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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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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澄进门想了想,郁慈家远,他们现在去,怕是在关城门前是回不来的,只能等到明天了,正好晚上也跟老师和师母说明下,省的今日自己和祁钺突然走了,两位老人家担心。

次日天气不是很好,早上就有些想要下雪的意思。徐夫子本想让宋澄等天气好些了再去,可是宋澄坚持,徐夫子无法,只得答应了。正好这日徐覆之要出去拜访崔先生,徐夫子便让宋澄与祁钺在郁慈家等徐覆之去接他们,也放心些。

宋澄应下了,和祁钺一清早就离开了,顺便还给郁慈带上了他上次从书店里找出来的诗经,想要要送给郁慈解闷。

祁钺和宋澄路上走得快,未到午时便到了郁家村,此时天色已经变得格外阴沉,天上也稀稀疏疏飘起雪花。

宋澄和祁钺照着上次的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郁慈家。郁慈家门半掩着,里面依稀听得见妇人放声痛哭,宋澄也挺不真切,大约是“我的儿”这样的字眼。宋澄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答应,宋澄和祁钺不好直接进去,一时间倒是为难在了门口。

郁慈家隔壁的妇人出门恰好看见了两人,她站在门口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站在人家门口做什么?”

宋澄微微执手一礼道,“我们是郁慈的朋友,特地来看望病中的好友的,这位婶婶可知道他们家为何没人来开门?”

妇人眼中露出怜悯,眼睛也似是有些红,她伸手向着宋澄和祁钺招了招手道,“你么两个过来。”

宋澄和祁钺对着一眼,便向着那位妇人走了过去,妇人请宋澄和郁慈去他们家喝了杯暖茶,这才道,“你们来迟了,郁家的大小子,昨儿夜里没撑过去,已经没了。”说着叹了一口气,眼中泪水便不自主地掉了下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妇人不好意思放任自己哭泣,匆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宋澄和祁钺只觉得脑袋仿佛被敲了一锤子,半晌钝痛地反应不过来,宋澄满脑子都是那句“你们来迟了”,他们,来迟了。

宋澄心头哽的厉害,昨日郁伯父便应当是见郁慈不好了,才匆匆忙忙来替郁慈收拾东西的吧。如果昨日,如果昨日自己来,是不是至少能见上郁慈最后一面。宋澄心头痛的厉害,依稀仿佛看见了初见时郁慈那句思无邪,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祁钺吓了一跳,轻轻拽了拽宋澄的衣袖,宋澄伸手抓住祁钺的手,哭的更厉害了,只是看在眼前还有位妇人的份上没放声哭出来。祁钺伸出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以示安慰。

“郁家的大小子,那是我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聪明,以后是要考状元的,没想到就这样没了。”那妇人说着说着,自己也捏着帕子哭了起来,“都怪我家那口子,看着郁家老爷子有些不好了,就一群人催着郁慈他爹去城里接郁慈。那天雪那么大,夜里那么冷,就因着一场风雪夜路,得了一场风寒就把好好的孩子没了!”

“现在倒好,郁家老爷子还没咽气,大孙子就没了!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妇人说着说着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声哭了起来,“造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郁慈那小子,才多大一点,就这么没了。”

宋澄强忍着泪,半晌才哽咽着问了出来,“郁慈他得了什么病?怎么说,说没就没了?没有请好大夫吗?”

“请了,刚开始就是常见的风寒,郁慈寻常体弱,我听我家那口子说郁慈他爹还特意请了村里的土大夫给开了药,可是吃了不见好。开始是乏力,头晕,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好,郁慈他爹从城里请了好几个坐堂的好大夫,吃许多要也没见好。前几天就突然没了知觉,大伙儿以为不好了,但是没想到又缓了过来,昨晚上突然就没了。”妇人抹了一把眼泪。

“那,那他走的时候,可痛快?”宋澄问道此处,已经泣不成声,他哭着问道,“他是不是还没有下葬?我,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妇人将宋澄牵了过去,往在自己怀里抱了抱给宋澄擦着眼泪道,“别哭了,乖。慈儿去的快,没遭什么罪,我家那口子说他突然心绞痛,捂着胸口没多大一会儿就过去了。你怕是见不上了,他们家老爷子也就在这两天了,慈儿是小辈,不能停在家中。若是老爷子有什么不测,白事上就不好做了。”

宋澄抽噎道,“我明明听见郁慈的娘亲还在家中哭泣,郁慈怎么能已经出殡了?他娘明明还在家中。”

“郁慈是小辈,又是夭折,长辈怎能替他扶灵出殡?这是要折慈儿阴德的,慈儿还小,受不起。他几位堂叔和悉儿刚刚扶灵出殡去了,这会儿怕正在下葬呢。”妇人擦着眼泪道,“等抚三了,郁家娘子就能去看了。”

宋澄抓着妇人问道,“婶婶,婶婶你告诉我郁慈葬在哪里?我去送他一程。”

妇人见宋澄哭的伤心,祁钺也站在一边抹眼泪,便带着两人出门指着东边的山上道,“就在那座山上,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撒过纸钱,你们顺着就能找到。”

宋澄将已经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擦干净,只是剩下的眼泪又上来了,他伸手抓着祁钺的手转身就跑,“祁钺,快点,不然就见不到了,不然就见不到了。”

宋澄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哭声颤抖,抓着祁钺死命地跑,“钺哥,我们快点,雪下大了,我们就看不见路上的纸钱了。”

祁钺心下也不是滋味,郁慈虽然没怎么一起玩过,可是毕竟同窗几年,眼眶也红了,他牵着宋澄跑在前面道,“你跟着我。”

雪越下越大,渐渐,山路也看不清了。

徐覆之打回来,就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给丧生的战友送家书,或者遗书,有时候一天要跑许多地方,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宋澄每日晨起已经习惯了,看见徐覆之上香,打拳,练剑这样的生活。这日旬假,宋澄起的晚,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覆之。徐覆之坐在炉子旁,向着宋澄招了招手,他道“澄子,你过来。”

宋澄“哦”了一声走了过去道,“大哥,怎么了?”

徐覆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道,“今日爹娘不再,我想与你说些话。”

宋澄点点头道,“嗯大哥,你说。”

徐覆之隔着窗户给宋澄指着外面的书馆道,“澄子,看见外面的景向书馆了么?”

宋澄点点头,不解道,“书馆怎么了?”

“那是我爹的命,我本应该替他守下去,可是……”徐覆之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看了眼桌上供奉着的程意舒的灵位道,“我答应了意舒一些事情,等年过了我就要去苏州了,大概会去好几年。”

“那你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宋澄没有太过惊讶,只快速问些大概有用的东西。徐覆之揉了揉宋澄的脑袋道,“会回来看你的。此去平江,怕是匆匆至少十数年。我想等安定下来了,就接爹娘过去,澄子,我——”

“大哥。”宋澄看向徐覆之。徐覆之看着宋澄尚且懵懂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哽的厉害,说不出一个字来,宋澄大约看出来了徐覆之的纠结,他道,“我现在还小,暂时做不了什么,不过在大哥不在的时候,澄一定会好好奉养老师师母的。”

徐覆之看见小人向自己保证,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拍了怕宋澄的肩膀道,“多谢!”

宋澄笑着道了句不谢,又向着徐覆之问道,“大哥去苏州做什么?”

徐覆之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浅抿了一口,他道,“经商,等我在苏州站稳脚跟了,就将你们都接去苏州。”

宋澄笑着点点头,他问道,“大哥,那你什么时候娶程家姑娘?”

“在等等吧。”

“等多久?”

“等她长大,如果她还没有遇见良人,我就娶她。”

“哦,那程姑娘今年芳龄多少?”

“小孩子家家问题还挺多,程家姑娘尚未及笄,还小着呢,这事不急。”

话题到此处戛然而止,这兄弟两人一大一小似是达成了默契,再也没说起过这个问题。转眼就到了冬月,徐覆之也渐渐闲了下来,多数日在在家里呆着,有时候和徐夫人说笑,有时候和徐先生下棋,日子倒是过的十分安然。宋澄和祁钺也进入了在这一年最后的学习时间。

一切都似乎是格外的安然,可是每当宋澄看见郁慈空着的位置的时候,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持续到了冬月中旬,这日大雪刚停,学堂里便来了郁慈的父亲,他来拿郁慈的物件,一个大背篓,就将郁慈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孩子们都在上课,谁也没来得及去问这个大人,郁慈呢?

宋澄神不守舍地看向外面那个即将走出去的背影,宋澄知道,今日他如果不问郁慈怎么样,很可能就会出过这样唯一一个可以知道郁慈近况的机会。他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出去。祁钺见宋澄出去了,也忙跟在宋澄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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