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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恒睁开眼睛,下意识惊坐起来,他真的睡着了?在卡尔的怀里?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之后?

脸呢?林恒揪了把自己的脸皮,然后吃痛地嘶了一声,又心疼地揉了揉自己。

他撸了下自己散落的黑发,环视周围,尝试地喊了一声:“卡尔?”

没人应声,林恒模到自己的烟和打火机,打开那个又被卡尔关上的小窗口,透过那个口子往外看了看,岚族怪热闹的。一群顶着兽耳,穿着兽皮衣,发型、眸色、肤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走在大街上,有些像有些特殊癖好的兽耳或者cosplay……

说来也奇怪,他这么跟卡尔说了些有的没的,心里竟然就像放下了什么重担。连那些谨小慎微的算计都被他一下子都从脑子里抛了出去,只觉得这异世的一切都美好了更多,在一个人面前,他再也不用汲汲营营,再也不用虚与委蛇。

恍若大梦初醒,脑海混沌之后,一片清明,浊世的疲惫都被洗涤掉了。

林恒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叼起烟,点了火,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句:“我可算是知道简简单单活着的人,为什么整天都那么容易傻开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傻人有傻福,**青年欢乐多。

林恒享受地眯起眼睛刚吸了两口烟,眼尾就斜斜地看见那个酷似狼犬的野兽走在了路上,林恒又深吸了口烟,扒住那个小口,仔细看了一眼。

然后又坐了回去,想要深思,刚一转头,卡尔的脸就出现在脸前,林恒懒洋洋地笑着,顺势对着卡尔的脸吹出了一口长长的白烟。

卡尔没躲,眼睫颤动,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透过这层白色的烟雾,看透了林恒的本质和恶趣味。

林恒暗道,卧槽,糟糕,有点得意忘形了!

虽然是说了点心里话,但他觉得自己在卡尔面前,还是有一些矜持、积极,优雅的正面形象的。

啊,刨去那些牙牙学语,学的狗屁不通;嘴笨心懒,最后任人欺负;心疼傻逼,最后泪流满面;见吃眼开,啃得果核遍地。

对了,还因为他的腿到底好没好,以及要不要分道扬镳闹过小脾气……

林恒掐着烟的手都有些不稳,内心沉痛地又深吸了一口烟,这TM都是什么糟心事。

这个世上无比忧伤的事情,莫过于当你想要坚强的时候,后悔曾把伤口给人看过。还有就是当你想要装逼的时候,发现自己以前已经把蠢事做尽,这个B装不起来了……

卡尔坐下来,轻声问:“这个是什么?”

“烟。”林恒用汉语回道。

“你很喜欢?”卡尔看样子有些疑惑。

林恒笑了笑:“算是特产,要不要试试?”

卡尔没说话,海蓝色的眸子盯着林恒弯弯的眸子,林恒对他的闷油瓶性子深有了解,直接把烟递到卡尔的面前。

卡尔想拒绝,但是看到烟尾微微湿润的痕迹,竟鬼使神差地接过了。

林恒微微支起上半身,怂恿道:“试试?”

卡尔知道林想看他出糗,不过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所谓。娱乐一下自己心悦的雌性,是每个雄性的份内义务。

卡尔含住烟,学林吸了一口,又有些狼狈地咳起来。

卡尔捂住嘴,像是被呛到一样,这次他没有故意压低,咳得有些撕心裂肺,他的胸腔里有种火辣辣的味道,可能因为之前他只是浅浅地吸了一口,他只是觉得微呛。这次他的脑袋也有些眩晕,这滋味一点都不让人喜欢,也不好受。

林恒皱眉,有些后悔,他急忙轻轻拍拍卡尔的后背,低声问:没事吧?“”

卡尔抬起眼睛,眼眶有些红,海蓝色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可怜巴巴的水雾,他看着林恒轻轻摇了摇头。

林恒只觉得心脏都被重击了一下,不就忽悠了个孩子吸了口烟吗,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愧疚感?难道这就是颜值攻击?

卡尔面无表情地把东西还给林恒,林恒刚想摆手,他不会再咬别人碰过的东西了,但是顿了顿,林恒还是接了过来,又关心地问了一句:“真没事?”

“没事。”卡尔言简意赅。

毕竟就这么几只烟了,林恒虽然不是老烟鬼,但是怎么说也是稀缺资源,不应该浪费的,林恒又咬住烟,深吸了几口。

“那么喜欢?”卡尔突然问。

林恒愣了愣,最终只是笑笑:“也不算,一般吧。”

林恒还是带着笑,温声解释:“只是有的时候想要放松,就忍不住想要来一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很多人选择它,因为它带来的一时欢愉足以抵消后续的痛苦。”林恒把烟三两口抽完。

卡尔不觉得林会是为了一时的欢愉就让自己的后来痛苦,在他看来,林更像是宁愿过去痛苦,却不愿意未来艰难的人,他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了解他。

某些有关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盛宴那天,林被一个兽人压制住,他抬起的狠厉眸子,被火光映照面容毫无暖意。还有他偷偷拿到了血沙,站在帐篷外面,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对他笑靥如花。他明明注意到了他的伤口愈合的速度异于常人,却毫不惊异声张。

在祭祀帐篷里,他能精准地指出每个伤害他的凶手。在双生族,他只凭三言两语,面部表情就能断定三个人分别是谁,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是他判断形势和事实的利器。

这个有时候显得甚至温吞的人,有极其强大的防御性和敏锐性,但他总能把一切都表现得那么平平无奇。

明明生成了这幅样子,卡尔想过这张脸,会惹到多少麻烦,但出乎意料,林恒总有办法将别人的注意力不放在他的面容上,他永远不去招惹别人,能忍则忍。

在最开始,他就从不觉得,林是一个浑浑噩噩,沉迷一时享受的人。

从他握住陷阱边缘,从生死边缘走出来,也不肯在别人的怀抱里夺得一丝慰藉的温暖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勾勒一个真实又奇妙的林,一个冷漠的,温暖的,坚硬的,温柔的,迟钝的,敏锐的,自私的,慷慨的,善良的,恶劣的林……

卡尔就这样看着这个矛盾又奇异地无比和谐的人,他本来是他试探祭祀的第一步,却渐渐沦陷了。

他对林从无恶意鄙夷,而林对他从无觊觎算计,一切都是刚好。

只是林一直认为他是一个默默吃亏,一心为部落的傻子,卡尔不否认,他曾经对部落绝对忠诚,但是随着他传承记忆的部分觉醒,他开始怀疑所有人口中的真相。

但是他无从查起,他始终对着部落付出。但他的潜意识从不肯相信部落里的任何一个人,为了不让自己的猜测出错,他本来打算依旧保护着部落里的人,直到他查出一切的真相。

他知道祭祀在做什么,知道他利用他的血液,知道祭祀妄图掌控他,知道华亚、辛甜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强大的勇士之力和他对他们不屑一顾的态度,肯定不会喜欢他。他知道很多人从没想过害他,但是更没有想过维护他。

他知道很多人并没有置他于死地或者报复他的打算,他们不是他的敌人,却永远也不会是他的同伴。他对部落只是守护,却渐渐再也没有了忠诚。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那极其微小的,万一猜测失误的可能性,所背负的责任。只有他一个人怀疑,其他的人却都坚信众所周知的真相,他无比微弱,却又隐隐十分坚信,理智却又惧怕万一别人说的真是真相呢?

直到拉乌尔说出的‘这个世界没有兽神’,那几十年前那对兽人为了兽神遗迹屠戮兽人的传言根本就是胡编,但这样一个传言如何扩散到整个大陆?部落里的人所谓的血债血偿,就更是天方夜谭,祭祀口口声声亲眼所见,他的父母为了传承中提及的兽神遗迹杀死了无数兽人,更是信口胡说。

祭祀是凶手之一,但一定还有别人。

他必须要把一切都调查个水落石出,所有的人……

卡尔恨自己将杀人凶手当成了恩人这么多年,恨自己为了莫须有的冤孽,背负了这么久孤独冷漠、孤立恶意,恨自己曾经下过的跪,受过的□□,用匕首划过掌心留下的鲜血,恨自己知道得太晚。

他没办法恨其他人,因为是他怕他们口口相传的就是真相,他怕他这个最后的遗族,加重自己族群的罪孽,是他给了那些人俯视自己的机会。

卡尔的骨子里都在告诉自己,他的手里不应该沾满兽人的血液,他不应该无辜地杀戮。

但是现在——

呵。

他们都不是无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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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淡淡抬起眼睛,哑声道:“痛苦永远不能被抵消。”

似乎是错觉,卡尔眼里的血丝更重了。

林恒丢掉了烟蒂,十指交叉,抿了抿唇:“是。”

它们像是被抵消了,其实是被遗忘了,一旦想起来,依旧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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