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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三太太看向脸色煞白的夏椿, 也记起了婆母为甚指使陈婆子过来, 大抵也是有看着这丫头的意思在,便点了头允下。

闲话两句,三太太便让王希音回去了。对陈婆子的安排她没有多说,王希音日渐长大, 有些事还是该她自己去做。

因着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门,回来时夏樱得王希音嘱咐先回的绣楼, 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时听到姐儿带了个嬷嬷来, 还是老夫人赏的, 夏樱急急领着一干小丫头在绣楼门前等着,陈婆子的到来相当于在她们头上立了一尊佛, 哪个也不敢怠慢。

“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王希音亲切又欢快地指着那三层小楼道:“先时叫垂花楼, 后来大姑姑又改成紫簪楼, 我觉得挺好听就将这名儿留了下来。”这座绣楼前有一条汉白玉造的紫藤花架, 花期时一簇簇紫藤花垂下瓣儿接瓣儿, 叶儿叠叶儿的煞是好看, 也是花园一景。平阳公府的姑娘们未出阁前都是最喜欢在花架下嬉玩的, 便是留在楼内的闺阁画卷也多有紫藤点缀。

陈婆子点头,虽然已是冬季,紫藤花只剩枯枝缠着, 却也能想到花期时多么繁茂。不过她这赞许却是在赞同王希音对长辈的尊重,改名不是甚么大事, 有些在家中极为受宠的姑娘都爱给自己的爱物命名以示占有, 而王希音能留着长辈的名称, 并且在与人介绍时特意讲出来,这份心思是极难得的。

“我让夏樱给您收拾的二楼的东侧间,二楼是我的书房,东西两侧都有暖阁,东侧还有个小茶水间,往日不常用,嬷嬷要是想煮个茶煲个汤什么的尽管用就是了。”那暖阁是为了给姑娘歇脚的,一应卧具都有,只是王希音不爱呆,一直空置着。倒是西暖阁给了轮值丫头小憩,毕竟三楼是姑娘闺房,不是哪个下人都去得的。

陈婆子笑眯眯道:“姑娘体恤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她头次接触这平阳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多少教陈婆子有些意外,这掌中明珠般的女孩行事妥帖又周全,哪里有半分老夫人刘氏所说的性子耿直……不过如今日子还短,既然应下刘氏的嘱咐,她就要好好为平阳公府做事。

夏樱过来给王希音和陈婆子行礼,伺候着王希音回绣楼梳洗。她低眉顺目,直觉那新来嬷嬷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也不作声,直到那目光收回她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且不提陈婆子与绣楼丫鬟们之间的熟悉磨合,几日后,吏部给二老爷下了任职文书,二房除王二娘外都在准备着举家回贵州,谁也不曾胡乱走动。一时间,热闹的平阳公府又沉寂下来。

一直不知道在外面跑着什么的三老爷王敬终于有闲暇在三房正屋用了顿晚饭,听到妻子的报备挑起眉头:“你明日要去宁国侯府?”

“是,侯爷六十大寿在即,妾身想回去看看。”虽然刘氏提过她可以随时去宁国侯府,但三太太这还是想着报备齐全了再去。

“也好。”王敬破天荒点了头:“这次回家我还没去给岳父岳母送喜报,明日我也有暇,与你一同去罢。”

三太太颇为意外,但还是笑着道:“那就有劳老爷了。”

更让三太太意外的是,一双儿女离开后,三老爷竟没有要走的意思,显见是想留下来过夜。这些日子三老爷一直是歇在书房的,碧环伺候得也算经心,却不知道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又想起正房妻子来。

相比喜形于色的元嬷嬷,三太太冷静很多,根据她这些年对丈夫的了解,丈夫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与她了……多半还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三太太梳洗完毕,将要休息的时候,三老爷停下佯装看书踱步的脚步,犹疑道:“你二哥膝下的大姐儿定亲了罢?”

三太太抬眸瞧了他一眼,垂下道:“定的文史巷石家的大爷,明年就要过门了。”梁家大姑娘的亲事还算顺遂,略作挑拣就看中了石家,老太爷是户部尚书,大老爷也在一方为官,家风极正,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这也算是宁国侯向圣上表忠心的一点作为。

“哎呀……”王敬以书敲了敲掌心,很是烦躁苦恼的样子。

这般作态,若他不是自己丈夫,三太太是不会耐烦搭理的,她忍着道:“老爷怎么想起这茬事来了?”

“还不是文定长公主求到大嫂这里了。”王敬说:“七夕那日梁家姑娘去了灯会,叫安家大公子见了就记挂在心上,好些日子茶饭不思,家里还不知怎的,也是最后安家软磨硬泡才问了出来,不然那位小爷还顾忌着梁家大姑娘的清誉咬死不肯松口。”他摇头叹道:“也是一片痴心。”

三太太都要气笑了,上次安乐长公主支支吾吾不说明,她就觉出哪里不对根本没再问下去。却没想到这事还能被丈夫揽下再拿来问她。这安家大公子路上见个女子就能茶饭不思,得知女子定亲文定长公主居然还敢托人问询,这般失礼,竟还能得王三老爷一句“痴心”,真教人大开眼界。

然而三太太也没有真笑出来,淡道一句:“可惜了。”就不再多说。

王敬看着妻子淡漠的面孔,心里十句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暗道果真与她谈不到一处,气哼哼上榻拢了锦被翻身去睡。

三太太冲着他的背影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也在外沿躺下,夫妻两个无话可说。

在枕边人烙饼一般来来回回翻了四五身后,三太太撑起身子道:“老爷睡不稳当,不如妾身到西厢去罢,免得饶了老爷清梦。”西厢是淳哥儿睡的地方,与其跟三老爷这般谁也睡不好,还不如分开来。

王敬气道:“夫君不得好眠,你不问一声就要躲开成何道理?”

问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三太太心道,但还是说:“是妾身疏忽了,不知道老爷所烦何事?”她顿了顿,紧道:“安家大公子实是痴心难得,然而蕊姐儿的亲事早已定下,怕是让大公子痴心错付了。”

王敬哼哼两声:“我岂是那等不知事的人?不过问一嘴,免得大嫂无话可回给那家人罢了。”

三太太不语,真正知事的便连这嘴都不该张,做人大姑父的对侄女亲事一无所知很值得炫耀么?

见妻子不说话,王敬叹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两位兄长着实不易。”他也坐起身靠在软枕上:“大哥一身文韬武略施展不得,每日只能在公主府理会这等家常琐事。二哥……哎,二哥这几日总与我闲谈,话里话外无不羡慕我功名在身。他当年误听小刘氏怂恿,做了错事,可谓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也是悔不当初。”

一听这话,三太太就知道三老爷是被这些日子的**汤灌得脑子不清醒了。他现在感叹他二哥不易,可还记得当初二房远走之日,他还前院摔门而去的怒气冲冲?一个举人的功名倒教他觉得自己能站在高点俯视众生,三太太牙都要笑掉了。

只是三老爷的脾气,三太太这些年不说把得十分准,也能体味一二,那是头驴也得顺毛捋,轻易不能反驳。想着,她轻声道:“老爷自个儿考了功名,到底比别个走偏道的扎实些。”

王敬点头静待下文,发现妻子又是一句话说完就闭嘴了,他十分无语。这个妻子从掀起盖头来的一瞬间,他就不太喜欢,长得太端正强势了。新婚三天,她还算柔软体贴,两人也有几日温存甜蜜,只是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对他横加挑剔,还一心要他苦读出仕。

连刘氏都不曾对他这般严苛,王敬哪里会被一个女子管住,梗着脖子吵闹几回,才有的那点子温馨也就消失殆尽了。之后无论梁氏做什么,王敬都不太看得过眼,她不是觉得她哪里都好,什么都会么,我偏觉得你全都是错的。两口子较上了劲,日子也就过得磕磕绊绊起来。

这八年间,两人交谈的次数一双巴掌都数得过来,王敬实在是无法与梁氏相处。

“这道理你都晓得了,我二哥自然也知道。当年我们兄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快,如今都过去了。他们在贵州生活清苦,举步维艰,回了家还没薛家算计,十分不易。”既然妻子不说话,三老爷就把自己要说的都倒出来:“我听说薛家还想在元娘的事上拿乔。哼,这般手段,在娘面前哪里够看,怕是娘还记恨二哥当年的事,不肯出全力。我明日跟娘请示你回宁国侯府,只是你也不要太倔了,回来后跟娘好好说说,叫她也放下那些陈年旧事,饶了二哥一把罢。”

“老爷这话说的,妾身就有些不明白了。”三太太语气更轻缓:“薛家的事到底如何,妾身一点儿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做也不是妾身能插嘴的。您要妾身去跟老夫人好好说,说甚么怎么说,妾身糊涂着呢。”

那姑娘尖尖的下巴,眼角微微下垂,琼鼻樱唇,肤色比王希音还要白两分。见王希音招呼过来,她捏着细柔的嗓音自报家门:“……家父在吏部点卯,因着二嫂与贵府有亲,才冒昧前来道贺。”

吏部,王希音恍惚间就想到方才拉着她手那位夫人,身边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媳妇,想必这是左侍郎的女儿了。不知怎的,她笑容就淡了下来,这家既是带了适龄的女儿来,怕也是有会会二堂哥的心思,可那夫人作甚还要对她说胡话。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见着二少爷了么?”王希音道。

夏樱应是:“二少爷一刻钟前送了礼来,说是公主微恙,世子爷一时走不开,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

这二少爷便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公主的独生子,王德普。年仅十四岁的平阳公嫡长孙,又是公主心头宝爱,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断被提起。除却高贵的身份,王德普也是个极优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说,当年九岁的他便在宗学与翰林院教习辩论,且一战成名。十二岁又跟随今上狩猎,一箭射穿下山猛虎,虽不至于英勇到救驾的程度,却也是把当时在场的禁卫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当场御赐他京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

真可谓文韬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举京官宦人家都把他当东床快婿,几乎都明摆上擂台要去抢了。

而王希音作为王德普嫡亲的堂妹,自然也就成为京城女儿们追捧的对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将自己带去这少年郎面前留一线缘分。

尤其是现在王德普已经十四岁,亲事将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儿家就更加疯狂了起来。

王希音扫了一眼院子,今日来的几位闺秀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见,恐怕都是家里筛选好的。只这么一眼,她就对上好些个眼神,嘴角也礼貌地跟着翘了几次,若非身上挂了个朱安安,就不是回个微笑这么简单了。

“这一个个的,哪个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闺秀,见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来。”朱安安早察觉那些目光,将王希音拽得越发紧了:“现在夏樱回来了,快带我去看你新得的册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对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合该是在长辈、兄姐面前发痴撒娇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彻底颠倒了过来。

“好表姨,再等一会儿,前头还在闲话,夫人们那边也支了戏台子,没有两三刻钟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烦等,我让夏樱带你去我的小楼里看册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径自揭穿道:“最好再让我带去几个姐妹圈在你那儿,省得她们再自作主张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罢,还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讪笑着亲自递了杯水果蜜茶给她:“我再没有这个想法,表姨勿恼。”

朱安安哼了一声,饮了茶,又道:“你说这些娇小姐,只会拿眼睛瞄人,有甚么个意思。打量谁都愿意去理会她们?”既然想亲近她王家甥女,做甚么还一副清高的模样零散坐着,就该趁此机会一举上前,哪怕说两句甚么,便是不讨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还能给她们没脸?

然而王希音却是恨不能这些小姐都如此知礼,要全是朱安安这样的,她身边早乱作一团了。现在,她只是入院的时候挨个招呼了,偶尔跟客人搭上两句闲话,不爱理就坐一旁张罗张罗茶水、糕点,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

耳根子很是清净许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稳的稚女敕小脸,抿了唇:“你家太太、女乃女乃也恁的放心,让你一个人应酬她们。”前两年带姑娘的还少些,有花会都是五女乃女乃领着一群媳妇们赏花,老太太看戏,只后来静姐儿过了十岁,便要她自己招待娇客了。

在朱安安看来,她怎么也学不来甥女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处久了,她还亲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阳公夫人面前当娇女儿,转眼又井井有条地嘱咐丫鬟上茶布菜。从头回看到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连连赞叹,朱安安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立业百年果然底蕴深厚。

王希音却不以为然:“给长辈分忧本就是职责所在,不让她们放心,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得,当我没说。”朱安安可不耐烦听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挂嘴边的话,多没意思呀。

两边小女儿的闲话,暂且不提,转回厅堂,夫人们已经被五女乃女乃引着去看戏了。国公夫人则被丫鬟扶着回正院换下大衣裳,也趁机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女乃女乃到院门外了。”有丫鬟进来低声道。

国公夫人正阖目养神,眼没睁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大家都在看戏,这二丫头还另辟蹊径过来见她,叫外人知道了还当国公府平时多苛待这个外嫁女,有事还得趁着宴请来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气!

丫鬟弓着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女乃女乃没跟奴婢说,只带着牛家婆子一人,瞧着有几分焦急。”

晓得是歇不了多久,国公夫人叹口气:“等一刻钟再带进来。”本来就只能偷个两三刻钟的闲,生生被这个庶女砍掉一半,刘氏不快地点了头,让丫鬟给她换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头。

在冷飕飕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钟,张王氏才被丫鬟引了进去,也不是刘氏平日歇息的东厢,就在正堂见了她。

“母亲,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进了屋不请安不问礼,张王氏低低咽呜了这么一句就作势要跪下。

却是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女乃女乃莫急,咱们夫人最疼您了,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也好让夫人给您定夺。”然后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顾地下跪。

这都多少年了,二姑女乃女乃回娘家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什么都让夫人做主,今儿个夫婿纳妾,明儿个婆母责骂,便是邻里多借点银子都要跟夫人哭诉。便是嫡亲的女儿,多少情分都要哭没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庶的呢!

眼瞧着开场白过去了,国公夫人接过热茶,润润喉,道:“说吧,又怎么了。”

张王氏从青灰色单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刚要开口嗓间又是一声低咽。却是跟着她进来的国字脸婆子扑通一声跪到石青板砖上,以头抢地:“这回二姑女乃女乃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为四小姐作主!”说着竟把二姑女乃女乃娘家称呼带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也惊了,这拦住了主子,却没拦住仆妇,今个二姑女乃女乃竟也换了打算。

铿地一声,茶盏被扔到八仙桌上,国公夫人冷声道:“带下去!”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粗壮仆妇从院外进来,三两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这比不得二姑女乃女乃还有丫鬟们说句软乎话,对此等刁奴,谁都不多看一眼。

却是张王氏霎时白了脸:“母亲……”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国公夫人利眼一扫,张王氏的脸更白了几分:“主意这般大的刁奴,你竟还敢带出来,知道的是你们张家没这些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我国公府教养不好。”

张王氏眼睛都瞪大了,嗫嚅着又要跪……这回是真腿软了,却还是被身后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管教不严。”

国公夫人懒得与她多说,也不喝茶做样,直接道:“今天开宴为的什么,旁的不懂,你这当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没哪个再顾得上你。”

这话不说还好,雪芽话音刚落就吹了一阵凉风,王希音便有些懊悔自己没加个毛领就跑出来。

跟雪芽说完话,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女乃女乃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女乃女乃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女乃女乃说什么,五女乃女乃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女敕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女乃女乃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女乃女乃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五女乃女乃无所谓:“妾身让碧环给您送解酒茶。”碧环是刘氏给五爷的通房,温顺谦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爷忙于读书,别说通房,她这个正室无事也不会轻易打搅,如今他功成名就该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来了。

在这点上五爷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点点头阔步离去。

想罢,国公夫人沉吟着开口:“这事总有个来龙去脉,他前后就没再说什么吗?”毕竟从国公府报喜到现在开宴也有几天了,张王氏再无能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张王氏瑟缩了下,道:“确实不曾跟女儿说,倒是……倒是有天女儿侍奉婆母,在茶水间听到他们母子谈话。似乎是觉得五弟不过中举,咱们就宴请宾客张狂了些,且张郎也是多些年的举子了,不曾见府里说什么……”

不说国公夫人差点冷笑出声,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这张家姑爷失心疯了不成?

五爷甚么身份,国公爷的嫡幼子,别说考个举人宴请宾客,就是想起了哪个笑话把全京城请一个遍,也没人敢说嘴的。这张家连五爷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竟还敢说国公府张狂。

国公夫人却一下看透,张家是觉得自己娶个国公小姐也没捞着一官半职,着急了。

当初给这个庶女定亲是瞧这张家跟一个翰林是隔房亲戚,又非白身,三十老童生,五十少进士,没准儿以后又是一门清贵,才定了下来。谁知道已过而立之年,竟还如此狭隘浮躁,难堪大用。

她抬眼,瞧着张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只会在娘家哭诉,一个国公小姐被举人家压得抬不起头很好看么?

这些年从来都是回府抱屈,且那边越来越得寸进尺,还不是她这个媳妇立不起来的缘故。当初陪嫁也很是有几房得用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一开始她就把张家母子打顺打服,之后又哪有这些杂事。张家姑爷不跟姑女乃女乃一条心,就是不跟国公府一条心,不给张家姑爷提官,还不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儿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张家说一声,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顺道去见见你姨娘。”国公夫人道,又转头对大丫鬟说:“带姑女乃女乃下去休整休整,马上开席,别让人瞧出来。”

立时就有丫鬟带着依旧嘤嘤低泣的二姑女乃女乃回了房。

“哎……”看着张王氏离去,国公夫人就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身边得力的婆子斗着胆凑过去:“夫人,这回是张家过分了。您别气,这事儿都不消大爷出面儿,等五爷回来,去张家转一圈,保准那张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女乃女乃。”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这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哪里耐烦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儿,她嫁去洛阳,便是受了委屈,也赶不到我面前来……”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闺名一个斐字,嫁去的是洛阳杨家,也是与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杨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军功卓越,并没有封爵,却也是在京城遍结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妇,这也是为何今日宴会,还有与杨家姻亲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连忙道:“您且放宽心,大姑女乃女乃什么心性,二姑女乃女乃给她提鞋都不配,您瞧着京城里跟杨家沾亲的哪个提到大姑女乃女乃不说一个好字?”她又道:“何况如今五爷也在洛阳,又有了功名,说不得这也是五爷想给大姑女乃女乃支一支腰杆子。”

见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势掌了个嘴:“瞧奴婢这话说的,大姑女乃女乃本就在杨家立起来了……”

“行了。”刘氏打断婆子的谄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阳,多少也是有这份心。斐姐儿再厉害,也得要个娘家兄弟撑着。”提起小儿子,刘氏面色缓和多了:“我记得张家姑爷今天没来,你一会儿指使个人去张家跑一趟吧。二姑女乃女乃的小院封上了,就让她去宋姨娘那儿歇着,娇姐儿跟着去,倒是成哥儿……”

这边国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女乃女乃和她一双子女后,就叫丫鬟扶着去了前边开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过是小宴,上些时节果蔬,肥美的鲥鱼,还有几盘螃蟹和菊花酒,一时也是宾主尽欢。

宴席毕,王希音将拿着花样册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马车,也不停留,就去母亲的院子瞧瞧淳哥儿有没有回来。

五房院子的西厢辟给淳哥儿做书房,直等着他十岁搬去前院才做别的打算。王希音甫一进院,就见着几个丫鬟在西厢房进出。

她只恨自己脚程慢,进去便被甩了个话尾。

“……恁地小气!”接着是衣袖扫过的声音,哐当!

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竖了眉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石青色书生服的少年人站在书案前,神色有些强装镇定。而淳哥儿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着一块碎砚台的角,已经染黑了。

“没瞧见脏东西么?”在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王希音已经冷声斥责丫鬟:“还不过来收拾,伤到哥儿全把你们逐出去!”

“姐姐……”淳哥儿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红了,他有些早熟,三岁记事后轻易见不到他哭,可见是难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极了,也不让丫鬟插手,径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净:“好了,碎碎平安,咱们淳哥儿不小气,回头姐姐给你补个新的。”

然而砚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儿小小声道:“这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横竖将近一尺的绛县澄泥砚,浮雕大禹治水图,山棱精细,人物鲜活,便是在国公爷那里也不是能随便给出的东西。

也是最近淳哥儿学有小成,一时心喜才拿出来摆在书案上的宝爱。

王希音吸了口气,这砚台名贵不说,还是祖父那里记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着就去看那个少年:“张表哥。”这少年便是二姑女乃女乃张王氏的小儿子,十三岁的张成。

“表妹好。”少年敛了惊色行礼,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气显然是对他说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进来,等出了事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国公府的教养竟如此不堪,怪道父亲不喜母亲。

王希音哪里知道这少年想的是什么,她也毫不关心,只道:“张表哥怎还在此,二姑母跟娇表姐已经去了宋姨女乃女乃的院子,见不到你肯定要着急的。”

张成却不在意母亲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么也是姨娘,他是读书人,给姨娘见礼未免有些不像:“多谢表妹告知,内院不便行走,到了时辰,我自会去马车处接母亲和姐姐。”他是听母亲带的婆子说母亲今天不回张家了,但张成并不在意,出嫁女不请示婆母、丈夫怎么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国公府要脸面,就应该亲自打发人送他们母子回去。

知道内院不便行走,还赖在我家院子做什么?

王希音对张家兄妹半点好感也没有,刚刚摔了方砚台,这表哥一个字也不提,竟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不愧与张娇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声,方才是何情形?这砚台是祖父给淳哥儿的开蒙礼,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责问。”

张成一下汗颜,刚才他看那砚台实在精致就有几分心喜,想着表弟年纪小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砚台,他再多说几句,没准能让明珠不再蒙尘。哪知道表弟是个认死理又油盐不进的性子,来回说都说不通。他脸面下不来,又舍不得将砚台放回去。

只这么一犹豫,那砚台就没有放稳,露出大半边在书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过,整个让砚台砸了出去。表弟补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将砚台赠予他,又怎么会让此等名品凄惨收场?

“这……实在是砚台在桌上没放稳当,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说罢,张成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淳哥儿瞠圆了眼睛,小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他很少这般激动:“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砚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让它摔碎了!你怎么……你……”他到底年少,一时想不出更激烈的话。

张成忍着几分心虚,道:“怎是胡说,方才我将砚台放到书案上明明还是好的,是你没有接住。表弟你年纪小,学问不深还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儿心性如何还轮不到表哥来说。”王希音截住他的话,淳哥儿是个实心眼,她信他没说谎,倒是张成,刚刚他说话,满屋子的丫鬟脸色都不一样了。真当这是他们张家,整个书房就再没人做见证么?

她也不理张成骤变的脸色,喊了夏椿:“送张表哥去前院,此处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女乃女乃那边的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言罢,又对淳哥儿道:“祖父给了你砚台,你没有保管好,却是你的不对。现在前院也散了,我让夏樱和秋槿带着你去给祖父请罪,路上记得想好见了祖父要怎么说。”夏樱是王希音身边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厢房伺候的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不够,却是刚才事情的人证。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二哥归京这些日子,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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