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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秦扬醒来时,江宇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穿上外套出门,屋外空气清新,门前的小树林里薄雾缭绕,天边朝霞漫天,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秦扬扩了扩胸,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想着在村里能做什么。

院里,四十多岁的二叔正坐在自家门前用竹条编背篓,见秦扬进院,于是不冷不热的说:“回来了。”

秦扬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屋。

屋里烟雾弥漫,淡淡的青烟不断从火坑里升起,火里烧着的煤块偶尔发出几声噼啪声,秦凤正坐在门后委屈的哭着。

“你哭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秦凤摇摇头,不肯说,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秦扬眉头一皱,不等追问,里屋秦父就不满的说:“还不是被你女乃女乃打的。”

秦扬咬了咬牙,“你说,怎么回事。”

秦凤这才抽抽噎噎的说:“女乃女乃说煤炭是她买的,不准我用。”

秦扬二话不说,转身抄起立在墙边用来扫地铲灰的正方形铁锹,一手拿起火钳几下将烧得红彤彤的煤块夹出来,随后把火钳往灶台上一扔,端着一铁锹的煤块几步走到他女乃女乃家,在秦女乃女乃困惑的目光中把铁锹里的煤块全倒进火坑里,转身就走。

“你这是干什么!”秦女乃女乃盯着秦扬的后背高声呵斥。

院里二叔朝扭头朝这边看来,随后又继续低头做事。

秦扬背对着他女乃女乃冷声嗤笑,说:“我家的火没法烧这么差的煤块,女乃女乃,你留着慢慢烧。”

“没法烧以后就别再用了,浪费!”秦女乃女乃自然听得懂秦扬话里的嘲讽,索性顺水推舟把话给挑明,免得以后他们家的人再厚着脸皮来麻烦自己。

秦扬不再多说,三两步回到屋里,对秦凤说:“以后别拿她家东西用,省得挨打挨骂,对了,煤山是不是被人买下了。”

秦凤乖乖点头,说:“是啊,前阵子买下的,你咋会知道。”

秦扬不答,心中突然有了计较,早饭也不吃就出门去了。

回龙村煤山很多,以前生产队还在的时候附属回龙村的每座山都属于集体,那几座煤山也没人组织去开采,仅仅是谁家要用就去挖,不过后来在实行分田到户的时候,山头也给一并划了出去,一座山头起码能分几户人家。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烧煤就得花钱了。

虽然花不了多少,不过以前的钱很难找,自然很金贵。

秦扬家当初也分到过田地山头,不过他爹秦正国不争气,分到田地后日子变得好过不少,谁知他却开始沾上赌博,没钱就变卖田地,背着媳妇将家里仅有的几块地卖完后,他又搜罗家里的东西去卖,最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属于秦家一家子的山头上。

秦正国背着家人联系好买主,为几千块就把不止值这个价的大片山头给卖了。

后来这事败露,秦正国八十多岁的爷爷当时就被气得昏迷倒地,生了场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而原本就不怎么喜欢他的秦女乃女乃跟秦爷爷因此更加恨他了,连带着秦扬秦凤也被秦女乃女乃恨上了。

家里没田没地,日子过得很艰辛,一家子几天没饭吃是常事,秦家人谁都不想管他们一家,秦扬的妈妈就带着两兄妹天天去山上挖野菜度日。

基于家境所迫,秦正国一开始在村里四处借钱熬过了一段时间,借不到钱后居然开始干起鸡鸣狗盗的事,偷了几次得手后就越发猖狂。

后来他被抓了个现行,全村为此开了□□大会,秦正国被气愤的村民暴打了一顿,可他还是不长记性,竟然又跟镇上的人合伙去挖村里鲍家的坟墓,据说鲍家祖宗曾经当过大官,坟里面全是陪葬品,谁知挖坟的时候却被村里人偶然撞破,给告发了。

秦正国吓得一段时间没敢回家,秦家一家上上下下全被这事连累,鲍家人有背景,喊来不少人砸了秦家,还把秦家编排得十分难听,整天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秦扬秦凤更是天天被村里的小孩嘲笑辱骂。

两兄妹走在前头,后头就有人扔石块。

一个多月后秦正国偷偷潜回家中,却被人告发,鲍家就喊来一拨人将秦正国堵在家里,拖到院子里来打。

秦扬秦凤两兄妹就这么被关在家中,被他痛哭流涕的妈妈抱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爸被一群人殴打。

一群人下手又狠又重,秦正国被打成重伤只剩一口气,又没钱去看病,秦扬的妈妈就挨家挨户跪着去给人借钱,九十多户人家挨个跪过来,最终也只有马老师家借了十块钱给他们家,看不起医生,就只能开药来吃。

后来伤好了,秦正国却瘫了,那年正是八四年。

再后来,秦扬无意间知道了当初去给鲍家人通风的居然是他二叔,秦卫国。

从那以后,秦扬再也没有叫过秦卫国一声二叔。

而他们一家人也成了众矢之的,不仅被村里人瞧不起排斥,在家里还受尽了亲人的辱骂跟冷嘲热讽,秦扬跟秦凤更是他女乃女乃的出气筒,从未给过两兄妹好脸色。

这么熬了几年,八七年的时候秦扬他妈妈终于受不了这种窝囊生活悄悄走了,全部的担子便这么甩到了年仅十五岁的秦扬身上。

秦扬的少年时期过得糟糕无比,因此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沟通。

农忙时他就走出镇子去别的村子帮人家收庄稼,熬到十七岁的时候秦扬开始出门打工,然而赚来的钱全被他女乃女乃要走了,原因很简单,秦正国卖了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山头,得赔。

当年的秦扬虽然家庭不幸,但该有的骨气一分不少,于是答应赔偿,但前提是他们得让秦凤跟秦正国跟他们一起吃饭,秦女乃女乃本来不答应,是秦扬他爷爷力排众议将这事应承了下来。

这个家,秦扬只敬重他爷爷。

一路忆往昔,等秦扬回过神来时,已经穿过大山里的小路,到了第一座煤山。

明媚的太阳照射在山林间,周围四面全是高山,紧挨小路的第一座煤山山脚下有二十几人正忙着挖煤,秦扬上去随便问了问煤炭的价格,因为是外地老板来开的煤场,所以价格有些高,一大麻袋要一块五。

秦扬随口要了几麻袋,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这座煤山的煤老板,罗青松。

罗青松个头很高,有一米八几左右,长得十分魁梧,他是第一个在回龙村开煤场的人,也是在这开煤场最久的人,这些年里对他们村里的危害与贡献都不少,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因为刚来没多久,在煤场上搭的屋子全是用石棉瓦跟木梁子打的,很简陋,罗青松忙招呼秦扬坐下,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扬如今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十分沉稳,他说:“听说有人买了山头开煤场,一时兴起就过来瞧瞧,顺便买些媒去烧烧。”

罗青松笑道:“小兄弟对挖煤也有兴趣吗。”

秦扬:“对挖煤不感兴趣,对这座煤山倒是有些兴趣。”

罗青松眼中满是困惑,却仍旧十分有礼貌地说:“对这座煤山有兴趣?”

秦扬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恕我直言,你这座煤山出煤量虽然高,但褐煤却不少,罗老板是个生意人,应该知道产量质量都得一块儿抓,这一带的大山里,还有好几座煤山,其中一座煤山质量十分好,不知罗老板感不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这座煤山质量不好。”罗青松皱眉,眼里满是疑惑,上下打量着秦扬。

重生前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还知道这座煤场从开采以后死了多少人出过什么事,老家的事他或多或少都一直从秦凤的嘴里得知过,如果顺利的话,他打算通过此法赚一笔钱,买几块地。

秦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对如何分辨矿山略知一二,罗老板现在不信没关系,等你信了再来找我也不迟,我叫秦杨,家住回龙村,罗老板哪天来了兴趣,可直接来找我。”

罗松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口应付:“行,我记下了。”

秦扬见状,自知没聊的了,于是起身道别,花了两块钱请煤场上的人用马帮他把三麻袋的煤炭运回家。

经过江家的时候,秦扬特意往江家院里瞧了瞧,没人。

到了院里,秦扬让人把三大麻袋煤炭卸下来放在门外,秦凤顿时高兴道:“那么多煤,够用好久了!”

秦扬淡淡的嗯了声,打量院子一圈,问:“看到江宇没有。”

“没有啊。”秦凤说:“小傻子就喜欢到处跑,饿了肯定知道回来。”

秦扬虽然有些担心,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在村里,应该不会出事。

他女乃女乃无意间出门来瞧见秦扬买了煤,心中顿生不满,她走出屋子,说:“出门那么久,也挣了不少钱吧,还舍得花钱去买煤。”

“没几块。”

秦女乃女乃脸色不好,不满的撇着嘴角,每次秦扬回家都会把打工赚来的钱给她,可这次却只拿了两瓶酒一包糖就给打发了,昨天等了一天也不见他还钱,于是弯弯绕绕,绕到了还钱上,说:“几块就不是钱啊,家里有煤你还瞎买什么,有那闲钱买煤,多少也还你家二叔点,他家两个儿子都要读书,到处都得花钱。”

秦扬敷衍道:“嗯。”

秦女乃女乃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却也不在说什么,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城里去。”

“不回去了。”秦扬说完不等其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走,一边对秦凤说:“我出一趟。”

“好!”秦凤目送秦扬出了院门,转身就回了屋。

等秦女乃女乃反应过来时,秦扬已经走得没影了,骂也没处骂去。

秦扬走下白坟,顺着小路下了偏坡往村里走去,打算去镇上一趟,买点油盐跟菜。

刚出村子,走上黄泥田,就听见一阵细微哭声从土坡上传来。

秦扬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往前走去,刚走出去没几步,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一早上就消失没影的小傻子。

心念一动,他两步冲上了偏坡,走到坟包上居高放眼看去,四周全是油菜地,当中一处空出来的草地上,小傻子只穿了条花裤衩坐在地上,伤心无措的哭着,还不时挠挠被虫子叮咬的白皙大.腿。

秦扬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绕过地埂走到草地上,有些不悦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秦扬哥哥呜呜”江宇脑袋上全是泥土,浑身脏兮兮的,他哭得眼睛红肿,见到秦扬双眼一亮,吃力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抓着秦扬的衣襟委屈道:“裤子裤子被抢了,我回不了家”

秦扬:“”

看样子,这小傻子多半又是被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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