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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被吓病了。

沧笙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发起怒来活力四射、手劲不小的公主,被那样捉弄了一番,竟然说病就病了,倒让她莫名有些愧疚。

华夫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经意”同虞淮提到了这一点,明着暗着怂恿着虞淮过去合情合理地探个病,顺道将矛盾解开,毕竟玉送都已经送出去了。

于是下午时分,虞淮也“病”下了,病势凶猛。

老夫人一见这架势慌没了神,不敢再帮着劝,忙去寻医。

手下的丫鬟刚走出街口,迎面便遇着一绿衣女子在街边摆摊给人看病。姿容清丽,言行稍显活泼却又不失礼度,唇角始终都带着笑,仿佛总有一副能感染人的好心情。

旁近有三两老者在那啧啧称奇,说这姑娘着实不简单,原本见了血的伤口给她一把药粉撒下去,揉一揉,不出片刻就好了。又说早晨有个乞儿咳嗽得厉害,也没见她给开一堆药,一服服跟着吃,就着一碗清水配了些药粉,灌下肚去,立时就不咳了。

丫鬟迟疑了片刻,虽然不敢全信这样的传闻,但也生怕错过什么奇遇,便上前请了一番。

沧笙听罢稍作推诿,说自己还有摊子要照看,并不肯应。

丫鬟一请二劝,见那游医毫不为虞府的权势所动,尚没见着人的真本事,内心已然信了几分。将人请进府时,态度格外诚恳。

老夫人不似丫鬟容易轻信旁人,游医进府后,听丫鬟前来回禀,私下问了人来历,答曰不晓,沉吟了。

游医有些是真有本事,有些却只懂皮毛在外招摇撞骗,医术良莠不齐。虞淮的身子不似等闲,经不得折腾,哪能随便请一个不知名的大夫来瞧?老夫人皱着眉:“一贯请的萧大夫何在?”

带来游医的丫鬟低着头,另一名丫鬟接过话头:“萧大夫出诊去了,而今并不在家,据家里人说得明日才能回来。”

虞淮这病来得急,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也罢,让她先瞧瞧。小玲你再去寻寻其他医馆的大夫,看有没有能出诊的。阿秋去守着游医,若她开了方子,先不着急着去拿药,寻了医馆的坐镇大夫问清楚了再说。”

阿秋喏喏应是,退出堂屋,领着游医往东院行去。因着老夫人的提点,早前那些虚幻且无由来的信任消散了些,复仔细打量了那游医一眼。她虽然模样好看叫人倍感亲切,但就是太年轻了。

触到阿秋打量的目光,游医朝她弯眸一笑,笑容里从容安稳,海阔天空。

呼,总算是没将事情办砸。

……

虞淮病下之后,东院里多了两个伺候的侍童,听闻这次来的大夫竟然是个女子,早早的在虞淮床前架好了纱帘。且不论男女授受不亲,单论虞淮的容貌,见多了也容易动摇人的心神。

游医见此架势并未置疑,气度十足挥袖在床边坐下,伸出两指搭上了唯一搁在纱帘外的手臂,而后故作沉吟。

这搭脉的指法还是跟虞淮现学的,排练过数遍,未出差错。就是演技略差了些,本该是细细探脉的,她却发起呆来。

她这样的神情,阿秋瞧了很是紧张,忍不住询问:“大夫,我家公子他可有什么事?”

沧笙回神,清了清嗓子,该念台词了。

“你家公子这两日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这……”阿秋面色变了变,想到医者面前不可撒谎,耽误病情。左右一顾,令人退下才道,“是有,可事关重大,我不敢乱说。”

“急火攻心,可致气逆。你家公子久病不愈,气息本就孱弱。五脏调和与阴阳平衡薄弱,稍有淤积堵塞,便是全面爆发的重病。”

阿秋听不懂这些,只问:“那该如何是好呢?”

“自然是疏通淤积堵塞之处,再慢慢调养。”

恩?阿秋静了一瞬,发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睁大眼:“大夫是说,我家公子这病,可根治?”

“你家公子这病症繁杂且久拖伤了根基,我话不能说得太满,几率来看五五分吧。”台词到这该算完,她又自个添了句,“自然,娶妻生子是不在话下了。”积极为自己谋福利,打好群众根基嘛。

阿秋欢喜傻了,她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老夫人最疼的是谁:“还请大夫写下药方,我速速去给公子抓药来!”而后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沧笙一默,“药方先不忙,你将这纱帘去了,我先打通你家公子的几处穴位,梳理淤积之处。看他之后具体的境况,再对症下药。”

阿秋听说无药方可验,谨慎着:“这打通穴位可有什么危险?”

“你尽可宽心。”沧笙笑容爽朗,念着台本上本标注“似笑非笑”表情的台词,“我若是存了害人之心,你们虞府大可将府门一关,将我私下料理了。我一介游医,无权无势,不过图点钱财罢了,不至于害命的。”

胸有城府、资历颇老的游医人设生生给她演成了向阳花,简直阳光明媚的。虞淮在帘后听着她生气勃勃上扬的尾音,无声笑起来。

阿秋心想也是,再询问了几处细节,退下了。

两名侍童将纱帘撤下后立在门外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演戏就要演全套的,一会得了消息的老夫人就该来了。沧笙坐在床边,兢兢业业地在虞淮手臂上捏来揉去,又去将他的衣裳扒地凌乱些,虽然不至于真看到什么,但真模到点什么还是可以的。

她还不晓得写字,总不能现学扎针,容易出岔子,思来想去就只有疏通经脉一说了。至于虞淮,他下定决心了要躺在这,自然也就该做好了被她上下模一遍的心理准备,这是无法避免的嘛。

纱帘撤下起虞淮就闭着眼,估计是怕尴尬,一直都没开口跟她说过话。面上未得半点表情,任由她毫无章法的胡揉。

沧笙今个还是收敛着的,一会要来人,总不至于真把他怎么着。揉着揉着有些无聊了,轻轻哼起小调儿来。头两句格外含糊,虞淮没有听清,后来才愈发清晰了。

适时沧笙摇头晃脑,将手抚上他的发,正哼着:“一模呀,模到呀,郎君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模呀,模到呀……”

“你在唱什么?”虞淮冷不丁开口,给沧笙吓忘了词。

想了好半晌才将思维续回来,“花楼听的小曲儿,听人说叫十八模。我改了两个字,将姐儿改作了郎君,你听着可应景?只不过后头的比较火热,你才听了个开始呢。”

她说起荤话来清新月兑俗得紧,叫人张了嘴都教训不下去。

“……应景。”虞淮咳嗽两声,“但你还是悠着些吧,仔细给屋外的人听见了。”

老夫人得了消息过来的时候,虞淮已经“转醒”了。面颊上水色红润,眼神再如何带着惫意,也浑不似刚病过一场的人。

这是碰上真神医了。

老夫人在袖下捏了捏佛珠,与阿秋对视一眼,道不尽的喜意。又听闻沧笙并无定所,一再劝说,请人留了下来。

病人躺着,沧笙这个异性大夫总不能时时刻刻在他房中待着,等老夫人一来,便被请去了暖阁。

这茶水喝下肚,明着暗着,自然是要给人套话翻出底来的。

老夫人不比阿秋好糊弄,沧笙给她和蔼亲切的一番询问。将虞淮交代的种种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绞尽脑汁编造出一个孤苦无依,师承山中隐士的游医身份。好在她早年的确“居住”在山野之中,经历跟得上,勉强没出岔子,倒吓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沧笙成了虞府的座上宾。

虞淮能根治的消息老夫人没往外说,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这宅子里头人心的弯绕再明晰不过。有些人为了私利,不见得就能为大局着想,能谨慎些自然就谨慎。对外称沧笙成了虞淮的私人大夫,是为了避免虞淮突染急病,又没有能出诊的大夫的境况。

……

沧笙有了人类身份之初欢喜过一阵,有种能融于人群了的感觉,不总似从前作壁上观的游离在外,七情六欲都丰富了起来,对虞淮尤其如是。

后来便觉得限制,白日里来找她的女眷太多了,问的都是美容养颜的法子。好在虞淮心细,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境况,抄了几分养颜的药方在兜里揣着,逢女眷来问便塞去一张,内容是什么全然不管。左右什么药都不及她的手来得有效,佯装查探地抚上一扶,管得上数月水润光滑。

这样的境况,她得空的时间就少了,心痒得不行却连虞家大门都出不去。整日里忙上忙下忙,夜里回到虞淮那倒头就能睡着了。

沧笙的表现远比虞淮想象中的好。他以为她是个贪玩的性子,随心所欲惯了,就算有了“私人大夫”的身份束缚着,想要出去玩便还是会找机会溜出去的。不至于像如今,一连三日没出门,夜了,还老老实实回到他的房间来补习功课,以免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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