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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笳道:“追查死因,首先要验尸,还望大人应允。”

蒋忠留点点头,两个校尉就把江猛的尸首从冰房里抬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将尸身月兑了个一|丝|不|挂。

饶是见多识广的诸锦衣卫,见此情形也都愣在了当场。

杨清笳带上手套,并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从头至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果然没有明显的伤处。

“有发现么?”赵诚问。

她道:“尸体表面确实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致命伤。”

蒋忠留轻哼一声,似乎在嘲弄杨清笳刚刚的信誓旦旦。

“不过,尸体并非一点信息都没有留给我们。”

蒋忠留:“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这个尸体有些奇怪吗?”

赵诚:“哪里奇怪?”

“他的肤色,以及指甲嘴唇的颜色。”

杨清笳道:“我上次在街上见到江猛时,他虽然体型偏胖,但是气色红润,肤色偏黄。”她抬起死者的手:“但你们看看这具尸体,面色青白,指甲和嘴唇毫无血色,尸体由于一直成躺姿,”她费力地将尸体侧翻了一下:“他后背已经形成了紫色的尸斑,这是血液流动凝固留下的痕迹,但你们看这里。”

大家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在死者右股后侧有一大片异常显眼的紫色斑片。

杨清笳看着面带不解的众人,解释道:“这说明死者右股处可能有大量内出血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

她点点头:“他的伤口有可能是在那处,应该是股动脉破裂。”

赵诚问:“如何确定?”

“切开。”杨清笳道。

赵诚拿不了主意,只能看了看此时若有所思的千户大人。

“你有多大把握?”蒋忠留问。

杨清笳想了想:“不低于八成。”

蒋忠留看了她几眼,见对方成竹在胸,沉着淡然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杨清笳用手指按了按那处,顿时一缕暗红近黑的血液涓涓而出,她心下稍定,拿着锦衣卫用作暗器的手掌长短的锋利飞刀,找准位置切了下去。

她是半路出家,刀工当然不比外科大夫,不过胜在细心认真。

二寸长短的刀口还算整齐,“镊子!”她道。

赵诚将本来用作拔指甲的尖头竹镊递了过来,杨清笳接过将竹镊探入伤口,拇指食指微微用力,左右晃动几下调整好角度,从伤处夹出一根不足半个小拇指指甲盖长短的黑乎乎的细针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赵诚凑上去看。

她用镊子夹到自己眼前,观察半晌,并未说话。

“有清水吗?”杨清笳问。

蒋忠留命人端上一碗水,她将此物扔进清水中洗涮了一下,一碗水顿时变作了淡红色。

“诸位见多识广,有认得这是什么器物上的东西吗?”她问。

赵诚在碗边低头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这东西太小了,光凭这一小截恐怕不好辨认。”

杨清笳道:“无论如何,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应该是用某种细长的凶器用力刺进了死者的右股动脉处,造成了股动脉破裂内出血,而凶手在抽出凶器的瞬间由于腿骨的阻挡使凶器的尖端断折在了里面,股动脉破裂出血应该是江猛的死因。”

“可伤口为什么一直不流血?”赵诚问。

她蹙眉想了想,道:“应该是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伤口是针刺状,异常狭小;第二恐怕就是因为陈列尸体的病房温度极低,导致了血液的凝固,但……”杨清笳还是敏锐的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尸体从命案现场抬至冰房的途中经过颠簸翻转,不可能一点血液都没有流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蒋忠留听完武断道:“定是这几个乞丐凑上去趁其不备用凶器伤人,挨个审一审,不怕他们不招!给我上刑!”

他话音方落,一旁的校尉便扥起朱兴往那一直被人冷落的怪模怪样的铁筒前面拖。

杨清笳见状冲过去挡在了朱兴身前:“千户大人不是方才答应在下,只要一天之内找出江猛死因便不为难他们吗?大丈夫一言九鼎,怎可言而无信!”

蒋忠留冷笑道:“只有这几个乞丐近过江猛的身,何况他们一拽,人便倒地死了,不是他们做的,还能是谁?本官只管查出凶手,任何有嫌疑之人都不可放过!”

杨清笳对他这种简单粗暴的推理无法认同:“大人,股动脉不是心脏脖颈等要害处,即使被刺穿,亦不可能当场躺倒毙命,江猛身高五尺七左右,体重约一百九十斤,按照出血量计算,他至少被刺一刻钟后才会出现相应失血的症状!所以这群乞丐不可能是凶手!”

蒋忠留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的确有道理,然而他问:“如果凶手不是他们,那还能是谁?”

“我需要去现场看看。”她说。

蒋忠留觉得这女子倒是有些个能耐,于是道:“照旧给你一日,如果查不出真凶,那这几个乞丐,是死是活,本官可就不敢保证了!”

杨清笳看了看朱兴,后者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不用担心,我会找出凶手,救你们出去。”她轻声道。

朱兴看着她琉璃色的瞳仁。

生死掌握在一个几面之缘的女子手中,他应该焦虑或者恐惧。

可不知怎地,方才还剧烈跳动的心脏此时竟奇迹般地缓缓平复下来,眼前人给他一种笃定而可靠的感觉,就像刚刚她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那样,渊渟岳峙。

“嗯。”他点点头,露出了这么多天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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