莹泪滴,柔声唤道:“官家,您别,别吓臣妾呀~”

若是往日,仁宗早怀着怜花惜花之意将张婕妤搂入怀中了,不过此时,他却丝毫未动,只居高临下的盯着张婕妤,意有所指道:“爱妃有何惧?”

“臣妾只怕,只怕自身愚钝,不晓得何时叫皇上心生不悦……”张婕妤一副娇花带雨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你的确愚钝,竟纵得你那不成器的弟弟打着国舅爷的旗号在外头胡作非为!”仁宗斥道。他一想到张家那小子打着国舅爷的旗号调戏那人,心中的怒火更炽,眼下一股脑的朝张婕妤倾泻而出,“不过是婕妤之弟便如此无法无天,照朕看,这位分还是降一降的好,叫你家那些人好生清醒清醒。”

不待张婕妤开口,仁宗直接传旨下去,婕妤变成了美人。张婕妤,不,现在是张美人了,她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了,心中大恨,恨她那混球弟弟拖累自己至此境地。她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宠爱和婕妤之位,叫他这样一闹,还能剩下什么!

“臣妾死罪!”张美人跪倒在仁宗跟前,面如死灰。她俯身道:“这美人之位臣妾不能要!官家仁慈,给臣妾留了体面,臣妾却不能再叫老父幼弟污了您的盛名。只要臣妾一日在宫中保有位分,得君宠爱,臣妾的父亲、弟弟便一日不会收敛……”

仁宗到底真心喜爱过张美人,听她这样说,心便软了,也就没再指责于她,一腔怒火全转移到了张美人的家人身上。仁宗无需刻意寻张家的错处,张家就没干过一件对的事,几日之后,张父的官职被撸,张家小子也被打了板子,一家人凄凄惨惨竟连在汴梁城里过活都不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当然,这既是后话又是题外话,不再详说。

次日早朝过后,仁宗下旨叫王丞相带包拯与方慕一同入宫觐见。他宣召方慕进宫觐见本不甚合情理,不过理由他都想好了,传闻方慕颇有神异之处,竟能叫乌盆中的冤鬼神魂稳定,而玉宸宫内每日都有怨鬼哀啼,叫她来看看有何不可。

包拯自王丞相口中得知官家叫他与小妹一同进宫,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只是官家既已言明,便是他再不想叫妹妹面圣也没任何法子可避。临行前,包拯再三宽慰方慕,叫她不必担心,若是遇到什么拿不准的,只管看他,万事有他。

方慕并不觉得包拯的唠叨叫她心烦,相反,包拯说得越多她心中就越欢喜。不过这欢喜中又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叫她心中不安,不由得轻蹙黛眉。

皇宫巍峨,一派庄严气象。禁卫军队列整齐,个个英姿勃发、威风凛凛,内侍宫女形容进退自有章法。若是一般人,初入皇宫少不得露怯,不过方慕与包拯却丝毫不乱,叫王丞相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两声。

入得殿中,包拯与方慕跪倒在丹墀之上,三呼万岁后依官家之言抬起头来。仁宗见包拯的样貌的确与梦中所见之人相同,心生欢喜。不过他见方慕跪在冰凉凉的地面上,十分欢喜便去了六分,忙开口叫包拯与方慕站起来回话。

仁宗问他在定远所断之案,包拯便将皮熊案与乌盆案始末,毫无隐瞒,一一奏明。

在听包拯提及方慕勘验手段之高明时,仁宗心疼不已,他总觉得方慕合该过金尊玉贵的日子,哪能做这等事。可同时,他又难免生出些自得之意。

仁宗称赞道:“包卿家断案如神,公正严明。包姑娘心思缜密,手段不凡,堪称大家。”

然后仁宗话锋一转,说道:“玉宸宫中每日都有怨鬼哀啼,甚属不净,包卿家既能审阴断阳,想必能镇玉宸宫内作祟之怨鬼。今日卿家便去那玉宸宫走一趟,镇压一番。包姑娘便在殿门前守着吧,以防那妖邪出来作恶。”

其实他这话着实牵强了些,合着那玉宸宫的怨鬼会走门就不会跳窗户啊!不过官家既然这样说了,其他人便只有遵从。

仁宗本是要亲去玉宸宫看包拯镇压怨鬼妖邪的,只是王丞相与包拯轮番劝谏方才歇了这门心思,只说在殿中等着包拯与方慕的好消息。

带领包拯与方慕前去玉宸宫的太监杨忠到了殿门前便停下了脚步,只叫包拯进去。他自认命格不怎么好,可招惹不起在皇宫大内都能搅风搅雨的妖邪怨鬼。

方慕在殿门外等了约么一柱香的时间,才听到里头隐隐传来对答之声,只是那声音忽高忽低,叫方慕听不真切。至于同样守在殿门外的杨忠,打从玉宸宫这一排雕花木窗被一阵阴风吹得齐刷刷关上时,他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这会儿还未醒来。

这时,一发丝花白的老太监带着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内侍打凤右门经过,此处朱红高门大开,心中疑惑,便停下来询问垂首立于一旁的内侍。这内侍见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总管太监郭槐发问,并不敢隐瞒,将皇上命人来玉宸宫镇压妖邪之事说了出来。

郭槐心神一动,便带着那两名内侍进了凤右门,朝玉宸宫这边走来。

“郭总管,立于殿门前的女子就是那日救您性命之人!”面白无须,身量不高的小内侍看清了方慕的容貌后惊喜道:“那回春丹也是她赠的。”

另一个小内侍也连连点头,面上同样显出了几分喜色。当日若不是这位姑娘及时出手救了郭总管的性命,陪郭总管出宫的他还有小林子怕是要把命给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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