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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小雏菊在晨风中摇曳,初春的阳光落下,为它染上了一层朦胧唯美的光晕,这素雅至极的色彩点缀着浅绿的草丛,如同澄澈静谧的夜空中嵌着一轮明月,灼灼闪耀。

小雏菊就这样栖息在这片安详的土地上,每日于袅袅雾气中醒来,又于苍茫暮色中睡去,可平静的日子终归会走到尽头,它,在一个凄凉孤寂的夜晚被人无情地夺去了生命,熹微的白光就此消失殆尽。

“谋杀……”善良纯真的少女伤心地将小雏菊的尸体护在怀里,泣不成声,“这是谋杀……”

“不,”妖狐神色一凝,“这是凶手在向天下人宣告他已经丧尽天良了。”

某叉头顶上的乌云顿时分裂成两团。

见状,始终沉默不言的黑童子总算开口道:“刽子手。”

某叉头顶上的乌云迅速分裂成四团。

“残忍,”般若轻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令人发指。”

终于,集残忍,丧尽天良,令人发指为一体的刽子手再也承受不住满头的乌云山,开城投降了。

“本大爷哪儿知道这东西能脆弱成这样!”夜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明明都按照古籍上记载的抢救过了!”

般若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见过哪本古籍里记载的松土是用你那把钢戟去松的?”

“不然用什么,本大爷的角吗?!”

“那不叫松土,叫耕地。”

“……”

蝴蝶精悉心照顾多日的小雏菊还是赔在了夜叉手中,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一只整天只知道挥着钢戟滥砍滥伐的妖怪是做不来像养花这种修身益性的事的,所以当听到夜叉在养花的那一刻,立花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道德经讲师事业后继有人了。

大概是看时机不对,妖狐适时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立花大人,大河原藏岛大人那边派人来催了。”

“差点忘了,”立花从榻榻米上站起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现在就去拜访,白童子,你去我屋里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拿过来。”

说罢,她又拍了拍蝴蝶精的肩膀:“别哭,院子里的雏菊都是你的,夜叉如果再来跟你抢你就喊非礼,这招阴阳两界都通用。”

般若侧头睨了她一眼:“你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立花耸肩,既没承认也没否定。

京都里有两座阴阳寮,一座是暂由前任副会长大河原藏岛管理的万流,一座是由新任会长统率的云天三月,立花本着一寸长一寸强的原则想先去拜访后者,可谁知这位新任会长出门远游还未归来,无奈之下只得转道进了万流的地盘。濑户御早让她来京都送东西时却没说究竟要送给谁,所以她才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来打探清楚。

“是石原大人对吧?”负责看守的少年稍微鞠躬,“大河原大人已在会客室等候,请跟我一起进来——至于您的式神请移步到偏室。”

正想上前一步的般若面带疑惑地问道:“种族歧视?”

少年慌忙摇头:“岂敢,只是大河原大人吩咐过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跟石原大人谈谈,其他人还是不要进去打扰比较好。”

“这也没办法,”妖狐抬头打量着眼前设有注连绳的鸟居,道,“京都的规矩很多,可能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般若:“什么意思?”

“如果小生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没和立花大人缔结契约吧?”

没缔结契约的妖怪在布满结界的阴阳寮中行动会受到限制,更糟糕的是会因灵力太过密集而产生眩晕感,妖力也会逐渐减弱,故此,守身如玉三个月不动摇的真·野生妖怪般若只能被拒之门外了。

夜叉嗤笑:“你很有志气啊,野生妖怪大人。”

这话里的调侃意味要多浓厚有多浓厚,般若听后眸底掠过一丝十分明显的怒意,但这里不是乡野山村,在管辖严格的京都动手会被抓捕起来交由阴阳少允及以上的官员严审处置,思及此处,他唯有走到台石旁边靠着,不情不愿地说道:“喂,立花……”

话音未落,立花便以最快的速度接过话茬:“我会尽快和他们谈完事情出来接你的。”

“别管他,”夜叉还记着般若揶揄自己的仇,“你忙你的,就算他在这儿被风干成腊肠了都没关系。”

闻言,般若险些没忍住将双手鬼爪化,夜叉见了哈哈大笑,心情颇为愉悦地领着立花朝阴阳寮走去,只有妖狐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并道:“面对现实吧,腊肠君。”

般若:“……”

石原立花和大河原藏岛并非全无交情,两人在前者十岁时打过一次照面,坦率而言,那次照面打得实在是尴尬。

当年的大河原藏岛只是五位副会长中排名最末的一个人平常负责处理的公务也很少,记得有一天,他在批改完当天的文件后出来散心,却见到自家会长正站在门口与一位小姑娘交谈着什么,神情非常严肃。

‘你没有式神。’

‘有了式神就可以加入吗?’

‘还得按规定参加考试。’

‘我会得满分的!’

远处的大河原听得并不真切,只隐约分辨出几句,后来有人来找他拿巡逻队成员部署的资料,他晃了一会儿神,等结束谈话时会长已经离开了,站在门口的只有那位小姑娘。

‘前辈,’小姑娘看上去异常失落,‘所有的阴阳寮都不愿意收留女性吗?’

虽然没有将他们的对话听完整,但大河原很快就猜出了大概,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象征性地安慰道:‘你还有其他路可以走。’

门被拉开的响声中断了他的回忆。

如今的石原立花早已褪去了稚气,只见她径直走到矮几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坐下:“许久未见了,大河原前辈。”

这声前辈让大河原非常受用,不过他并未表现得太明显:“许久未见,你还是坚持了最开始的选择。”

立花模了模鼻子,干笑两声:“这不是情势所逼嘛。”

当大河原知道她是左大臣石原矢也的长女时确实很震惊,毕竟石原矢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刻板,任谁都想不到他会默许女儿以成为阴阳师为目标,连外出游历这种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回京都的消息石原大人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立花心虚地别开视线,“我这次来是为了完成任务。”

大河原:“真不老实。”

石原矢也生辰将至,他可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对此,石原立花没有表态:“叙旧等以后吧,我今天来确实有重要的事和前辈你商量。”

在返回桓守镇之前她必须让夜叉获得青行灯的认可,尽管濑户给的时间很宽裕,但越早处理越好,心里悬着的石头不掉下去总觉得不舒服。

“昨天你的式神把大致情况都跟我讲了,”大河原思索一阵,道,“当初伊势谷让青行灯去桓守镇帮助你们的事是经我同意的,举手之劳罢了,不用特地大老远跑来道谢。”

立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语气略有迟疑:“其实,还有另一项任务。”

“什么?”

“我想带着式神们在贵寮居住一段时间,”她说道,“在上次事件中我意外收服了一只有‘恶鬼’之称的妖怪,濑户会长让我带他来找青行灯大人,说是必须获得认同才能放心。”

有过类似经历的大河原藏岛并不感到奇怪,同时也很理解濑户御早的决定:“这个要求我没有理由拒绝,而且我从伊势谷口中听到了很多有关桓守镇的事,对你们阴阳寮的发展状况也非常感兴趣。”

立花:“你想同我们交换内部成员互相学习?”

“和聪明的姑娘说话就是省时省力,”大河原点头,“但在我们派出正式成员前要先完成你们会长布置的任务,以及两个月以后和云天三月组织斗技的事情。”

万流和云天三月一向不和,这所谓的斗技也不过是明着掐架而已。

立花偷笑了一会儿,同意了。

午后的阳光为天空增添一丝暖意,伴着微风,树叶刷刷作响,沉静慵懒的气息穿梭在高高低低的町屋间,酣然而惬意。

夜叉翘着腿躺在屋顶上,带着些许不拘笑意的面容俊郎异常,末了,他睁开双眼,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薄唇中传出:“比本大爷想象中的快。”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偏室,”立花扣着屋檐爬上来,道,“该走了。”

“不急,”夜叉一翻身,深邃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陪本大爷躺一会儿。”

后者犹豫片刻,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快步走到对方身边:“刚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夜叉胡乱捏了捏手指:“本大爷掐指一算,发现你近日印堂发黑,恐有撞头之灾。”

“呸!”立花踩向他的脚背,“我发现你今天有断腿之灾。”

“要用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来撞本大爷的腿吗?”

“我这脑袋里装的可是大智慧!”

“你叫两声看它应不应你。”

“=皿=!”

夜叉摁住额头大笑:“哈哈哈,你这女人的反应永远都这么蠢,说吧,要问本大爷什么问题?”

“神仙,帮我算下我嘛时候能嫁出去,谢谢!”

“说谢谢也没用,这可是常年占据平安京七大未解之谜的榜首,本大仙法力有限只能占卜会在你有生之年发生的事,换一个。”

立花猛地踩烂了脚下的瓦片:“熟归熟再造谣我一样告你诽谤!”

“随你,”夜叉挺身坐起,继而揽住立花的腰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后半句话蓦地淹没在风中。

“实在嫁不出去本大爷勉为其难娶你就是了,着什么急。”

一人二妖在偏室中与万流成员交谈了许久,从阴阳寮的建造历史聊到大河原藏岛至今为止相了三十二次亲还没把自己给倒贴出去的悲惨现状,闻此,立花欣慰了。

“如何跟美丽的少女擦出恋爱的火花是门学问,”妖狐开始传授经验,“当然,少年也一样。”

毫无防备的,他的嘴里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茶杯。

夜叉收手,道:“滚到旁边喝你的茶去,臭狐狸。”

“哎,”立花急了,“我还想听下文呢!”

“再听下去你就得犯罪了!”

“……”

有道理。

他们是在酉时左右离开的阴阳寮,晚霞映红了半片天空,百鸟归林,华灯初上,但蹲在台石边的般若心情并不美丽,那愤怒中夹杂着些许委屈的眼神像极了一只窝被强拆的小鸡仔。

“你们骗我。”

“谁骗你了,”夜叉说道,“你这不是已经被风干成腊肠了么?”

“……我指的是你们会尽快谈完话出来接我!”般若气得跺脚,“你们知道那群该死的人类对我做了什么吗!”

“一时兴起和其他阴阳师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天黑得这么快,”妖狐弯腰拾起地上的铜板,“很好,今晚的饭钱有了,小生明天帮你借个碗你来这儿接着蹲。”

般若:“……”

他没力气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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