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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的二叔一家人是在阮家人吃完晚饭才从清水村回来的。

今天阮秀二婶阮齐氏的爹做六十大寿,他们一家人在吃完阮菱的正席酒后就去了清水村给他贺寿,等到吃了晚饭才回来。

清水村在东河村以北,离东河村有七八里路,是个小村庄,村里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他们一回来,就从嘴快的阮安那里晓得了来东河村迎亲的范成斌出事了,于是顾不得回屋,一齐到了阮家正房的堂屋里。

那个时候,阮老爷子跟老婆,还有长子长媳正在说事儿,说的就是该怎么跟范家相处,才可以把这事情不好的影响给消除了。比如说要不要给些好处给范家,让他们不好意思怪阮菱给范成斌招了祸。

阮茂银和阮齐氏人还没进门呢,在门口听见阮老爷子说要给范家好处,当下就不高兴了。因为阮家现在并没有分家,要是阮老爷子给范家好处,那不就是也算动了他们的钱吗?

“阿爹,我不同意给范家好处!”阮茂银一脚跨进屋就大声反对道。

阮齐氏跟在他身后进来,阴着一张脸没说话,可她的表情代表了她的态度,就是说她跟她丈夫一样也是不同意的。

在阮老爷子说话之前,阮茂银又说:“范成斌来迎亲,抬着阿菱离开了阮家门才出的事情,又不是在我们阮家出的事,我们为什么要给范家好处?要说也是范家挑的日子不好,才会遇到这种事情,要怪只能怪范家!”

阮菱跟范成斌成亲的日子是范家根据老黄历挑的,所以阮茂银才这么说。

阮赵氏向来都疼小儿子,所以阮茂银这样一说,她立马就赞成:“对,茂银说得在理,阿菱可是被他们范家的花轿抬出门才遭了抢匪,我们要是给好处给范家,显得我们阮家要矮范家一头一样。”

阮老爷子闷闷地抽着水烟没发表意见。

阮鲁氏一听也不高兴了,刚才她婆婆还赞成给范家些好处,让范家不刁难阮菱呢,但二弟两口子一回来,她婆婆就改了主意了。

她跟丈夫坐在一根条凳上,一只手在桌子下掐了下他的大腿,这让同样拿着一杆水烟抽着的阮茂金吃痛,可却不敢出声,只得忍了。

接下来他却被烟呛了,咳嗽不止。

他当然知道老婆的意思,要让他跟为阮菱说话,只是他看见二弟两口子那不高兴的样子,就想要是自己坚持要阮家给范家一些好处好让阮菱在婆家好过些,那一定会跟二弟两夫妻吵上一架的。到时候一定会伤了两兄弟之间的和气,他,不太想跟二弟交恶。毕竟,阮茂金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自己的亲兄弟,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后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闹僵了,面子上下不来。

所以,他就犹豫了。

阮鲁氏见丈夫在那里犹豫,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她说给范家的好处以后从他们这边的房头上扣,意思是以后分家了,把这个钱给扣出来。

阮茂金一听老婆开口,就晓得要惹得他爹不高兴,因为他爹最反感提分家的话,就算影影绰绰地提也不行。于是,他又被抽的水烟呛着了,直咳嗽。

阮鲁氏其实也是爱女心切,顾不得犯公公的忌讳把话给说了出来,说出来后,也有点儿忐忑。

果然,只见阮老爷子把手里的水烟的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敲,沉声道:“茂银说得也在理,咱们阮家不欠范家的,给范家好处的事情咱们得再想一想,至于分什么房头,等我死了你们再议!”

他这话虽然没有朝着阮鲁氏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相当不满意长媳说出了什么算在老大房头那边的话。

说完他站了起来,狠狠地抽一口烟,嘴巴里跟着浓烟一起吐出来一句话:“都散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阮鲁氏心直直落了下去,当着公婆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向阮茂银和阮齐氏两口子的眼神就像啐了冰一样。

阮茂银见爹娘采纳了他的提议,不给范家好处之后,心里也有点儿得意。不过,他也看到了他大嫂怨毒的眼光,还有他大哥看过来的含义复杂的一眼,这让他的得意变得没那么踏实了。

倒是他老婆阮齐氏毫不畏惧大嫂那种啐了冰的眼光,一拉阮茂银:“走,咱们回屋去!”

阮鲁氏愤愤地在两人身后说:“阿菱倒霉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也是有女儿的人,等着吧,你们会有报应的!”

阮茂银两口子听见了也没回头,继续走,就好像没听见阮鲁氏的话一样。

阮茂金跑过去拉着阮鲁氏的手就往外拖,一边拖一边苦着脸压低声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让阿爹和阿娘听见了……”

阮鲁氏一把推开阮茂金,一路小跑着回了屋,看得出来她很生气,阮茂金赶忙跟上。

两口子前后脚进屋就爆发了争吵。

阮鲁氏骂阮茂金是个没用的,自己的闺女都不疼,为什么当着公婆他不为阮菱说话,也不帮自己,还算得上是个男人吗?

阮茂金则辩解说都是阮鲁氏不会说话,本来爹娘都同意了阮家给范家一些好处的,结果让她说的分房头的话给搞砸了。

阮鲁氏气呼呼道:“是你宝贝兄弟说不同意的话在先,我不那样说又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从阮家公中拿钱,算我们的,二弟跟弟媳不吃亏。你说我不会说,那你倒是说呀!可你畏畏缩缩那个熊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窝囊!我怎么嫁给你这么个窝囊的怂货,连自己女儿也护不住,你算什么男人……”

说到后面,她哭了起来。

阮茂金给呛得又郁闷地抽起了水烟,他咬定都是阮鲁氏说的那分房头的话坏了事情。

阮鲁氏见状扑上去,一把扯过阮茂金的水烟筒来,作势要往桌沿上撞,意图把水烟杆给折断。

阮茂金忙上前去抢,两口子在屋子里面撕扯上了。

阮菱在屋子里也听见了从她阿爹和阿娘屋子里传来的争吵声,就也出来看了,可她看到爹娘的那间屋子的门是关上的,想进去问个究竟也不能够了。她抓住听见爹娘吵架跑过来的弟弟阮安,问他知不知他们为了什么吵架。

阮安挠了挠头说大概是应该为了二姐,因为他才把二姐夫今天出事的事情告诉了二叔和二婶,他们走去祖父和祖母的屋,很快里面就跑出来了娘,娘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擦眼睛……

阮秀听了还是猜不到父母为了阿菱吵什么,还有这里面跟二叔和二婶有什么样的干系?

后来她跟阿安一起拍门,让爹娘开门。

阮平两口子听到爹娘屋子里的吵架声还有拍门声,就也过来了,同样他们也问到底爹娘为了什么吵架。

吃完晚饭之后,阮平带着老婆和女儿回屋去了,因为阮家的规矩,商量事情的时候,没有他们小辈掺和的可能,就算在一边旁听也不行。

阮安和阮秀说了大概是为了阮菱。

“阿爹,阿娘,你们把门打开!”阮平听完就在门外喊。他想自己作为阿爹和阿娘的长子,说不定他们两个看在自己的面上可以不吵了。

谁想里面却传来他们的爹的吼声,让他们回去睡觉去。

外面的阮秀等人都被阮茂金的吼声吓得齐齐一跳,接着灰溜溜地各回各屋睡觉去。再说了,阮家以节俭传家,阮老爷子要自己的子孙们在天黑之前吃饭,吃了饭就去洗脸洗脚,然后各回各屋,点灯不许超过十分钟。当然你要是点灯超过十分钟,后面就总会有几天没有灯点,因为阮家每个成员屋子里的灯油可是由阮老爷子定时分配的。

反正等阮秀回到自己屋,她关上门,也没点灯,直接模上床,月兑了衣裳钻进被窝里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东边阮茂银两口子的屋子里,阮齐氏则是在称赞阮茂银敢说话会说话,一下子就把公婆给说服了。

阮茂银道:“本来大哥大嫂撺掇爹和娘拿钱去补贴阮菱,讨好范家就不对。阮菱已经嫁出去了,不是阮家人了,而且今天遭抢,是范成斌腿断了,又不是阿菱腿断了,阮家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范家本来就只有范成斌一个儿子,他们哪会没钱医。我要是大哥,就一定不会为阿菱操心,范成斌要真断了腿,成了瘸子,要想娶阿菱这样俊俏的姑娘也难。你看着吧,范家人不舒坦一阵子也就算了,他们要真对阿菱不好,到时候阿菱还不一定跟范成斌呢。上海城里多少离婚的,咱们这边这两年离婚的也多起来了,毕竟不是从前了。”

阮齐氏就说:“那你明天把这些话说给大哥听,只要大哥不往心里去,大嫂不用管她。她就是没脑子的蠢女人,刚才我听她说那个话就知道阿爹不会高兴,他们求的事情弄砸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也听到了西边屋子里阮茂金两口子的吵闹声,都摇头偷笑。

听了好一会儿,阮茂银打了个呵欠,让阮齐氏去打水来洗脸洗脚,洗了早些睡,天冷,有什么上床再说。

阮齐氏就去拿了木盆子来,去厨房倒了灶上水壶里的水,端进屋里。

路过北边公婆的屋子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公婆两个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她站了站想听清楚说什么,可是一阵雪风吹来,让她冷得打了个颤,只好端着一盆热水疾步回屋了。

北边阮富山两老口的屋子里,阮富山抽着水烟正在和老婆阮赵氏说:“这要过年了,老大两口子这样吵真是晦气。算了,明天我还是取出那盒我爹传到我手上的百年老山参来,给老大,让他拿着上范家去。”

阮赵氏一听坚决反对,说那盒百年老山参不能给老大,这种稀罕东西只能阮家人用,再说了范成斌伤了腿,他吃百年老山参也没用,再加上他人年轻,吃了反倒要折福。

阮富山望向老伴儿:“那你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听茂银的,老二两口子反对给范家好处,他们怎么想的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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