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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有丫鬟在候着,太子长琴不好走开,就吩咐她去请个大夫。丫鬟听世子生病,大惊失色,连忙往外走去。

永安侯府里面是有大夫的,一接到人通知,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给陆明琛把了脉,看了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太子长琴说道:“夫人放心,世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风寒,吃几副药,多加休养就可以了。”

太子长琴听了,放下了心,他目前的计划里,可是有对方的一部分,为了提高自己找到焚寂的成功率,陆明琛在这几年最好是不要出什么事情。

他让身边的丫鬟拿了药方去煎药,自己又问了一些忌口的东西和需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坐在了床边,用沾湿的汗巾给陆明琛擦了擦汗,而陆明琛则是在太子长琴和大夫说话的时候又睡了过去。

药煎的很快,没过一会儿就被丫鬟端到了太子长琴的手里。

“世子,喝了药再睡。”太子长琴把人叫醒,看着对方一副努力找回状态的挣扎表情,觉得自己简直是罪恶。他叹了口气,拿勺子舀了一口药送到了陆明琛的嘴边。

他下意识的张嘴,瞬间就被药苦得清醒了。

陆明琛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然后接过太子长琴手中的碗,坐正了身体,神情严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太子长琴有些想笑,却忍住了,从丫鬟的手中递给了他一小碗的甜粥。

陆明琛三下两下的用完了,看向太子长琴,“父亲母亲知道这事吗?”

太子长琴摇头,不过他猜这请大夫的动静,那边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陆明琛皱了皱眉头,交代丫鬟去永安侯那边说一声,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不用担心。

“饿吗?饿的话去吃饭,不用顾及我。”陆明琛眯起了眼睛,已经是昏昏欲睡,“明天我陪你回门。”

太子长琴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件事,明天回门?他有些怀疑陆明琛的身体能否支撑的住,不过看他这幅困倦万分的样子也不想他再说话,替他捻了捻被子,点头道:“好,有事你就叫我一声。”

陆明琛点了点头,闭上眼没过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清晨,中间除了喝药,陆明琛就根本没有睁开过眼睛,实在是累。

不过还好,陆明琛早上被人叫醒喝药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不适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就是出了汗身上现在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他叫人打了盆水,挥退了想要伺候自己的丫鬟,自己月兑了衣服,不紧不慢的擦着身体。

见生病的世子爷不让自己伺候,丫鬟有些为难,正纠结着,就见太子长琴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很快到了门口。她眼前顿时一亮,上前就道:“夫人,世子叫人打了盆水,可不让我们伺候。”

太子长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说:“我就进去。”说着推开了门。

陆明琛此时正擦着背,由于是反手,他又求细,动作就慢了下来。

见到太子长琴进门,坐在浴桶里的陆明琛皱皱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这会加重病情的吧?太子长琴看得眼角微抽,上前直接接过对方手中的巾子,替他擦了起来。

“怎么不让丫鬟伺候?”他轻声问道,心里想,对方如果是个风流的人,自己日后就做个通情达理的人,给对方多纳美妾,相敬如宾,也好省了一些麻烦。但让太子长琴有些可惜的是,陆明琛的房里不仅没有侍妾,就连平日里在身边服侍的也都是小厮,是真真正正的不近。

陆明琛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随口道:“不习惯。”无论是原来的陆明琛,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让人服侍沐浴的习惯。他低低的咳嗽一声,本想开口让对方先出去,然而突然想起,两人身为夫妻,朝夕相处,早晚应该习惯现在的情况……想到这里,陆明琛不禁垂眸暗叹,他怎么就成了已婚人士呢!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要实在不行,我一个人回去也可以。”太子长琴拧干了巾子,又替他擦了擦手。

陆明琛的表情略微带着几分僵硬,这被人伺候的感觉就跟自己是个三岁小孩似的。

他心中有些别扭,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神色淡淡的,“没事,等一会儿向母亲他们请了安,我就陪你回去。”回门对于新妇来说是件大事,一般来说,男方不能缺席。不过以陆明琛的情况,他如果不去也是女方家里能够理解的,但无论如何,也有些不合适。

陆明琛擦完身体,极力无视着自己的不自在,穿好衣服,弯身提起靴子,站了起来,“无妨,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不想在这种事上让对方委屈。

太子长琴见他执意,也就不劝了。

等陆明琛打理好自己,就跟在他身边去陈氏那里请安。

陈氏坐在主屋的软椅上,手中正拿着一块颜色清雅的布绣着什么,见陆明琛领着太子长琴过来就放了下来,叫人倒了一杯热茶,就吩咐两人块坐下来。

陆明琛喝了一口茶:“母亲,我过会儿带清婉去伯府。”

陈氏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明琛,关切的问道:“身体可好了一些?”陆明琛虽然让人来告诉了一声身体没有大碍,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因此不免多问了几句。

陆明琛放下茶,摇了摇头道:“睡了一觉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他的目光落在陈氏放在一边的刺绣上,忍不住劝道:“这些东西做起来伤眼睛,母亲放着让绣房的人做就是了。”

陈氏脸上带着笑,“闲着无聊,也只做一会儿,不碍事的。”说着又把太子长琴叫了过来,拉着他说了几句话,问的皆是吃穿住用,态度温和和亲切,让太子长琴都不由心头温暖。

“外面天气冷,我那里还有几张上好的火狐皮子,正好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等你回来就让人送过去。”她最后又对太子长琴说道。

太子长琴自然是笑着谢过,陆明琛玩笑道陈氏不疼他了。

陈氏被他逗得笑弯了眼睛,拍了拍他的背,跟哄孩子似的,“娘哪里还有几张白狐皮子,留给你……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一转,带了几丝忧愁,“蒙神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爹派出的人都找了好几年。”现在陆明琛看着是活蹦乱跳,然而不让大名鼎鼎的神医再看一遍确诊,她还是难以放心。

蒙神医全名蒙云绕,是当年断定陆明琛活不过弱冠之年的老神医。为了寻找一些珍稀药材,经常出没那些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林,踪迹难料,当年永安侯夫妻两人能找到他,也是碰了大运气。

“蒙神医指不定正窝在哪个山里的角落,您别急,慢慢找自然能找到。”陆明琛安慰陈氏。

陈氏白了他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然后不等陆明琛说话,就对他摆摆手,“去去去,做你的事情去。”

时间也不早了,陆明琛便顺着她的意思,领着太子长琴离开了。

两人要出门的时候,陈氏的贴身丫鬟彩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嘱咐两人别忘记了把备的礼带走。

陆明琛叫下人帮着把礼物抬手门前马车,自己则扶着太子长琴进了车厢。

车轮骨碌骨碌的转,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停了下来,让车内的两人撞上了车壁。

陆明琛连忙用左手去拉他往外滑去的身体,低声问道:“没撞到什么地方吧?”说着,却不动声色的收起了刚才防止对方脑袋撞上车壁的右手,此时已经是一片红肿。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撩开一半车帘,沉声问道。

“路上有乞丐拦路。”驾车的侍卫也是惊出了一身汗,恶狠狠的盯着乞丐。拦车要钱,真是不怕死!

“爷……这……”车夫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问要不要把人抓起来。

陆明琛的目光落在了趴在地上,浑身脏乱,黄皮寡瘦的人,长眉一紧,面上没有太大波动,心中却在想,富饶繁华如京城,天下脚下,尚且有乞丐乞讨为生,要是换了其他地方呢?乞丐的数量岂不是多出京城百倍。

当今圣上的皇位并非夺来,而是先皇子嗣困难,只有他一个选择。如今的大景看似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实则隐患重重,北方有匈奴蠢蠢欲动,南方有蛮族蓄势待发,这面上的繁花似锦似乎一戳就能戳破。陆明琛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冲动,好似即将破土而出。这股冲动并非是他的,而是属于原来的陆明琛。陆明琛自小博览群书,贯通百家之言。原本是想入仕为官,大展经纶。无奈身体病弱不堪,能不能活到弱冠都是个问题。

陆明琛叹了口气,说道:“让人拿钱给他,让人让出道来继续走吧。”说完,他放下了帘子。

侍卫一拍脑袋,心想自己也是犯了傻,这大好的日子抓什么人,太晦气!于是给跟在后面的其他人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把碎银递给了地上的乞丐。

“人让开了吗?”太子长琴听到陆明琛和车夫的对话,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没事。”陆明琛握了握负在身后的右手,痛倒是不痛,就是感觉好像烟熏火燎一样,有些火辣辣的。

小事而已,没必要叫对方担心,自从感受侯府里对待自己犹如稀世珍宝的态度,陆明琛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袖子,而宽大的袖子正好遮住了他手背的伤。

一代悍将变一代纨绔,说来也让人惋惜,不过更叫人同情的是。永安侯夫人和永安侯两人伉俪情深,只是孩子缘则太薄。成亲多年,永安侯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却为了当今圣上挡了一劫,险些丧命。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先天不足,孱弱的就如一只马上就要断气的小女乃猫似的。

这永安府的世子,自小起就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说明白就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永安侯费了力气才请回来的神医断言,世子是早夭之相,活不过弱冠。

而今世子眼看已经过了弱冠,但永安侯府上上下下战战兢兢,不敢放松,就怕出什么事情,不想这神医的话还是成真了。

几日前,世子踏春归来后忽然发起了热,紧接着昏睡不醒,算上今天,已是整整七日,圣上亲自派遣宫中御医前来,却毫无效果,永安侯夫人四处求神拜佛,不知从何处听来了的法子,竟想着给世子提前成亲冲喜。

所谓提前成亲,是说永安侯府与长乐伯府早年有过婚约。

因为这婚约,永安侯府数月之前请媒人上门,两家商议之后已经订下日子,就在明年的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长乐伯府听闻情况,原本想退亲,却没想到宫中圣人忽然下了道旨意,赐婚两家,并让钦天监的人为两人合了八字,挑定了日子。

人人惊讶永安侯府受圣恩之深,却不曾深想这其中付出的,除却祖上积下的血肉,更是因为这家人对天子曾有救命之恩。

十二月二十日,正是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

永安侯府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身穿新衣的下人来来去去,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不仅仅因为这侯府多年未有的喜事,更因为前几日,他们的主子已经由危转安,到昨夜,不仅是清醒,更是能下地了。

……

纷纷扬扬的彩纸落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声,还有那外三层里三层围着的人群,嬉笑声不断,当真是热闹非常。女官扶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跨过门槛,小心翼翼的引入厅堂,然后将拜堂用的红绸递给了她。

众人瞧不清新娘子的面容,但看她刚进门时,身姿绰约,步履飘逸的模样,便猜测这红盖头底下的颜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人们看完了新娘子,就去看红绸另一端的新郎。

永安侯当年乃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凭着那张脸和身上的爵位,不知引得多少的闺阁女子芳心暗许。而永安侯夫人,称不上什么绝色美人,不过却长得秀丽端庄,配永安侯足以。

这两人所生的儿子,剑眉浓郁,鼻梁高挺。在一身大红袍子的映衬下,那张带着几分病容之色的面孔虽白得叫人心惊,却也俊得让旁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傧相拖长了音调,缓声唱词,“一拜天地,跪。”

新娘子纤细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顿,如水似的眼眸微垂,不过还是俯下了身。

新郎官却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宛如石化一动不动。

“琛儿!”坐于高堂上的永安侯夫人陈氏见状,担心不已,扶在黄花梨木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观礼的客人不知出了何事,听到陈氏这一声,便都噤声敛色。这原本人声鼎沸的厅堂,顿时静了下来,只将目光投注于中心的新郎。

新郎官听到了陈氏的声音,笔直的身板一滞,而后像是瞬间清醒一般,一掀衣摆,缓缓跪了下去。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原本寂静下来的大厅又顿时热闹的起来。

陈氏抚着自己的心口,暗中吐出一口气,含笑望着自己面前的新人,心中暗道,这民间冲喜的风俗,也未必全然不可相信。这不,自己的儿子身体已经转好了吗?

他人的心中是怎么想的,陆明琛不知道。跪在地上,一张俊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死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别人还不算可怕!

更可怕的是,你竟然在和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拜堂成亲!

陆明琛此时的内心简直是复杂万分,不知是因为为自己重新活了而欣喜,还是为瞬间成为有妇之夫的自己而苦笑。

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的内心,正如同他那样错综复杂。

太子长琴本是上古仙灵,却因触犯天条剥去仙籍,罚为凡人轮回转世,并且身为凡人的每一世,都注定孑然一身。这原本已经算悲催了,然而更悲催的是,太子长琴在转世为人的途中被人夺去了命魂四魄不能投胎,最后只好以渡魂的方式来轮回。

上一世他的身份是一个富家子弟,没想到这次却变成了世家贵女,还正处于拜堂成亲的场景。

饶是太子长琴,也不免愣住了,这就是之前新娘子身体一滞的原因。

太子长琴长眉微蹙,他记得他先前原本是站在永安侯府外的,却被一股拉力莫名的拖进了这位姑娘的身体里。

“夫妻对拜,跪。”

不等太子长琴深思下去,傧相又唱了一句。

太子长琴细长白皙的手指攥紧了手中握的红绸,复又松开,眸光微微闪动,而后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对面缓缓拜了下去。

新娘子盈盈一拜,身姿婀娜。

新郎官容姿非常,挺拔俊美。

如果不是这拜堂成亲的两人皆是心不在焉,倒真称得上佳偶天成了。

天色渐渐暗了,除却新郎官得在厅中宴请宾客,身为新娘子的太子长琴则被一群女眷簇拥着进了新房。

陆明琛是新郎官,但情况特殊,让他敬酒陪酒简直是要命的事情,便用茶代酒,同宾客们喝了一会儿,接下来的酒就都被陆明琛的堂哥堂弟等早有准备的兄弟给挡下了。

对于陆明琛,一众客人不敢闹得太过分,过了一会儿后主动便放了陆明琛离开,有没眼色想闹新房的,也都被考虑周全的人给拦了下来,因此陆明琛这回新房的路上可算得上平静了。

小厮弓身在前面提灯探路,丫鬟则跟在陆明琛身边,为他打伞挡雪。

陆明琛站在拱桥上,前面的房间灯火通明,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隔着一道窗散发着一股酥人的暖意,仿佛触手可及。

他盯着前方灯火看了一会儿,眸色越发显得深邃,而后在侍女茫然疑惑的神情下忽然顿住了步子。

“世子?”见他停了片刻,丫鬟轻声询问道。

陆明琛没有理会,迈开步子继续往前方走了过去。

原本陪着新娘子的女眷此时都已经散了,房内的丫鬟看见陆明琛抬脚进来,也都退出了门外。

除却烛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房间静的出奇。

陆明琛站在房门口停了停,看着双手并在膝上,姿态端庄的新娘子,脑子飞快闪过千万种打破寂静的方法,然而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点心,正欲开口,却见坐在喜床上的姑娘娇小的身体晃

了晃,一副要倒的模样。

陆明琛没做多想,快步上前扶住了对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太子长琴听了,只是轻嗯了一声。他没想到,这头上的头饰竟然如此沉重,从之前到现在,他的脖子连同身体已经全盘僵硬了。回忆这姑娘记忆中贵女们盛装时的金钗玉钗,太子长琴不由暗叹身为女子之不易。

陆明琛伸手揭开盖头,新娘子的脸露了出来。

花瓣似淡红的唇,小巧的下巴,莹白如玉的肤色,这无疑是位一等一的美人……他的目光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扫过,眼中划过疑惑的神色,正想开口,却先听见了对方清脆悦耳的声音。

“劳烦……”太子长琴一哽,心中那叫一个百转千回的纠结,“劳烦世子替我取下钗饰。”这头饰繁重复杂,他刚才在人走光后试着取了取,将自己头发揪掉了数十根不说,头皮到现在还是发麻的疼痛。

陆明琛默了默,看着对方那华丽璀璨的凤冠,伸出了手。

太子长琴也不再没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好方便陆明琛取下头饰。

陆明琛不经意瞥见对方低头露出一段白皙而细腻的脖颈,还有那低首垂眸仿佛娇羞似的神态,陆明琛心里有些尴尬,抬头避开这段视角,伸出手一个个取下了对方头上的金钗。

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瞬间拉近了。

几日前,世子踏春归来后忽然发起了热,紧接着昏睡不醒,算上今天,已是整整七日,圣上亲自派遣宫中御医前来,却毫无效果,永安侯夫人四处求神拜佛,不知从何处听来了的法子,竟想着给世子提前成亲冲喜。

所谓提前成亲,是说永安侯府与长乐伯府早年有过婚约。

因为这婚约,永安侯府数月之前请媒人上门,两家商议之后已经订下日子,就在明年的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长乐伯府听闻情况,原本想退亲,却没想到宫中圣人忽然下了道旨意,赐婚两家,并让钦天监的人为两人合了八字,挑定了日子。

人人惊讶永安侯府受圣恩之深,却不曾深想这其中付出的,除却祖上积下的血肉,更是因为这家人对天子曾有救命之恩。

十二月二十日,正是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

永安侯府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身穿新衣的下人来来去去,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不仅仅因为这侯府多年未有的喜事,更因为前几日,他们的主子已经由危转安,到昨夜,不仅是清醒,更是能下地了。

……

纷纷扬扬的彩纸落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声,还有那外三层里三层围着的人群,嬉笑声不断,当真是热闹非常。女官扶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跨过门槛,小心翼翼的引入厅堂,然后将拜堂用的红绸递给了她。

众人瞧不清新娘子的面容,但看她刚进门时,身姿绰约,步履飘逸的模样,便猜测这红盖头底下的颜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人们看完了新娘子,就去看红绸另一端的新郎。

永安侯当年乃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凭着那张脸和身上的爵位,不知引得多少的闺阁女子芳心暗许。而永安侯夫人,称不上什么绝色美人,不过却长得秀丽端庄,配永安侯足以。

这两人所生的儿子,剑眉浓郁,鼻梁高挺。在一身大红袍子的映衬下,那张带着几分病容之色的面孔虽白得叫人心惊,却也俊得让旁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傧相拖长了音调,缓声唱词,“一拜天地,跪。”

新娘子纤细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顿,如水似的眼眸微垂,不过还是俯下了身。

新郎官却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宛如石化一动不动。

“琛儿!”坐于高堂上的永安侯夫人陈氏见状,担心不已,扶在黄花梨木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观礼的客人不知出了何事,听到陈氏这一声,便都噤声敛色。这原本人声鼎沸的厅堂,顿时静了下来,只将目光投注于中心的新郎。

新郎官听到了陈氏的声音,笔直的身板一滞,而后像是瞬间清醒一般,一掀衣摆,缓缓跪了下去。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原本寂静下来的大厅又顿时热闹的起来。

陈氏抚着自己的心口,暗中吐出一口气,含笑望着自己面前的新人,心中暗道,这民间冲喜的风俗,也未必全然不可相信。这不,自己的儿子身体已经转好了吗?

他人的心中是怎么想的,陆明琛不知道。跪在地上,一张俊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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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你竟然在和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拜堂成亲!

陆明琛此时的内心简直是复杂万分,不知是因为为自己重新活了而欣喜,还是为瞬间成为有妇之夫的自己而苦笑。

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的内心,正如同他那样错综复杂。

太子长琴本是上古仙灵,却因触犯天条剥去仙籍,罚为凡人轮回转世,并且身为凡人的每一世,都注定孑然一身。这原本已经算悲催了,然而更悲催的是,太子长琴在转世为人的途中被人夺去了命魂四魄不能投胎,最后只好以渡魂的方式来轮回。

上一世他的身份是一个富家子弟,没想到这次却变成了世家贵女,还正处于拜堂成亲的场景。

饶是太子长琴,也不免愣住了,这就是之前新娘子身体一滞的原因。

太子长琴长眉微蹙,他记得他先前原本是站在永安侯府外的,却被一股拉力莫名的拖进了这位姑娘的身体里。

“夫妻对拜,跪。”

不等太子长琴深思下去,傧相又唱了一句。

太子长琴细长白皙的手指攥紧了手中握的红绸,复又松开,眸光微微闪动,而后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对面缓缓拜了下去。

新娘子盈盈一拜,身姿婀娜。

新郎官容姿非常,挺拔俊美。

如果不是这拜堂成亲的两人皆是心不在焉,倒真称得上佳偶天成了。

天色渐渐暗了,除却新郎官得在厅中宴请宾客,身为新娘子的太子长琴则被一群女眷簇拥着进了新房。

陆明琛是新郎官,但情况特殊,让他敬酒陪酒简直是要命的事情,便用茶代酒,同宾客们喝了一会儿,接下来的酒就都被陆明琛的堂哥堂弟等早有准备的兄弟给挡下了。

对于陆明琛,一众客人不敢闹得太过分,过了一会儿后主动便放了陆明琛离开,有没眼色想闹新房的,也都被考虑周全的人给拦了下来,因此陆明琛这回新房的路上可算得上平静了。

小厮弓身在前面提灯探路,丫鬟则跟在陆明琛身边,为他打伞挡雪。

陆明琛站在拱桥上,前面的房间灯火通明,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隔着一道窗散发着一股酥人的暖意,仿佛触手可及。

他盯着前方灯火看了一会儿,眸色越发显得深邃,而后在侍女茫然疑惑的神情下忽然顿住了步子。

“世子?”见他停了片刻,丫鬟轻声询问道。

陆明琛没有理会,迈开步子继续往前方走了过去。

原本陪着新娘子的女眷此时都已经散了,房内的丫鬟看见陆明琛抬脚进来,也都退出了门外。

除却烛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房间静的出奇。

陆明琛站在房门口停了停,看着双手并在膝上,姿态端庄的新娘子,脑子飞快闪过千万种打破寂静的方法,然而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点心,正欲开口,却见坐在喜床上的姑娘娇小的身体晃

了晃,一副要倒的模样。

陆明琛没做多想,快步上前扶住了对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太子长琴听了,只是轻嗯了一声。他没想到,这头上的头饰竟然如此沉重,从之前到现在,他的脖子连同身体已经全盘僵硬了。回忆这姑娘记忆中贵女们盛装时的金钗玉钗,太子长琴不由暗叹身为女子之不易。

陆明琛伸手揭开盖头,新娘子的脸露了出来。

花瓣似淡红的唇,小巧的下巴,莹白如玉的肤色,这无疑是位一等一的美人……他的目光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扫过,眼中划过疑惑的神色,正想开口,却先听见了对方清脆悦耳的声音。

“劳烦……”太子长琴一哽,心中那叫一个百转千回的纠结,“劳烦世子替我取下钗饰。”这头饰繁重复杂,他刚才在人走光后试着取了取,将自己头发揪掉了数十根不说,头皮到现在还是发麻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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