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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还未来临,江然便被李明瀚派去地方,担任益州别驾,官职任从四品。

虽然是个四品官,但在许多人眼里,都认为江然是明升暗贬,一个地方的副级长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可偏偏此事的确是江淑妃向皇帝提议的,只是众人偏偏不知。

满秋打算的是避讳锋芒,如今在家中有了亲眷的支持,对今后自己的地位自然是有利,只是在一切大势所向之前,她绝不会以卵击石。

让江然管理地方,首要是为了保存江家的有生实力。

江然带着满秋对他的嘱咐,带着几个颜宁暗自为他准备的侍卫,新婚妻子一路随行。

鹅毛大雪,走出这长安城门,正如他不到一年前,几个士兵同他行色匆匆踏入这辉煌的皇城一般,风吹如柳絮,雪下得漫无天际,眼前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小姐,不,现在应该说是江夫人,她的小婢女跟在自己主子身后,只觉得小姐倒是有些运气不大好,刚刚嫁了人便要离开歌舞升平的长安,随夫君颠沛流离。

突然望到长亭上,依稀立着几个人影。她指着长亭,然后唤了一声:“新姑爷——”

江然含笑的眸子,顺着小婢女的手指细细定睛,略微晃了片刻神赶紧快步走到长亭上。

“二皇子”屈膝抱拳,然后被少年扶起,江然这才抬起头来,“有劳您大驾,竟然出城相送。”他眼睛里含着一丝让人无法辨别的莫名。

“舅舅!”承安和章纪一同站在亭内,小斯牵着马匹等在亭外。他目光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清明和透彻,面色沉稳冷静,没有丝毫人前的那份傻憨气。

江然忽然了然,都说宫里的孩子不比常人,这承安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今日外甥特地前来,是为了阿娘的嘱托”他和江然在垫上促膝而卧,“阿娘说:当年的事情还有许多蹊跷,舅舅远在益州自然可以助她彻查此事,还有,当年的遗诏,只怕也有蹊跷!”

江然看着这个子已经快要到自己下巴的外甥,眼里回忆着故人的面孔,然后带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叫她放心便是。”

“舅舅!”承安起身相送。“这一路只怕危险重重,阿娘和我们,都希望舅舅平安归来,小侄到时在此恭迎舅舅!”胖胖的脸上,目光殷切,然后郑重的以小辈身份向长辈辞别。

江然不敢托大,只是微微抱拳颔首,带着家眷一行离开。

身后的李承安和章纪一直站在长亭里,目送着江然的远去,益州位于蜀地,虽然有天府之国却路途闭塞、山峦陡峭,父皇这次究竟是为何同意母亲的做法呢?是因为母亲势大,故而有意敲打吗?

长安的这些势力不应该被父皇发觉吧。他心里左右不安,望着如蚂蚁一般的人影兀自出神。

“你不要太过担心了”章纪似乎又长高了些,拍拍他的肩膀,话里话外带着一些安慰,“你阿娘还需要我们为她筹谋。”

承安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章纪一眼,然后上前牵住马缰绳,扬鞭跨马,“走!”

……

瑶光殿的腊月永远处在最温暖的最安逸的春天。

皇帝为了哄待产的江淑妃开心,把屋里特意弄得温暖如春,百花齐放。这次,江淑妃再度怀了双生胎,瑶光殿的众人都憋着一股劲,希望娘娘这次一次生下两个小皇子,让那些看笑话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满秋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锻,额上贴着鱼鳃骨制成的花钿,一脸绮丽又带着柔软的韵味,母性的慈爱在周身散发光环,柔和温婉好似神仙菩萨,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满秋的肚子再度挺起,这一胎身体明显好受许多,没那么容易孕吐和目眩。只是仍旧每日懒懒的,坐在美人榻前,看书或是听琴。整个人把自己禁锢在瑶光殿这一亩三分地,绝不踏出宫外一步。

之前在合宫众人面前一同构陷过满秋的那位乔美人,终于也在前几日临盆。生下了五皇子,如今被皇帝恢复了婕妤的地位。

此时小舒匆匆进屋,周身带着一股寒冷的风。文洁瞪了他一眼,叫他离主子远些,不然染了风寒全是他的错!

小舒讪笑一声,这才跑到满秋身边来,赶紧对她说,“这崔家不止崔丞相之子一个儿子,同时还有一个庶出的儿子,相比起崔大少爷崔魏鑫的光芒万丈恩宠万千,那个庶出的儿子崔韶华就不值得一提,根本就是个无名之辈。”

“哦?”即便是她也未曾听说过崔家有这么一号人物,总觉得有什么新鲜事值得自己深挖。

“那崔韶华分明就是一个资质平庸不学无术的平常公子哥,上面还有自己嫡出的兄长永远压着自己一头,自然无声无名”小舒觉得那人也真是凄惨,“只是此人偏偏还是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做什么都不成,偏偏还最不服气自己那位兄长,这二人早已生了嫌隙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说着,他压低了身子,靠近满秋耳边耳语,“咱们打入崔家的那位偷着传来的消息。”

“本宫晓得了,让人好好安排着。”她手里随意翻着一本书,书上讲了一些秘史秘闻,懒洋洋的随意翻着书页,“这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缺点呢?最怕的便是没有缺点,幸好崔相并非这样的人,那个孩子或许可以一试,做不过就算是权利、酒肉、美色,布置好了,等鱼儿上钩岂不是简单?”

大雪把天空压得低沉,昏暗的灯光下满秋的笑容渗人,看着就像包骨抽筋的夜叉,明晃晃的金箔发钗带着不带一丝温度。

小舒不敢说些什么,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主子啊,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可是比你年纪都大的一个少爷,如今您这辈分升的有点太高了。可是本着怀了孕的妇人惹不得,赶紧灰溜溜的逃开。

“阿娘——”叫声脆脆的,带着喜悦和烂漫。

这瑶光殿的大门瞬间敞开,把真正的春天从门外放进来。念念提着裙摆穿着玫瑰色的羽纱留仙裙,披着女乃脂色的狐皮披风,像只蝴蝶翩然而至。

满秋卧在贵妃榻上,手肘撑着头,带着风华绝代的浅笑,此时殿内的两个美人都带着如春风化雨一般的笑容,大殿原本沉闷的光彩瞬间如火树银花般点亮。

念念这些年终于要出落成一个婷婷少女,带着女孩和少女之间的那股子羞涩劲,好奇又单纯,就好似娇羞的花苞,堪堪崭露头角。

虽然进屋的时候风风火火,可是走到满秋身边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月复中的宝宝。然后乖巧的蹲在满秋的榻旁,看着阿娘的肚子,圆滚滚的像座小山包,阿娘说以后自己也会这样,然后生几个小女圭女圭。

想到这里,小脸微微泛红。

满秋看着念念若有所思,这丫头这么大了,也该和颜家把事情定下。一国公主,难免会有什么人窥探着,总不好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不多时,即便是李明瀚也进屋了。

念念扶着满秋走到门口迎接,他带着浅笑把夹杂着雪花的银鼠大氅递给文洁,对满秋挥挥手,“你别过来太近,朕身上带着寒气,再冻着你。”

念念闻声,放开满秋,跳月兑着跑到自己父皇身边,连个正经礼仪也不顾了,大咧咧的叫了声“父皇好!”笑容很甜,小模样也很精致。

“长公主!”李明瀚对女儿的撒娇很是受用,任由念念像个树袋熊抱着自己不撒手,“这孩子这般不讲规矩,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了。”

念念赶紧摇着尾巴讨好道,“有父皇在,女儿怎怕嫁不出去?本公主最像父王,到时候那些人还不是任本公主挑选,父王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鼻子蹭蹭圣人的手臂,眨巴着眼睛,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李明瀚看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大女儿,又见满秋挺着肚子被旁人扶着,浅笑着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异常满足。

淑妃殿总是与众不同,带着她淑妃的温暖和安逸,没什么多余的富丽装潢,却也因为色泽恬淡,殿内温暖带着闺阁的娇媚。淑妃一向不是个喜欢呈口舌之快的人,只是曾拜托自己不必太过恩赏江然,其余的无论什么消息,不管怎样的大事,都只是一笑而过。

这样淡泊的女子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容易放心,她倾听着陛下的每一寸不快,分享着陛下的每一丝愉悦,却只是安静的说着家常话,绝不逾越。

“好啊,永寿长公主即刻便收拾收拾吧,咱们明日便举办个招亲大赛,网络天下英才,朕为你多纳几个贤婿可好?”李明瀚哈哈大笑,看着自己女儿的嘴角委屈的耷拉下来,觉得真是有趣。

满秋出来打圆场,“陛下何必这般笑话她呢?”然后默默挺着肚子拉过李明瀚的手臂,“这孩子是大了,咱们为人父母的如何留得住?不如给她定下个亲事,早些打发出宫算了!”

“也好,这孩子年纪也快到了”李明瀚看着自己的长公主微微颔首,“改日找个可靠的,你便定下来,两家商量商量。”小丫头也长大了是吗?

满秋笑笑看着含羞带臊的念念,心里一时有了思量。

念念小脸通红看着打趣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坏死了,母妃怎么和父皇一起打趣人家,本公主才不嫁呢。然后脚下生风,实在受不了众人灼热的眼神,一溜烟转身跑了个没影。

“这丫头越来越不讲规矩了”满秋叹口气,然后盯着皇帝嘴角翘起,眉眼却带着笑意“还不是李郎惯的。”

“好好好,是朕,都是朕不好”他拥着怀孕的爱妃,“朕纵着她,太后亦纵着她,连杜尚宫都纵着她,都是我们不好,就阿瑶你没纵着她行了吧?”

淑妃佯怒,带着一丝娇嗔看着皇帝,“妾,是喜欢这孩子,怕委屈了她,怕她受了欺负”有点委屈的撇撇嘴,“妾又不是有意的。”

李明瀚笑笑,都说孕妇的情绪不稳定,怎的不一会便雨打芭蕉了,笑着哄人“好了,咱们的孩子咱们当然要纵着,不纵着念念,英英,咱们宠谁啊?”

满秋含笑望着李明瀚一眼,一切都在这脉脉无言之中。

山河依旧在,只是人不同。即便是她这般呵护的两个孩子也跌跌撞撞的在幼年懂得许多世故,皇家,这个多情又寡淡的存在。

是夜,瑶光殿的灯火最先熄灭,宫里的万家灯火也变得无声无息。寒冬悄然来临,以未央殿为首的宫殿,炭火散发的温度都很快在寒风中散去,不带一丝温度全是彻骨清透的凉意。

太后病重,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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