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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满秋虽然起了但是仍旧在床上躺着养伤,她昨夜睡得不好,感觉很疲惫,梦里总是当年明澈和自己嬉闹的样子,原来他们彼此有那么多值得珍视的回忆。文洁捧着一碗药拿到满秋面前来,“该用药了。”

满秋原本正在出神,见文洁端药来,便对她笑笑,药汁的苦涩味漫延到鼻中,无奈端起药碗,苦味从舌尖漫延而至还带着让人麻痹的涩味酸味,她吞下一口明明感觉喉管里都是苦味,直让人想作呕。

她还记得当年有次生病,自己怎样也不肯喝药,明澈便趴在床边耐心哄自己。自己偏偏盖着被子捂着头不理他。

“乖,喝药。”他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宠溺,即便盖着被子自己也能想象到他嘴角淡淡的笑。

“我不喝了,太苦太难喝”满秋蒙在被子里,说话嗡里嗡气的。

“好了,你喝了药才能痊愈,对不对?乖啊”他那时永远那么有耐心。“听话啊,我数三声。”他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柔,怎么会忘记。

满秋索性掀开被子,眼睛闪烁着泪光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明澈,嘴角嘟起,“你欺负我,你不疼我了。”她生病的时候特别磨人。

明澈温柔的抚模她的额头,“好了,吃药吧。”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自己。

满秋还是摇摇头,她摇头的时候很可爱,发丝轻扬。

明澈叹口气,从背后拿出玫瑰合桃酥来,端着盘子说:“知道你不喜欢吃药,给你准备了这个,不过今日酒楼没开张,这东西是我跟着御膳房的大厨学的,你尝尝?”

满秋骄傲的笑笑,拿着点心尝了一口,这才开始喝药,一口点心一口药,喝药的时候皱着眉头,吃点心的时候带着挑剔,他做的很好吃,比酒楼里做的还要好吃,核桃被包了皮,不带一丝苦涩,她当然能想象明澈小心包核桃表面那层细细的皮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欢。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可以无条件容忍自己的明澈,她喝药的时候也不会就什么糖果,一饮而尽,感受着药汁的苦涩,就像她的内心一样。

“去告诉韩掌史”满秋把药碗递给文洁“明日一切都要准备妥当些,不可再出岔子。”

文洁颔首,“是。”

寅时晨光还没有笼罩在宫廷寂寞的夜晚,但一众宫女下人几乎都已经起身为主子准备布置,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工作,谁都不会注意到有位小宫女行色匆匆。

满秋穿着普通宫人的宫装,行走在覆盖着夜色的大道上,见身后无人跟随,便几个转身来到韩掌史内廷司的居所。她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谁呀?”

“姑姑,我家姑姑让我问问,最近有没有可以借调的人手。”满秋按照约定的回答。

“进来说话吧”韩掌史打开门,放满秋进去。

这屋子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小丫头,便是李锡慈,她眼睛亮亮的望着满秋,“姐姐,你来了。”

满秋点头,“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韩掌史带着她们从后门出去,嘱咐她们行事定要谨慎,且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夏季天色亮的早很容易被人看认出。

李锡慈便带着满秋从一条羊肠小道左转右转,来到一个有很多奴婢的居所,满秋从未来过此地,锡慈说很多犯了错的宫人或是犯了重罪的官宦女子都会被带到这里做苦差,这里不仅仅有宫人还有很多当年的宫妃。

满秋这才知道这便是宫中众人避讳莫深的冷宫吧。这里的女子这么早便已经开始劳作,全是宫里最肮脏最下贱的活,有些原本应该让畜生干的活计竟然在这里让女子推磨,地上有这里领事的半截鞭子还带着血迹,看来这里的宫官一直在苛责众人,她们一刻不停地在劳作被奴役,满秋看着如今天色还未亮,这些人便已经起身。

她们那里有往日的光鲜和明媚,一个个面黄肌瘦神色呆滞,衣服上还带着昨夜吃剩下的泔水,有人甚至衣不蔽体对着内监谄媚□□,看得满秋心惊。

李锡慈拉着满秋匆匆走过,来到一处稻草堆满的角落里,一个枯槁的女人躺在杂草垛里,气息奄奄。

一个领事内监走来,拿着鞭子扬手就要打向那个濒死的女人,李锡慈赶紧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她阿娘的身体,眼看鞭子就要抽上去,满秋便立刻走进,拦住那名内监。

内监见满秋身着光鲜,便打量着问:“你是何人?”

满秋赶紧说:“公公客气了,我家娘娘有事要询问这奴婢,你看公公能不能行个方便?”同时她拿出一个银元宝,分量看起来很足。

那内监见了,赶紧谄媚笑笑,拿走了银元宝,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了。

满秋赶忙俯,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她面色发青,脸颊凹陷,手臂上一点肉都没有紧紧只是一层褶皱的皮覆盖着,满秋看着她眼底的血丝,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痛苦的事情,才会把人折腾成这般模样?

那女子见满秋盯着她,她便笑笑,有气无力的开口:“太子妃娘娘来了,恕臣妇无法起身跪拜了。”

“我并非太子妃。”满秋有些伤怀,原来此人已经这般虚弱,神志都有些不清晰了,“您认错人了。”

“不……我并没有”她缓缓向满秋伸出手来,满秋看着她也握住她的手。

“当年先皇的旨意,您肯定已经知道了,您是宁王的王妃自然是如今的太子妃”她轻轻喘着气对满秋说道。

“我李家上下满门一向忠诚为君,又怎么会谋逆造反呢?”她看着满秋,眼泪流下来有些浑浊和凄凉。“娘娘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满秋看着这个目光坚毅决然的女人,突然觉得在掖庭局五年她隐忍偷生,如今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便要撑不住,实在是可惜。

满秋看着她的眼睛,“夫人,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以及当年明澈和我父亲是怎样死的?”

那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凝重,先帝驾崩前曾召来老臣李晗共同商议立储事宜,结果先帝因为康王血统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先帝暗中培植宁王,让宁王带兵让宁王学会理政,于是在临死前写了废康王立宁王为太子的遗诏,同时遗诏中还写明宁王在先帝逝世后继位。当时先圣,中书省门下省几个要员皆在,御旨一份又陛下亲笔书写盖了国玺和中书门下的章函,另一份是由中书省草拟,门下省长官也就是当年的李晗审核通过的文件,这两份都是旨意,都具有效用。

一份便被分成两份,分别由明澈和李晗保管。另一份则一直作为文书放在门下省。

明澈原本并无和李明瀚争夺帝位之意,奈何李明瀚屡屡相逼远在边关的李明澈,削权,削兵这些李明澈不反对只是此人竟然窥觊满秋,要他二人放弃婚约,要李明澈娶高昌公主,永无继位之可能。

明澈实在无法忍耐此人的见利忘义之举,李老丞相便拿出鱼符让明澈继位以此方不辜负圣人的一番心意。明澈只得反抗这个背信弃义的兄长。

可是李明瀚似是早有预谋的样子,一番手段下来让明澈猝不及防。而定国公的战死也是有异常的,据说定国公的尸首嘴唇发黑似是中毒之症,崔丞相之子实际是趁人之危杀死了满秋的父亲,最后定国公才身首异处,无处安葬。

后来在鸣沙山时,李明瀚用满秋和他手下五万大军相威胁,明澈不得已准备投降,只是根本不似传闻一般,而是鸣沙山上明澈和敌方将领和谈时,敌方将领命一部分人在山谷埋伏,洒下了烈酒和焦油,和谈之时趁他们不备,大举偷袭,明澈誓死带兵抵抗,那些朝廷军队往他们身上泼烈酒,一边放乱箭一边扔巨石,明澈不得已带着人从山下跳去,只是正中了这些人阴狠的毒计。

他们把火投到山谷里,山谷里的巨风夹杂着火苗熊熊燃烧了半个月,鸣沙山的树木水草全部被烧尽,从此寸草不生,那些五万将领连骨灰都化成粉末,连尸骨都不剩。

如此才是李明瀚的大获全胜。

李家一门忠烈也被迫诛杀。只剩几个忍辱偷生的病弱女眷,在掖幽庭苟延残喘。

“太子妃娘娘”李氏作势要为满秋下跪,锡慈搀扶起母亲,母女二人共同跪在地上,满秋惊慌想把李氏扶起“娘娘,我李氏一族满门忠烈,您不能看着这泼天的冤情不得昭雪啊,如今我自知病入膏肓,可我李氏一族仍旧效忠正主,我着宫中的一种女眷就托付给您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满秋怎么也无法把李夫人从地上带起。

“除我李家外,五年前入宫受连累入宫的家眷大多都愿意效忠娘娘”那病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死死的盯着满秋似乎要耗尽她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息。“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吧,我死后这些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满秋听着李夫人这话,一脸惊讶的望着掖庭局周围的奴婢,发现有许多双眼睛浑浊的哀怨的望着自己,她们都是曾经受牵连的女眷吗?她们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望着满秋的眼神那般幽怨,还有这么一批无辜受到牵连的女子,这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

满秋也不知道,在回程的路上,她有些失魂落魄,原来不过是一桩皇家夺位的小事,竟然在其中有这么大的隐情,这么多人的流血和牺牲。

明澈烈火焚身,阿爹中毒而亡,母亲还在岭南道的烟瘴和酷热之地受流放之刑,承安和念念小小年纪便没有母亲,这一切,究竟该算到谁的头上?仅仅只是李明瀚吗?

此事还有很多疑点,冤案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可能为他们昭雪。原来自己终究没有自尽成是因为阿姐和明澈要自己为他们报仇,原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留下来的原因,自己的身后背负着十五万忠骨,和自己一家的希望,原来所有的事情终究不过是个开端,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到底还有谁?

既然我还活着,阿爹,明澈,阿姐,你们等着,等我为你们翻案为你们昭雪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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