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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闻言道:“五谷入月复不过图个饱意,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叫是要叫。”此时梳洗完毕的大姑太太终于进得门来,正好拦住了雪芽的去路:“可是管好沿路的嘴巴,我可不想我们母女头天来她外祖家,就闹得满府闲言。”

三太太站起身道:“大姐放心,这府里敢有一句风言风语,我第一个不饶她。”

大姑太太乜斜了三太太一眼,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三太太一早得知女儿欺负表妹的消息就来半路拦截的么?仗着她们熟悉府内事物,就想给她们母女立下马威,这都是她当姑娘时玩剩下的。

她也不答话,径自坐到女儿身边的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遭,免得你姐姐来了,又对不上号。”

三太太内里气极,她是听了夏椿报信,随便寻了个由头来的,现在可体会到自己走后,女儿被单独叫来受这大姑姑气的感受了。但她忍气功夫可比女儿好得多,听了话做没听到一般,只等着杨芝珍说话。

这一点杨芝珍还有些可取之处,却是没有歪曲什么,只把在绣楼里与王希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表姐说叫我挑屋子,我想着书房留着母亲的布置,能与母亲更亲近些,才选的,哪成想那里住着个仆妇不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将仆妇挪出去的话,不但惹表姐不快,那仆妇也上来多嘴。”她犹如再次受了屈辱一般,抖着声音道:“……在家里从没有婆子这般不知进退,若是叫祖母瞧见,打死都是轻的。表姐竟然为此恼了我,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与我难相为谋。”

杨家规矩大,三太太先前不知道,嫁进来后也有所耳闻。只看大姑太太出嫁十几年头回进娘家的门就能窥探一二。只是规矩再大的人家,也不曾听说为了婆子一两句话就打杀了的。她拿手帕捂了唇,将惊讶和不屑掩饰了去。

大姑太太却与女儿感同身受一般,严肃道:“这婆子确实不合规矩太过,方才我就说静姐儿年岁不小但不成事,不说弟妹管教不足,竟是连身边婆子也恁的没规矩。娘,您再放任下去,可是要毁我王家女儿的名声了!”

针尖大的事情,竟被女儿和外孙女说到了天上,刘氏本来就听着皱眉,此时更是有些不快:“陈嬷嬷是家里的老人,规矩最是懂的。不过一个屋子,叫她让也让了,还能有什么?”

大姑太太简直不敢置信:“娘,您这偏心也太过了。我杨家最重礼节,此等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可叫我回去如何做人?”

之前王斐指责王希音只好打扮,德性有失的时候,刘氏只觉得女儿被杨家调|教的板正了些,不太在意。可这回说的是陈嬷嬷,不说陈嬷嬷是曾经宫中服侍贵人的女官,便只说是她把陈嬷嬷给的王希音,女儿和外孙女也不该对陈嬷嬷妄言。

刘氏已然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句话便不能回去做人,这也是杨家的规矩?不过姐妹两个绊了句嘴,叫你们说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耐烦道:“珍娘不愿意同静姐儿住,就跟你一起住东厢房去,以后也有我看着,我的规矩斐姐儿总信得过罢?”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女乃女乃,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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