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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才被那大汉抬脚踹了个趔趄,却仍是死死的瞪着他。

他家祖上曾受过上一代宁国侯的大恩,若不是老宁国侯碰巧路过瞅见了就快要冻死在街头的先祖,并指派了大夫去看病又送好多食物和银碳过冬,他恐怕也不会出生到这个世间。

长乐郡主他从未见过,虽听人说为人拜金奢靡,喜怒无常,可那也是老宁国侯的后代!他虽穷酸落魄,只中了一个小小的秀才,可做人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如今他既然听见了,就不能不管。

“郡主身份尊贵,如此贵人岂容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立刻给我向郡主道歉。”李秀才伸手拿袖口擦了擦灰扑扑的前襟,厉色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替人出头,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穷酸德行,我呸!”大汉仗着自己长的五大三粗,断不把眼前这细胳膊细腿的文人放在眼里。

“果真是生而为人,必定三六九等。今天你就是打死我,你也要道歉!”李秀才眦目欲裂,大声吼道。

围观的食客们虽都觉得这酸秀才一身正气值得钦佩,却又都不敢插手,万一那大汉喝了那样的多的酒若一时手滑伤到自己怎么办?

他们漠然的看着这两人带给自己的饭后消遣,带着这个朝代卑劣的人性毫不自知。

这一幕落在凡卿眼里却别是一番风景,若她记得没错,围观的众人里面有几张眼熟的面孔是她父亲养在家中的门客。

如今主人被欺,这些狗不咬人却要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出头,呵……

凡卿走到那秀才面前,望着面前的大汉,声音清冷道,“给我打,今天打死了算我的。”

秀才发觉终于有人肯站出来帮自己却又是个花容月貌的贵家小姐,他刚想说他其实打不过,就算冲突起来他也只能希望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唤起周围看客的良知,替他报仇。

一番心思还未说出来,就发现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家仆纷纷冲了上去,不由分说的揍起了那大汉,踹**,踩脚,扇嘴巴。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我没说你。”凡卿这才侧身朝那秀才道。

李秀才舒了口气,弯腰作了个揖,“多谢贵人相助,这人辱骂长乐郡主不知悔改实在可恶。”

“嗯,我要是听见别人在这光明正大的指着鼻子骂我,再没点动作就太窝囊了。”凡卿淡淡回道。目光却一直视向前方,那大汉的同伙见有人真敢动手,也跟着一窝蜂的冲上去扭打作一团。

“你,你是长乐郡主?”李秀才愣怔片刻,结结巴巴问道。

“嗯。”

“郡主。”

“小姐。”

周潇和绮罗匆忙下楼,见凡卿并没有受伤,瞬间双双松了口气,走到了她旁边。

她竟然是自己口中一直维护的那个郡主,李秀才被这现实震撼的有些喘不过气。郡主高贵明艳,不可方物,怎么看也觉得是个无忧无虑,明媚天真的小贵女。今日这番豪爽的行径犹如男儿一样有血气有义气,如此想来传言并不可信。

李秀才面颊有些泛红,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站在自己旁边,还和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他此刻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都是玷污了凡卿。

“现在像你这样三观正的读书人不多了,为什么考上了秀才后没有继续考下去?”凡卿见他们打的火热,心态也是松懈下来,与这秀才闲聊起来。

李秀才的目光有些酸涩,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他又不愿意如同那些随波逐流之徒随便说几句就跑去富贵人家做门客。

说是门客,说白了还不是整日蹭吃蹭喝的一条狗,他既染了笔墨,读了圣贤,那便是个有骨气的文人,哪怕饿死冻死也要留下一身清清白白的傲骨。

“不怕郡主笑话,祖上贫寒,若不是当年老宁国侯偶然的搭手施救,先祖便冻死街头了。如今到了我这一代,考上秀才的盘缠已经是祖上积蓄的全部了,若再想继续考下去实在是有心无力。”李秀才有些唏嘘说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无作为的富人可以挥金如土,花天酒地。而他自负一身的才华,却只能在斗米柴盐上折了腰杆。

凡卿从发上拆下了一株镶嵌着翠玉的发簪,递给他道,“这根簪子你拿去,租个房子买些米面,再置办些书籍,今年争取再中个举人。”

“万万不可,轻侯虽贫困潦倒却不能再受郡主恩惠,如此怕是我的下下辈后代都还不完了。”李秀才正色拒绝道,他们一家欠郡主一家已经欠下很多了。

“你慌什么?”凡卿硬是把簪子塞到他手中,而后认真道,“我又不是白给你,这簪子大概值个五百两,他日你若一朝春风得意马蹄疾,来我凡家双倍还我就是了。”

“多,多谢郡主大恩。”李秀才激动的眼眶有些泛红,郡主慷慨解囊又如此体贴他那卑微又不值钱的自尊,即便是身为七尺男儿的他也不禁有些想要落泪。

前方那大汉被几个下人合伙踹到在了地上,嘴里骂着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可他们人少又架不住这些家奴赖皮,不是踩脚就是踹**的,他躺在地上瞧着视线前方站着的凡卿,计上心来,随手捡起一瓷碗,用力的朝凡卿的方向砸去。

“我呸,你个小娘们派人打老子。今天老子就砸的你毁容,让你再得意。”大汉用力的啐了一口,阴狠笑道。

凡卿与这秀才十分投缘,聊的正起劲根本注意不到人群中朝她飞过来的那个瓷碗。倒是一旁的周潇一直小心的护在她周围,瞥见了那飞速旋转而来的瓷碗已是来不及喊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扑向了凡卿,堪堪拿身体护住了她,额头却被那瓷碗砸个正着,划出了个想血洞,瓷碗落在地上,砸个稀碎。

“周潇!”凡卿被他扑倒在地,却发现他浑身软绵绵的昏了过去,额头的血洞不住的流血下来,霎时便将她二人的衣衫染的通红。

“杀人了!出人命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整个酒楼的人闹哄哄的便往出跑,那几个闹事的见事情大了纷纷抱头鼠窜,仓皇逃走。

凡卿前世也见过血,可那都是番茄酱,如今这一汩汩温热的血就在她眼前晃,她有些晕却又狠狠的拧了一把自己大腿。

谁都能倒下,唯独她不能。

她冷静的吩咐绮罗,“派人去找京兆尹,让他带着京城护卫队赶紧抓人,你把李秀才带过去,他知道那些人长什么样。”

说完她又立刻把伯府的那些下人喊过来,“你们之中先找个跑的快的回府让大夫准备着,剩下的人跟我把他抬到我的轿子上赶紧带他回府。”

伯府的人俨然把凡卿当成了主子,齐齐应下。

交代完这些凡卿觉得一直撑着自己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飘。绮罗连忙上前紧紧扶助了自家小姐,眼眶含泪。她同小姐一起长大,年岁相当。做到这些,真是难为小姐了。

凡卿的轿子给了周潇,她同府里那些个护院步行走到了伯府。

伯府的大夫早就拿好了医箱,一番紧锣密鼓的忙活下终于止住了血,可伯爷面色苍白想必是失血过多。领头的王大夫眉头紧锁,吩咐医童,“赶紧去小厨房熬一碗人参,加些枸杞子和三七,速度要快!”

凡卿有些疑惑,“他伤成这样,父母也不过来看看么?”

伯府的管家鞠了一躬,“多谢郡主将我家伯爷送回来,伯爷还年岁尚小的时候便双亲俱亡。”

“这样啊。”凡卿心里有些不落忍,孤家寡人一个还为了救她生死未卜,她没有选择回府而是在周潇的屋子坐了下来,守着他醒来。

月落西山,从大夫喂了他参汤,止血后敷上了先前陛下赏赐的金疮药后便一直昏睡不幸。凡卿也在一旁守了一天有些倦意,她想着若周潇再不醒她便只能明日再来探望了,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能在男子家中过夜的。

虽然她一向对自己的名声不太维护,可涉及到人伦常理这方面,她不得不顾及。

周潇紧闭的眼皮跳了跳,薄如蝉翼的睫毛晃了晃,缓缓的睁开了眼。入眼处便是凡卿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咧开嘴角,傻笑了笑。

若每次受伤后醒来都能看见郡主,大抵是疼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他艰难起身,就这一动作便让他坐在床边缓上一缓。他伸手扶了扶头,待脑中晕眩的感觉渐渐消散便站了起来,拿起了一边的薄被走到凡卿面前,想要给她盖上。

这一轻轻的,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凡卿,她睁眼瞥见周潇竟然自己站起来了,下意识便是去搀扶他,这两厢都没收住动作登时便撞在了一起。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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