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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楚留郁金香17(图

距离原随云收到丁枫来信,到徐哲被马车暗中运送回无争山庄,约有足足十日。

并非丁枫不想快马加鞭,只因徐哲身上伤势太重,稍有颠簸,那些似愈未愈的伤口便会再次裂开,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因此只好以马车缓速前行。

一路上,徐哲面无血色,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睡梦中胡言乱语。

让丁枫感到奇怪的是,虽然徐哲的这番伤势不仅伤口可怖,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如今更是惨不忍睹,伤他之人堪称狠绝毒辣,然而,这伤势也仅仅是看着可怕罢了,若仔细检查下去,颜医的伤势重归重,却是碍不到性命。

收到原随云来信,丁枫片刻不敢耽搁,在不让徐哲伤势加重的前提下,速带徐哲回到无争山庄。

不明徐哲受伤缘由,一路上,丁枫派人紧密看守,唯恐再生意外,然而,这一路却是风平浪静,没有再生波折。

就在还有两日,便要到达无争山庄境内时,丁枫又收到原随云来信,上书:暗中将颜医带入山南密室之中。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让原东园得知此事了。

丁枫照做,无有不从。

却说无争山庄以南的数里地,是另一处高山,传闻数百年前,此山曾被山贼所踞,那山贼头目不知怎的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官府得令,围山放火,大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将整整数百人活活烧死在山林当中,一片青葱变焦黑焚土。

百年过后,山中树木浓密,广袤葱郁,墨绿棕色层层叠叠,不时有野兽吼叫之声悠然回响,是一处新生的秘地仙境。

然而,却又有传闻,道这山中有鬼怪出没,专爱夺人性命,枯骨留山,这传闻不知从何时而起,老传大,大传小,代代相传,久来久之,在太原境内,这座山,便也成了一座死山,无人敢于靠近。

对于原随云来说,这处无人得以近的野岭深林,便是最初的“蝙蝠洞”了。

夜风刺骨,孤月高悬,山林内野兽嘶鸣,虫蚊不息。

原随云双眸闭起,却仿若有着一双能在夜间视物的眼睛,身姿轻盈灵敏,如履平地,独自一人于树木丛生的深林之中快速穿梭,巨树前闪,沟壑处跃,不曾有丝毫为难之意。

他上了山,走至半山腰处,入了一处山洞,走至里侧,青葱玉指在墙壁上轻轻一模,再稍稍一按,“咔咔”两声过后,一阵轰鸣声起,旁侧的石壁随声消失,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路,便赫然出现在了原随云的面前。

原随云迈步进去了,那石门也随之缓缓合上了。

石门虽小,入门之后的路,却是窄而崎岖,九曲连环,先不说洞内本就漆黑无光,便是你手拿火把,绕一绕二之后,只怕也会迷失了方向。

咚。

咚。

咚。

咚。

除去原随云的轻微至极的脚步声,密室内静的可怕。

他时而左转,时而向右,有时,甚至能撞上足有四条岔路的分口。

半柱香后,原随云的脚步才渐渐停下了。

他的手在右侧墙壁一模,不偏不倚的,一个小巧玲珑的门把,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到了。

原随云淡淡开口:“丁枫,徐哲的情况如何。”

漆黑之中见不到人,看不到物,但在原随云话音方落之时,另一个声音,便也紧跟着接了上来。

丁枫道:“回公子,十三日来,颜医曾醒过两次,现下已无性命之忧,其身伤口皆已结疤,折裂之骨盖因处理及时,也不会留下什么太大隐患,只是……”

“只是?”

丁枫道:“颜医这脸,怕是当真是毁的不能再毁了。”

闻言,原随云竟然轻轻笑了,其声如雾中荷香,幽然不绝,在这漆黑隧道中阵阵回响,添了几分难言的诡谲惊心。

低笑过后,原随云道:“将夜明珠拿来,身处在黑暗中,阿哲怕是不能习惯。”原随云稍稍一顿,又道,“无须亮如白昼,一颗足矣。”

丁枫应“是”告退。

原随云背手站于门侧,不过片刻,便从再次归来的丁枫手中,拿过了一颗手感温润的夜明珠。

原随云从未见过夜明珠的光,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曾向徐哲询问,徐哲并不因为他是个瞎子,而避讳什么,见他好奇,便也仔细的为他描述起夜明珠此物,道,其光昼弱夜强,荧光幽幽,其色各异,有黄绿、浅蓝、橙红……

原随云轻轻模了模夜明珠光滑细女敕的表面,想,双眸不能视物,终究是一种可惜。

但也仅仅只是可惜罢了。

原随云进了里屋,将夜明珠放到床头,他以手滑过床上隆起之物,侧耳听去,只闻床上之人的吐息虚弱而平稳,无疑是陷入沉睡当中。

原随云又模上了徐哲的脉,继而扒开徐哲的衣,他看不到徐哲身上的青紫,也模不到徐哲身上的伤疤,手下的触感的确柔软,却皆是层层叠叠的软布绷带。

原随云指尖一滑,那些层层捆绑在徐哲身上的绷带,便如被锐利的刀锋尽数割碎,全部裂成了碎片布条。

似是因为皮肤突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当中,徐哲浑身的肌肉一缩,不安分的微微晃了晃头。

如同安抚一般,原随云捏了捏徐哲的喉。

徐哲“唔”了几声,呼吸声又渐渐缓了下来。

原随云将微微湿润的绷带全部扔到了地上,由脖颈至肩侧,大臂至指尖,胸膛至小月复,大腿至膝盖………慢斯条理的,将徐哲的浑身上下都模了一番。

这触感,与许久之前截然不同……

世人都说,颜医有着一张天赐的脸,原随云从不曾看过徐哲的脸,但一年下来,徐哲的身体,他却是模了不少次。

无争山庄家大业大,他没了双眼,原东园便总是想着,在其他的方面多多补偿于他,原随云模过这世上最最好的丝绸,但哪怕是那至高丝绸的触感,也不及徐哲的身体来的柔滑细女敕。

如今模来,却只能模到一道道伤疤狰狞崎岖,触感粗糙起伏,无一处完好……

…真好。

“阿哲……”原随云叹了一声,模上徐哲的脸,他的指尖不颤不抖,细细的由徐哲的右边上额,模过他的眉,划过他的睫毛,触到他的眼,模到了丁枫信中,那道长而狰狞的伤疤。

这伤痕由睫毛上方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右边下颚,如同一只盘踞不动的蜈蚣,丑陋、恶心、狞恶、凶横,粗鲁无比的贯穿了半边脸庞。

丁枫的信中,是如何说的?

被伤之后,每在即将结疤之时,便被以外力反复多次撕开,这般反复不下数十次,才造就了丁枫信中,怕是永生也无法治愈的惨状。

一定很疼。

“徐哲,你有多痛……”漫不经心的,原随云低低笑道,自喃自语。

没有回应。

原随云微微抬高音量,问道:“丁枫,你说颜医曾醒来两次,分别是何时何日。”

隔着一层门,丁枫的声音自外屋传来,道:“路上第九日,颜医曾醒过一次,昨日午时三刻,颜医曾醒过第二次。”

原随云沉思片刻,道:“丁枫,你现在便派人告诉父亲,道颜医书信与我,请我伸以援手,我匆忙之下暂且离庄,会保持书信联系,无需担忧……你叫人拿上来些冷饭冷菜,便先送信去吧。”

随叫随到的丁枫告辞离去,拿菜而归,再次关门,去了。

原随云缓步走到房中东南角,那里有一个巨大的书柜,他伸手模上凹凸不平的刻字,拿出一本,便坐回桌旁,静静等待徐哲清醒,他模了徐哲的脉,脉搏虽不及往日有力,却是平稳至极,如今不过体虚昏睡,至多数个时辰,便定然会醒上一次。

房中光晕黯淡,无声无息,唯有徐哲浅浅的呼吸声,以及原随云时不时的翻页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原随云双耳微动。

他静静侧头,又听了片刻,便放下书,走至徐哲身前。

他轻轻唤了声:“阿哲?”

床上之人眉目紧拧,口中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

原随云仔细听去,才勉强从那含糊不清的腔调中,听清楚徐哲究竟在说什么。

“呜……可恶……你……呜……”

原随云坐到床边,伸手扫去徐哲额前随发,微微抬高音量,道:“阿哲?可是做噩梦了?阿哲……醒醒,阿哲?”

徐哲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口中不断低语道:“离开……离师父远点……滚……滚开……滚开……”

原随云模上了徐哲的眼角,徐哲的睫毛长而纤细,此刻附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徐哲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急,身侧双拳攥紧,连身体也紧紧绷成一条线,道:“杀了我……该死的……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呜……”

原随云缓缓俯身,双手压在徐哲两侧,唇畔压在徐哲耳边,蛊惑道:“哲儿,告诉哥哥……哲儿……与哥哥说说话……”

徐哲的整个人,似乎绷到了一个极限,他不断的喃喃低语,额角渗出冷汗,呼吸越来越急,面色愈发痛苦。

原随云知道,徐哲快要醒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吼过后,徐哲猛然睁开双眼,感到身上重量,不过是手腕一转,便将身上之人狠狠压在身下。

徐哲双目赤红,似是毫无理智,整张脸狰狞恐怖,骑在原随云的胸膛上,双手紧紧掐住原随云的脖颈。

原随云干咳两声,掐住徐哲的手腕,却发现徐哲的力道竟是出奇的大。

徐哲渐渐收紧掌心,手背青筋毕露,眼中毫无焦距,徒有气力越来越大。

原随云心道不妙,他已使上了八分力气,但徐哲的双手却仍然稳如泰山,根本动不了分毫。

……这人的武功绝对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更高!徐哲之前竟然一直在隐瞒功力!

徐哲狠狠掐住原随云脖颈,失神片刻后,猛然失态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我便要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

说罢,不及原随云多做反应,徐哲手腕一拧,便断了原随云的双臂,卸了原随云的下巴。

原随云:“……”

原随云懵了。

见身下之人呼吸一促,徐哲冷笑道:“我的好哥哥,你想死?”

徐哲俯身,冷冷一笑,手中力道一加,其声飘渺虚幻,仿佛来自九天云外,其中却是字字带恨,声声泣血,比最最可怕的厉鬼还要可怖三分。

他的一字一言,带着种难以形容的憎恶戾气,慢斯条理的、缓缓说道:“——我告诉你,在我允许之前,你连流下一滴血,都绝没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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