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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跟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手上大包小包地挂着刚买来的东西,想必是丫鬟之类。

李溶月见来人是杨清笳,不由主动上前道:“原来是杨姑娘啊,好巧!”

杨清笳心道,我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她面无表情地勉强招呼道:“李小姐。”

“你也来这儿挑衣服?”李溶月款款道。

杨清笳不欲与她多言,只道:“我是来取成衣的。”

她话音方毕,老板便从后院库房里将成衣取了回来:“这是您订好的那件。”

杨清笳伸手去接,却被李溶月半路截了胡。

她毫不见外地展开手中的衣服,漫不经心地翻动了两下,道:“杨姑娘选衣服的眼光不错嘛。”

杨清笳不知道她又想耍什么幺蛾子,伸手欲拿回衣服,却被对方抬手躲开。

她见状冷道:“李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溶月笑了笑:“这件衣服,我也很喜欢。”

杨清笳觉得这人纯属找茬:“你若喜欢,尽可以再订做一件一样的。”

“可我不想再订做,我就想要这件。”

言下之意,竟是要硬抢。

杨清笳笑了笑,讽刺道:“李小姐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李溶月闻言似有所指地道:“那得看那‘东西’属不属于你了,若你根本配不上,就应该放手才对!”

杨清笳懒得与她打这些无聊的机锋,只伸手冷道:“将衣服还与我。”

李溶月死死攥着衣服,转而问一旁的掌柜:“这衣服多少钱?”

“十两。”老板道。

李溶月笑了笑:“我出二十两,你将它卖给我吧。”

正所谓行有行规,老板开门做生意,哪能一物二卖?

他客气地和事道:“李小姐,这件衣服是按照这位杨姑娘的尺寸做的,您要不再选一匹,我帮您再做一件吧?”

李溶月闻言扫了眼杨清笳,颇为不屑地笑道:“程老板,这衣服可不是谁都能穿上身的,你小心被些寒酸下贱之人砸了招牌!”

程掌柜这会儿才知道,这两位姑娘应是私下里有些过节,不巧又在自己这布庄遇上,互看不顺眼,便杠上了,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如何能插手?

李溶月道:“我李府一年在你这儿订多少衣服,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掌柜如果是嫌钱少,我可以再给你加二十两,一共三十两如何?”

李家是大客户不假,可这位杨小姐也是进门买货的,程掌柜夹在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清笳忍到现在才确定,对方今日就是故意无理取闹,是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她压下怒火,眼珠转了两转,计上心头,便对李溶月道:“我出五十两,你速速将衣服还我!”

李溶月一看对方竟敢与自己叫板,顿时气血上涌,哪肯退步,怒道:“我出七十两!”

杨清笳眼也不眨地道:“一百两。”

霁华见状忍不住拉了拉杨清笳的袖子:“小姐!”她以为自家小姐气昏了头,冲动与人斗气,不由提醒道。

不过她却没注意到,此刻杨清笳面上虽有怒意,却根本不像丧失理智的模样,反而一股子胸有成竹的算计。

李溶月家世显赫,岂能被个寒门女子比下去,立即冷笑道:“一百二十两!”

杨清笳想都没想,继续加码:“一百五十两。”

李溶月盯着杨清笳尖声道:“二百两!”

对方闻言一改方才怒意满目的模样,竟展颜一笑,轻快地道:“成交。”

杨清笳对一旁已经呆住的掌柜笑道:“还愣着干嘛,李小姐花二百两银子买这件成衣,掌柜你还不赶紧给贵客将衣服包起来?”

“你!”李溶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耍了一番,气没撒出来,反倒更呕心了。

杨清笳见状故意火上浇油道:“李小姐不会是囊中羞涩,想反悔吧?”

李溶月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对方的激将法,可她素来爱脸面,宁可自己吞下苦头,也不肯在别人,尤其是杨清笳面前丢人,只得对身旁的丫鬟恨恨道:“拿来!”

那丫鬟听话地将荷包里的银票取出递给她,李溶月抽出两张票子拍在掌柜手上。却是看着杨清笳,眼睛似要喷火一般,咬牙道:“够了吧?”

程掌柜只得收下,忙不迭地道:“够了,够了!”

杨清笳云淡风轻地笑道:“我可得恭喜李小姐买到这么合心意的衣服,俗话说,有钱难买你愿意嘛。”

花二百两买一件普通不合自己尺寸的衣服,这可真是“二百五”才会做的事儿。

李溶月此时已被气个半死,似乎自打她遇上对方,就从没站过上风。

这次她遭了对方戏弄,破财不说,又受了气。

李溶月恨不得上去扯着杨清笳的头发,抓花她的脸!然而此处大庭广众,她一个大家闺秀又怎能如此无状,此番有火不能发,只能全都咽下。

“哼!咱们走着瞧!”她恨恨地看了眼对方,便甩袖离去。

杨清笳看着李溶月怒气冲天的背影,无谓地笑了笑,转身对掌柜道:“程掌柜,我帮你将一条裙子卖到了二百两,你难道不该表示表示吗?”

程掌柜看着对方满目狡黠,不由苦笑道:“姑娘你可是出了气了,却是把我给坑了。那李小姐脾气大着呢,想必日后没我好果子吃了。”

“哎老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可是帮你做成了一笔‘开张吃半年’的买卖儿,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逼她。”

她说着便自顾自从程掌柜手中抽出一张银票,揣入自己怀中:“不用谢了!”

程掌柜一张苦瓜脸,看着杨清笳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这丫头可真是不好惹啊。”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霁华终于忍不住笑道:“小姐,你可真行!空手套白狼,将那李小姐气得直翻白眼,倒赚了一百两!”

杨清笳难得露出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轻笑道:“是她自找苦吃,非要来惹我,再说我这可是帮了她一把。”

“小姐你帮她啥了?”霁华一头雾水。

杨清笳忍笑道:“给她个教训啊,就她那个臭脾性,下次如果碰到硬点子,早晚会被别人坑死。”

霁华也纳闷:“小姐上次不是救过她么,她怎么不念你的好,反而为难小姐啊?”

杨清笳停住脚步,买了两块糖糕递给霁华一块:“她倾慕段惟,自然看我不顺眼。”

霁华闻言顿时如临大敌,糖糕也不咬了,嘟囔道:“出身不错,长得也不错,但脾气太差,看样子也不如小姐您懂得多……”

杨清笳瞧她一副衡量敌我力量的认真模样,笑道:“你叨咕什么呢?”

霁华煞有介事地道:“我在算你们两个谁更有胜算。”

“什么胜算?”

“当然是嫁给段大人的胜算啊!”

杨清笳闻言一乐,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感情一事恰如鸿雁在云鱼在水,哪里有什么胜算不胜算,又不是赌牌要看大小。”

霁华嘟嘴道:“怎么会没有呢!如果小姐比那李小姐好,段大人自然会选择你啊!”

杨清笳摇了摇头,轻叹道:“无非是对方喜欢,或不喜欢而已。”

霁华咬了口糖糕看着她。

她瞧霁华疑惑的表情,还是解释道:“他若喜欢你,即便你周身褴褛,贫寒交加,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念你、寻你、爱你、护你;他若不喜欢你,即使你是皇亲国戚,富甲四方,近在眼前,他也会拒你、厌你、嫌你、脑你。”

“怎么会是这样呢?”霁华认真想了想,随即否定道:“我觉得小姐你说的不对。”

难得她动脑子有了些自己的想法,杨清笳笑问:“怎么个不对法?”

霁华道:“那些贫贱的娼.妓之女,哪里会有人喜欢?又哪有人愿意明媒正娶?即便遇到了个良善人,再好也不过是背着家里弄个别院将人养着;你再看那些皇亲国戚,公主皇子,就算丑成猪头,痴傻缺心眼儿,求娶求嫁的人却能从这里排到紫禁城门口!要是老百姓有机会成为驸马或者王妃,又怎么会拒绝呢?”

杨清笳听对方所言,笑意尽敛,只长声慨道:“这世间能让两个人结为夫妻的,并非只有爱情。权势、利益、恩仇、礼教……这些都可以让两个本来无关,也没有任何感情积淀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但能够让两个人,不畏人言,不顾世俗,不惧风雨,排除千难万难,携手度过一生的……那一定是爱情。若为爱者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①,又怎会在意那些世俗外物呢?”

霁华听她说得恸然,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太懂:“小姐,可能是我太笨了,我不是很懂。”

杨清笳笑笑,抚了抚她的额发道:“当你遇到那么一个,能让你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之人时,你便会明白了。”

“哦……”霁华想了一会儿,又道:“那还是不要遇到那个人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那听起来很辛苦啊,什么生生死死的,人活在这世上不就图个开心快活嘛!如果真要有那么一个人,你就会整日不开心,那多不好啊!”

杨清笳一愣,随即苦笑道:“真是童言无忌……这人世中,情似雨馀,自有甘愿为情所苦的痴儿!”

“那小姐你呢?”霁华试探地小声问:“你也是为情……吃苦吗?”

杨清笳闻言,垂眼咬口糖糕,仔仔细细嚼了嚼,答非所问地摇了摇头:“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吃甜食。”

“小姐,你还没回答我呢!”霁华坚持不懈地追问。

杨清笳却始终不答,她展眉远望,目若明镜,将心头种种都化作了唇边一丝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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