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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侯将自家娘子关在房内已是三日有余。

这三日里,任凭娘子如何哭闹咒骂,乐平侯始终不松口让她出门。侯府内下人对于其中底细知道的不多,都猜测着,估计是娘子的父亲冒替双生弟弟官职一事被揭发,侯爷为避嫌,不许娘子与娘家再来往了罢。

瞧娘子闹的这么凶,有的侯爷头疼了。

罗敷此刻身心俱疲。若不是那人的一封信,现在怕是仍旧被自己丈夫那副伪善的面孔欺骗着。原就在猜测,父亲那事儿,只几个至亲之人知道底细,如何就能被捅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原来是家里出了内鬼——一直以来最信赖的丈夫,竟然在背后给自己插了一把尖刀。

“寿王给的福利应是不少,将我整个秦家赔进去,赚的你乐平侯府盆满钵满是不是?”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罗敷你信我好不好?”乐平侯控着面前女子的两臂,生怕自己一松手,女子便又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乐平侯升官发财,秦家人免了一死,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这是乐平侯眼中的两全其美?”罗敷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用岳丈一家人的痛苦换自己的前程,不知乐平侯的位置你坐的安不安心呐!”

罗敷一个用力挣月兑出乐平侯怀抱,后退了几步才抵在饭桌前,稍稍匀了匀气息。

“罗敷……”乐平侯伸开两臂做出一个搀扶的动作,却被罗敷狠狠瞪着作罢,“好,我不靠近你,咱们好好说,你还担着孩子呢……”

乐平侯正说着,罗敷已经抱着肚子蹲了下来,面色苍白伴着豆大的汗珠子一会儿便挂满了额头。

此时顾不得罗敷对自己的意见,乐平侯两步便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急急忙忙叫下人们找了大夫来。

罗敷以孩子相要挟,终究还是换来乐平侯的妥协,但仍旧不允许罗敷出乐平侯府,只同意了秦家可派一人看望她。

罗敷是有非出门不可的理由的,那人书信中告诉自己一法子或可解当下困窘。信中夹着一只红的要滴下血来的耳坠子,那人说此物乃是尚安公主和亲之时,当今圣上赠与自己胞妹的陪嫁,也是二人生母,已故皇后燕氏的钟爱之物,尚安公主阴差阳错欠了那人一个人情,便已此物代为偿还恩情——见此信物可免一罪。

罗敷忐忑不已,从前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儿,未曾想还真有这么个信物。她也顾不得为何那人如此帮助自己,若能救出父亲,再行向他致谢不迟。

天儿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见着了秦家来人。

原本以为来的人会是自己的母亲,没成想竟然是从前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元和。去年到了年纪,罗敷为元和找了户体面人家成了亲,虽然是嫁出去的丫头,但二人情分依旧,彼此来往不少。

元和一见自家娘子病体孱弱,在榻上一副哭干了眼泪的样子,也忍不住偷偷掉了几滴泪。突又想到侯爷交代的话,立刻绷直的身子,快步走上前去,悄声在罗敷耳边唤了句,“娘子……”

罗敷正闭目养神,听到声响,眼皮抖了抖,费力的睁开了眼,示意两边人都出去。

下人们鱼贯而出,罗敷才强撑着坐起来。

真是累啊,累得连气都不想喘似得。罗敷知道即使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外依然还是有乐平侯的眼线在,不敢多言,唤元和附耳过来。

“这里还存了些首饰,你拿去,拿去秦家交给我阿娘。”罗敷从身旁抱出个妆匣,将盒子往元和手里一塞。

元和被迫接过,眼神流连在盒子上,又抬头瞧了瞧病榻上的罗敷。

罗敷推着她,“走吧,给我娘阿报个平安,将东西好生交到她手上。”

她力气使得颇大,推的元和一个趔趄。元和还未来的及多跟娘子多说几句,只回了个“哎”便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罗敷悄悄起床,颤悠悠几步趴到窗户根儿上看着,看着乐平侯将元和手里的首饰盒硬生生夺了下来,不顾元和一个劲儿的扑上去讨要。

有人上来七手八脚的将元和捆了个严实,押着下去了。

走了走了,都走了,都了了。

早该料到,如今这乐平王府,自己做不得一丝一毫的主了。

门开了又关,罗敷感觉的到有人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停在自己枕头边上。她迷迷蒙蒙的,嘴角含着笑,“好累啊,真是累啊……”

不断重复着,小月复越来越重,坠着要向下掉一般。渐渐感到双腿之间一片濡湿,罗敷不自觉蹬着腿,喃喃叫了几句疼。

身旁之人看着罗敷被面被蹬的起伏,赶忙掀开被子瞧了一眼。

满目刺红,血浸透了罗敷身下的褥子,湿溻溻一片。

那边罗敷意识已经涣散,怎么吼都没了回应。这厢乐平侯慌得连栽几个跟头,才叫了人来。

这事儿大夫没法子,叫了产婆来给揉肚子,将罗敷肚子里的死胎生生给揉了出来。汗水加血水湿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人眼瞅就不行了。

产婆净了手,慢悠悠开了门,“说几句温存话,送送娘子吧。”

乐平侯怔愣着后退了好几步,眼眶熬得通红,粟粟抖着,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一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元和,愣头大哭着往进冲,不住的唤着“娘子”。

罗敷此刻进气少,出气多,扑哧扑哧只管向外喘。

“娘子,娘子有话要元和传递的对不对?跟元和说说话吧,别睡,说几句话,啊……”元和牵了罗敷的手,在她耳边的语调越来越轻,越来越像催着人睡去的小调。

罗敷眼珠失神的转了转,在乐平侯身上定了半晌,“妆匣……秦家,秦家。”

乐平侯将元和挤在一旁,代替她捧起罗敷的手,“好,秦家,我记得。给秦家,都给秦家。”

他擦了擦不自觉就要往下掉的眼泪,“你,你好好的。能好起来的,咱们还会有孩子的,咱们带他回秦家认门儿,好不好?”

乐平侯摇了摇罗敷的手,又问一次,“你说好不好?”

“侯爷还要骗我们娘子到几时?”元和一把推开了身边哭的肝肠寸断的乐平侯,“秦家?哪里还有秦家,秦家倒了,老爷跟夫人早就都没了。”

没了?

罗敷伤心到了极处,却再没了力气跟乐平侯闹了,这回真的累了,也太疼了……

耳边不知是谁嚎哭的这样大声,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在自己耳边说,“我错了……我错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

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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