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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雨剑比寻常宝剑更薄更细,如一泓秋水,一点寒星。

斩金刀下的日光倏忽黯淡,像被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森然寒意自刀剑相击处汹涌而来,刺骨刮脉,徐冉悚然一惊。

心知不能与他硬抗真元,去势稍偏,刀锋顺势自剑刃拖曳而过,利刃交错声如凄厉长啸,穿透风雨,回荡场间。

顾雪绛没想到这两人会突然落场:“糟了。”

青雨剑极寒,类似凛霜剑,徐冉的斩金刀极炽,本应互相克制,但原上求比她高出一整个境界,剑法真义更远非钟十六能比。

他俩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原下索倒不如何震惊,兀自苦笑两声。兄长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震惊。

裁决的倒数声微微颤抖:“四——”

场内场外,无论是祈祷最后时刻出现转机,还是暗暗希望他们中有人被淘汰出局的,都无暇交流,屏息凝视,心悬于口。

青雨剑剑路奇诡,速度又极快。徐冉奈何不得,却急于月兑身,不待刀势用尽,忽倒退两步,手中长刀奋力掷出!

劲风呼啸,燃烧的真元瞬间蒸干雨水,远望像重重雨幕被劈开,刀前形成一道绝对通路!

原上求猝不及防,出剑格挡之际,她已反手抽出断玉刀,冲入白雾星火间。

狂暴纵横的剑气中,程千仞浑身淌血,双目赤红,徐冉喝道:“是我!”

程千仞剑势稍滞,就是这一瞬迟疑间,一柄长刀斜里刺来,倏忽一翻,横于二人之间!

“三——”

毕竟是饭桌抢菜的默契,眼神对上,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

徐冉一刀隔开程、傅二人,但她快不过原上求,青雨剑已经到了。

寒意袭来,针芒在背。

剑势自上而下,如飞瀑悬天,长河倒贯,最后时刻竟向傅克己刺去。

傅克己头也不回,当即提身一纵,踏上剑尖。青雨剑虽纤细,韧性却极好,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同时原上求手腕一抬,喝道:“走!”

长风万里送秋雁。傅克己借力反冲,身形虚晃,消失在雨幕中。

他以‘雁过千峰’开局,同样以此收场。

非常符合武修的战斗审美。

青雨剑落下时,程千仞不理会,已做好硬抗的准备,他左手拉过徐冉,右手长剑倒转,剑柄拍在她后背:“去!”

随即纵身而起,向反方向腾跃。

明镜阁露台上,他一剑柄送走顾雪绛,一回生二回熟,一拉一拍一气呵成。

徐冉刚猛暴戾的斩金刀方才掷出,手中这把是温和柔韧的断玉,身形临空时她抬腕发力,刀柄破风穿雨,直击程千仞右肩。

他们竟是互相送了对方一程。

原上求的剑极快,身法更快。几乎与傅克己同时跃起。

剑芒刀光,白雾雨水,众人看不清他们如何动作,只见四道残影交错,如流云飞逝,又如四片花瓣瞬间绽开。

最后一声倒数响起。尘埃落定。

凭空消失的身影轰然坠落,场间四座石台积水飞溅。四人或立或跪。

一片寂静。

裁决高声道:“比赛结束——”

欢呼声蓦然爆发,震彻天地。

滂沱大雨中,撑伞者寥寥无几,有真元护体的也是少数,大部分南渊学生们衣衫尽湿,却毫无所觉,只顾大声叫好。

北面看台,南北两院的执事长、教习先生,还有宗门长老们纷纷站起身,随之鼓掌。

“此一战若论精彩程度,可在近二十年双院斗法历史中排进前十,若论突破常规,当之无愧第一。”

“如果配合有一瞬迟疑,或四人路线选择稍有冲突,结局都会截然相反。”

藏书楼最高处,窗户悄然关上,风雨被隔绝在外。四人坐在牌桌前,却无心打牌。

院判:“原来你也有算错的时候。”

胡先生叹气:“人力何以胜天命?他的事情,我以后都不管了。”

这些都与程千仞无关。

他什么也听不清,倒在石台积水中,伤口疼痛早已麻木,只觉得很冷。

视线一片模糊,很多人影晃动,似是向他跑来。

终于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后来徐冉问他,当时场上四十座擂台,只剩三十多人,你周围四座空台,被他打下天元位,不会随便挑一个上去?

战败就弃权离场,是武修讲究对战尊严、伟大荣誉才那么干,你又不要什么面子,怎么还非跟他硬抗?

程千仞的解释让人很无语:打出凶性,杀红眼了,只看见那一个台子。傅克己不让我上去,我就让他也上不去。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清醒不了。

***

因为赛制改动,双院斗法第一次出现百余人混战。打得极惨烈,两个时辰内,抬进医馆的担架没断过,医师们忙得脚不沾地,人手紧张。

幸好林渡之功底深,又沉着冷静,一人能干三人的事。

“体力透支,真元枯竭,失血过多,这些需要慢慢调理。克己剑的残余剑气在血肉里冲撞,我已经引出来了。你去知会一声,说他已月兑离危险,让大家散了吧。”

许多南渊学生自发追随护送程千仞的担架,抬进医馆后,众人冒着大雨,聚在门外不肯走。

徐冉不用下楼,直接推开窗户嚎一嗓子:“谢谢大家刚才帮忙清道,人没事了!快回去吧!”

楼下响起一阵欢呼。

她转向林渡之和顾雪绛:“你们且去抽签。程三拼了半条命打进决赛,没道理你俩文试弃权。”

文试于今天下午开始,是闻所未闻的仙魔牌。参赛者要先去勤学殿,抽自己的身份牌。每种身份对应不同试题。

顾雪绛立在窗边,望向客院:“有些人太安静了。”

徐冉一怔,才明白他说什么:“大家都在准备双院斗法,哪有时间安排别的事。”

顾雪绛摇头:“很多事情他们不用亲力亲为……在我和鹿回来之前,你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离开这间诊室。守好程三。”

“非我多心,我们初受重创,心神乱,意志弱,容易因为悲伤或急切失去警惕,对于心怀恶意者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徐冉:“这儿是学院医馆啊,众目睽睽。我只要大喊一声,楼下巡防的督查队员立刻就到。”哪有更安全的地方?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小心总无大错。”

徐冉见他神色认真,拉过一把凳子放床边:“放心吧,我又不傻。今天我就坐这里,谁也别想引开。”

带鹿午睡是没时间了,顾雪绛抽着烟,沉着脸色离开。

他们赶到勤学殿时,雨势渐小,秋风不减。

上午武试显然影响了众学子情绪,有人跃跃欲试,有人神色颓唐。

见到二人,几个南渊参赛者围过来,紧张地询问程千仞伤势,还未说两句,只听殿上一声:“肃静——”

执事长开始念名字,百余人逐一上前抽签。

身份牌有四十余种,有人抽到‘人类将领’,有人抽到‘雪域魔将’,众学子都觉新鲜,只是碍于规则,不敢议论,只在心中猜测自己会被考验什么题目。

邱北抽到‘隐士’,原下索抽到‘间者’。

林渡之抽完,念签的执事高声道:“佛子。”

殿中一阵哗然。

‘佛子’属于特殊身份牌,签筒里只有一根,类似还有‘魔王’。

百里出一的概率,大家都研究过规则,一致认为这种牌对应的题目必然难度极大。

谁知林渡之刚下来,顾雪绛就抽到一根‘魔王’。

其他学生都暗暗松了口气。

抽签结束,有执事接引众学子前往考试地点。

对立阵营不能同场答题。两人跟随不同队伍,在路口分道扬鞭。

林渡之皱着眉,他与顾雪绛身份牌完全对立,可能试题也对立,评分时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顾二知道他在想什么,临走前揉了他一把。好让他安心。便撑伞往栖凤阁去。

医馆二楼诊室,徐冉正在擦刀。

早在双院斗法前,她已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两把刀被火烧过,被霜冻过,打磨至锋利无比。

按照顾二的指导,每场结束,她都会梳理战斗感悟,汲取教训。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室内空气潮湿,又浮动着草药味与淡淡的血腥气。

寒炽相克,今天那把青雨快剑让她很不好受。

朋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心想克己剑更讨厌,早晚把你们都打败。

徐冉自认北澜队伍中,除了这两人,没人能胜她。

所以即便顾二临行担忧,她也丝毫不怕。

时间在反复的擦刀中流逝,不知何时,渐弱的雨声彻底消失。

天空像是一瞬间放晴的,陡然明亮起来。

她膝上长刀映着灿烂晚霞,像一匹光华潋滟的锦缎。

估模下时辰,文试快结束了。

忽听外面一阵吵闹,喧闹声由远及近。徐冉推窗去看,天地明净清澈,西天烟霞烂漫。

楼下却一片混乱,巡卫的督查队员不知何时已离开,大家都向同一方向奔跑。

徐冉大喊道:“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人抬头应了一声:“栖凤阁失火了。救火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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